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華英自知這是家裏人為她擔的心,不由朝封溫城笑道:“哥,他值得的。”這個人雖然隻是一人,卻給了她抵抗千軍萬馬的能力。
封溫城見狀也就不多說什麼了,微微頜首,轉身回了屋裏。
白華英去了封母那兒,給她診了脈,有些憂心,但折騰了這麼久也累了,靠在最外頭,沉沉的睡了過去,等天亮的時候,封錦蘭已經伺候封母起身了,早膳一應全都備好了,白華英收拾了一番,去了膳廳。
膳廳裏頭,一家子已經到齊了,明姑娘見她來了,忙起身給她盛了碗粥,“今日見你睡得香,義母也就沒急著讓咱們喚你起身,餓了吧,快吃些,義母說,這些原都是你愛吃的呢,義母待你可真是好。”
分明這白華英與她一樣,都是認的,可是到底還是有差距的,時間久了,這明姑娘將自個兒當成封家人了似的,心裏還不高興起來了。
白華英挨著封母坐下,朝她微微一笑,封錦蘭見狀給她夾了些菜,“我母親待她自然是好的,誰讓她待母親也是一心一意的呢?那些有二心的人,我也勸上一句,若是有二心,還是趁早些離開的好,省得在這兒將來白費了這麼多的感情。”
明姑娘給封母端了盞燕窩過來,“蘭兒妹妹說的是,我今兒大清早的起來,做了燕窩,這是最滋補身子的了,大家這些日子受累了,可得好生補一補才成,嚐嚐看,我小火煨了近半個時辰呢。”
封母接過那燕窩嚐了嚐,笑道:“你這手藝,真是不錯,也不知將來便宜哪家的哥兒了。”
封父吃了粥,端了茶盞漱了口,這才道:“近幾日,我也四處相看了一番,晚些時候會有媒人送畫像過來,你也瞧瞧,可有心儀的。”
明姑娘怔了怔,揪著帕子有些錯愕,“我……我一個這樣的身子,如今還有什麼人家願意要,義父還是別費這些心了,再說了,我還想在義母的身邊多陪陪她呢。”
“你怎麼沒有人要了?要的人多著呢,不說旁的,就憑了這麼張臉,這上京就沒幾個人比得了的,這幾日還有不少媒人上門來,說是要替你說親的呢,從咱們封家嫁出去了的,別人也不敢隨便欺負了去,你還是挑一挑吧,別白費了我父親一番心意。”
封錦蘭在一旁陰陽怪氣的,反正她不喜歡這人,再如何也做不出那表裏不一的樣式來!
明姑娘咬了咬唇,掃了眼封父,微微點了點頭,“好,那……那我便全憑了義父做主。”左右在這府裏在,該傳的消息她也傳過了,她實在不願意再做出出賣這封家的事兒來。
換了別家,或許她也沒有這麼大的壓力,更不會引起封家人的懷疑。
她偷看了一眼封溫城,見他臉色有些憔悴,將燕窩推到他的跟前,“昨兒溫城哥哥吃了些酒,早裏起來,再吃盞燕窩要舒坦些。”
封溫城沒什麼胃口,縱然是粥,也隻是淺喝了小半碗,他將燕窩推了回去,“不必了,你留著自用吧,妹妹可吃完了?”
白華英見狀放了碗筷,“用好了,這時辰,咱們也該去賀家了。”如今因著嫁娶都在賀家,所以賀卿雲也隻是娶了表妹,然後在上京走上一圈兒再回賀家。
“好。”封溫城端了茶水漱了口,起身與白華英走了出去,白華英抬才給他理了理發冠,一旁的明姑娘見了,陰陽怪氣的道:“郡主與溫城哥哥的感情可真是好,若是不知道的,還以為她們是兩夫妻似的呢。”
封錦蘭橫了她一眼,她要不是放心不下母親在這府裏讓明姑娘一人照看著,那賀家的婚禮,她定然也是要去一趟的!賀卿雲這樣的人,是第二個令她打心眼裏佩服的,甚至她覺得,憑一已之身高中,再一步一步的走到那個位置,實在是艱難!
封母見狀輕笑道:“都是自家的姊妹,可不能說這樣的胡話,沒得讓外頭的人猜忌,傳了閑話。”
“是,我記下了,義母,一會兒用完了膳,咱們去後園子走走吧,那兒的花可開了不少了,漂亮得很,咱們摘些回來,擺在屋子裏,也賞心悅目呢。”明姑娘笑著掃了眼那幾盞沒怎麼動的燕窩。
“也好,今兒天氣好,太陽也大,屋子裏潮了這麼久了,都拿出來曬一曬,可別發了黴了,另外,明兒個郡主要成親了,到時候還要從咱們府裏過一趟,這府裏也要置辦起來了。”封母既期待這一天,也擔心白華英往後的日子會過得不好,所以一直提心吊膽的。
這府裏頭如今下人們忙得不可開交,上京的紅綢子因著這些日子一樁一樁的喜事兒,都已經漲了價兒了!
