前廳裏的人都已經到齊了,白華英去了新娘子的閨房裏,這賀家的老太太拿了紅蓋頭輕摸了摸,“如今你也成了親做了娘了,往後也要擔起責任來,有個一府主母的樣子了。”
一府主母?白華英的心裏一驚,如今府裏還有位大娘子生的嫡子呢,那嫡子在一次事故裏出了意外,如今身染重疾,白華英的醫術,倒也不全能醫好,但是多少還是有些希望的,但到底她於情於理,其實更希望賀卿雲能在府裏過得輕鬆一些。
一旦賀卿雲做了賀家的掌家人,賀家便會孤注一擲,將所有的籌碼與希望都押在賀卿雲的身上了。
表妹文繡見白華英過來了,忙起身,朝她見了禮,“郡主。”
“新娘子今兒可真是漂亮,我在前院左右閑著無事,過來給你瞧瞧,小賀大人可時時都惦記著你。”白華英扶了她坐下,又拉過她的手給她號起脈來。
雖說在千金科這一塊兒,她不如她師兄了得,但是到底還是略通一二的。
賀老太太拿了一串瓔珞過來,那瓔珞上頭還有白頭偕老一應的字樣,十分精致漂亮,她輕輕的戴在這文繡表妹的身上,柔聲道:“我也沒什麼可盼的,卿雲是個實誠可靠的孩子,他既許了你不會再納妾,將來你在府裏也要多心疼心疼他,為人妻後,要處事賢德,萬不可再生出些旁的事端來,明白嗎?”
“多謝祖母。”文繡哽咽的望著老太太,其實這聲祖母,表出了十八裏地了,隻不過還沾帶了這麼一層身份在罷了,若要深究起來,這份情分,可認可不認的,可到底老太太念了當年與這文繡母親當年的一點情份,將過來投靠的文繡如珠似寶般的養大了。
“傻孩子,往後咱們可就真真兒的更是一家人了。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,別掉眼淚,不吉利。”老太太笑得眉不見眼的,自家孩子轉頭嫁回了自個兒家,這上哪兒說都是一段佳話。
白華英診完了脈,收了手,朝文繡笑道:“孩子健康得很,你不必擔心。那些滋補的也不必再進了,待胎像穩定了,還是要多走動走動,否則再吃下去,孩子容易過胖,生的時候怕是要受不少苦。”
老太太一聽頓時驚了,“那……不吃那些,吃些什麼?”
“尋常用飯就是了,不必太刻意的進補,後續若是得了空,表妹不嫌棄,我便常來瞧瞧。”白華英笑著拿了帕子擦了擦滲出來的汗。
“不嫌棄,隻是……我與卿雲哥哥不日就要關山城了,隻怕到時候相見就難了。”文繡表妹微微皺著眉,關山城,是她孩子親生父親歿了的地方,在那裏,她與孩子或許都能能得一份心安。
“關山城地處要帶,一旦打起來,關山城首當其衝,這會子過去,未免太危險了些。”白華英心裏有些犯糊塗,不知道這賀卿雲究竟想做什麼,她一個文臣,去了關山城這樣的土匪窩子裏,還能做出些什麼政績來不成?隻怕到時候命都要折進去了。
“我與卿雲哥哥主意已經定了,郡主不必擔心,卿雲哥哥曆來是個有成算的,此次去了,若是能功成名就,那也是一個大大的機會不是嗎?”她是有私心的,若是這個時候賀卿雲說他不願意去了,她將來就算是生了孩子,也是要去的,她要去替孩子的父親收屍!
賀卿雲大也是看透了這一點,所以才執意要去關山城!
白華英見狀望向老太太,“您也同意了不成?”老太太如今不是一心要扶持賀卿雲麼?人去了關山城,萬一有個好歹,到時候賀家豈不是玩完了!
老太太歎了歎氣,“這是他們父子兩共同定下的,去一遭也好,將來若平安回來了,也算是一次曆練了,賀家的家主,萬不能是無能之輩。他若挑不起這個擔子,將來縱然再如何也是無用,賀家對孩子的曆練,曆來是舍得的。”隻是對嫡子的曆練太過了,過猶不及了啊。
白華英一時也不好再說什麼,隻能點頭附和著,“老太太說得是。”
外頭的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,“大家夥兒快準備起來,二爺馬上就要過來了,快,將東西都備起來,馬上要到吉時了,可不能耽擱了!”
白華英見狀忙讓開了個位置,老太太給文繡表妹蓋了蓋頭,歡歡喜喜的扶了人出門,白華英跟在這群浩浩蕩蕩的人身旁,賀卿雲穿了一襲紅衣,她的哥哥站在不遠處,那一身暗紅色並不是很明顯,可在陽光下,與賀卿雲的卻隱約裏有些相配!
白華英瞧著一時心裏有些不是滋味,賀卿雲牽起紅綢子,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扶著文繡出了門,論理,是要先迎了新娘子,繞了那府外一圈,然後再重新回府裏來的。
白華英沒跟著去,她隻在府裏靜靜的坐著,一旁的葉鳳薑給她塞了兩塊點心,小聲道:“你明日也大婚了,如今瞧著她們大婚,你就一點也不緊張嗎?”
“有什麼可緊張的,也不是頭一回了。”白華英捏著手裏的點心,這點心掐著荷花的樣式,十分精致漂亮,最底層還用印章輕輕的蓋了個喜字,紅得格外的喜慶。
葉鳳薑聽得有些懵,“嗯?也是,我當初大婚的時候,你也是全程都在的,這些個流程你當是十分清楚了,唉,對了,同你說一件趣事兒,那位新晉的崔狀元,是個有意思的,每回我去接夫君的時候,總能瞧見他同你那兄長走得近,那人聽說是個極高冷驕傲的,崔氏一族,可是出了名的傲呢,偏偏對你兄長好的不得了。”
白華英心裏一跳,“不是吧?”
“我親眼瞧見的,兩人還有說有笑的呢,誰知那姓崔的轉個臉,見了我夫君,那臉子登時就拉下來了,我瞧著,這人不會是對封家有所圖吧?”葉鳳薑拿起酒盞,小抿了一口。
“封家有什麼可圖的?清河崔氏可豫州封氏一族要更厲害些……不會是……。”白華英心裏猛的一跳,兩人對視了一眼,心裏默默的念了個名字,封錦蘭~!
“若說起來,錦蘭這孩子,性子要硬些,崔狀元的性子也是個傲嬌的,這兩人,能湊到一起嗎?沒準是我胡思亂想了。”葉鳳薑越想越覺得這兩人不對付,一個是手拿長槍天天打打殺殺的,盡管如今因著封母的病而收斂了一些,可是到底這性子擺在這兒。
“崔狀元的品性,你多查一查。”白華英細想了想,她沒與清河崔氏打過交道,但是據傳言,崔氏的家教也是很森嚴的,不是上京的紈絝可比。
“好,萬一能成,也是一樁好事呢。那崔狀元的模樣是不錯的,同你那哥哥有些像,保不齊錦蘭會喜歡呢。”葉鳳薑嘀嘀咕咕的同白華英咬耳朵。
外頭璟王進來了,眾人一見了他,紛紛起身行禮,璟王拂衣在主位的下首坐了,目光卻從白華英的身上掃過,朝白華英微微頜首笑了笑。
葉鳳薑輕碰了碰白華英,笑道:“你瞧王爺,一雙眼就沒從你身上挪開過,想來你的好事也近了,今兒忙完了,我們幾個同你一道回伯爵府去,明兒正好能送你出嫁。”
“好。”白華英會心笑了笑,拿了手裏的點心擱在小幾上。
外頭迎親的隊伍很快就回來了,眾人鬧轟轟的吵作一團,很是熱鬧,唯有封溫城,默默的坐在男席上飲著灑,崔狀元在一旁瞧著,神色高冷。
白華英隻瞧見了崔狀元的半邊側臉,陽光下那側臉似泛著光一般,她看了一會兒,一道陰影罩了下來,白華英一抬頭,就瞧見璟王站在她身旁。
“瞧什麼?這麼入神?”連他在看她都顧不上了!璟王心裏多少有些吃味兒了。
白華英捧著臉,睨著不遠處,“你說,崔狀元這個人,品行如何?”若是不錯的話,或許還能撮合撮合他與自家妹妹呢,光是這麼個外表,想來她應當也是會喜歡的。
“有待考察,怎麼?瞧上了?”璟王拂衣在她身旁坐下,惹得同席的女眷紛紛相看,璟王一隻手輕握著白華英的,瞧著那熱鬧的人群,心裏格外的期待,明兒也是他們要大婚的日子了。
“那倒沒有,隻是考察考察,若是人尚可,錦蘭不是還未出嫁嗎?或許能搓合一二呢。”白華英笑著回握璟王的手,兩人在台底下的動作,被葉鳳薑瞧了個真切,心裏止不住的笑了,能得幸福,是最幸運的事了。
“此事不急,等咱們大婚以後再慢慢瞧,上京的才子可不少。”璟王笑著捏了捏她的手,近來又削瘦了些,看來娶回府裏的時候,可得好生的養一養了。
守在外頭人鬧轟轟的進來了,璟王見狀被請去了上首,於人群裏,封溫城始終淡淡的,他那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,三拜過後,眾人就請了那新娘子去歇下了。
賀卿雲挨桌的敬酒,那些個同僚一個個的拉著他灌酒,封溫城想著她的身子才剛好,拿了酒杯就去替她擋酒,一來二去的,兩人都有了些醉意。
眾人如今正盡興,也沒個消停的,白華英喝著酒,與葉鳳薑聊了好些趣事兒,酒過三巡,天色漸漸的暗了些,有一人坐在輪椅裏,冷眼瞧著這一切,冷斥道:“如今真是世道變了,這樣的庶子,也能當家做主了。”
守在他身旁的妻子關切的給他披了件衣裳,“我再去請大夫瞧瞧吧。”他恨恨的錘了一記腿,“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