府外頭,白華英與封溫城上了馬車,朝賀家去了,如今的賀家滿堂的喜慶,兩人到的時候,賀家已經去了不少人了,白華英一進去,就遇見了葉鳳薑,她笑著朝白華英招了招手,將她拉到了自個兒席麵上。
白華英下意識看了眼封溫城,有下人近前來,朝白華英低語了幾句,白華英同那下人去了後院,後院裏,那賀卿雲正端坐著,他穿了一身大紅的喜袍,身資玉秀的,站在陽光下,襯得那一身的紅愈發的惹眼。
他見白華英過來了,朝她見了禮,“今日請郡主來,是想為那日的事道謝。”
白華英凝著賀卿雲,輕笑道:“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,不必如此客氣,若是要謝,等你大婚以後得了空了,再來道謝好了。”
賀卿雲的壓力頓時小了些,“不僅為這事兒,我這身份,若非郡主幫扶,隻怕如今早就已經下了大獄了。”
他苦笑了笑,忽的轉了話題,“其實也沒旁的事,之所以請郡主來,是想請郡主替表妹把把脈,她這幾日身子總不大爽利,我擔心孩子會有什麼問題。”那可是他的獨苗苗,如今若是有個什麼事兒,到時候可就難了。
“新娘子在何處?”白華英一聽事關孩子的事兒,心裏登時急了。
“就在那東院裏。”賀卿雲示意身邊的人帶了白華英過去,白華英起先還不明白,直到下人請了封溫城過來,她這才了然,去了那新娘子的院裏診脈。
封溫城站定在長廊上,目光靜靜的凝著眼前一襲紅衣的人,這一刻,他的內心想過了無數次,兩人成親的那些日子,可是起風了,風吹得落葉繽紛,光影斑駁,一切都碎得不成樣子。
“恭喜賀大人,雙喜臨門。”封溫城與賀卿雲一個在樹下,一個在廊上,相對而望。
賀卿雲見他坦然了不少,不由朝他作揖道了句謝,“溫城兄歲數也不小了,如我這般年紀的都成了親了,如今你若是再不成親,年紀再大些,可就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你了。”
“快了,母親已經在替我物色人選了。”封溫城笑了笑,心裏卻不是滋味兒,曾經深埋於心裏的人,如今每天上下朝都要見麵,這樣的見麵,究竟是好,還是壞,封溫城的心裏很是迷茫。
“是嗎?那定要挑個頂好的,溫城兄這樣好的人,配得上最好的。”而不是她這樣的,生不了孩子,像個男人一樣的女人,縱然她放下一切跟他走,他們也不會自在。
“娶妻娶賢,好與不好,也沒什麼要緊的,總歸往後嫁了我,也斷不會虧欠了她。晚些時候,咱們喝上兩份杯,權當是替你慶賀了。”封溫城待她變得生疏而禮數周到。
賀卿雲卻如釋重負的笑了,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,對他們誰都好,“我成親以後,打算向官家申請調去關山城了,到時候溫城兄若是有空,不如過來飲一杯賀某的送行酒。”
封溫城一聽眉宇登時就皺了起來,“關山城?那是離邊境最近的地方,也最亂,你就在上京呆著,不好嗎?為什麼要去那?是不是因為我在上京,若是這樣,我回豫州就是了,你不必這樣。”
一旦打起來了,關山城便隨時都有攻陷的風險!到時候賀卿雲一個女扮男裝的人,何其危險。
賀卿雲溫聲道:“此事與你無關,關山城是我朝要塞之地,是我心甘情願想去。”
“你表妹也願意讓你去?”封溫城急得不行,賀卿雲怎麼能去!她如何去得!
“我與她商議過了,好男兒若能戰死沙場,亦是榮耀,如今國事當頭,我心匪然,斷沒有半分旁的懼色!溫城兄,我亦有我的胸懷與誌願。”賀卿雲走得近了兩份步,目光裏卻泛著灼灼的光。
“你可知,關山城盡是些土匪,你手無縛雞之力,這樣貿然去關山城,你可曾想過會遇見些什麼事?你聽我一勸,就在上京呆著,你若是要人守關山城,我去守。”封溫城壓下去的那點子東西,如今又被挑了起來,他心裏慌張得要命。
他不強求這人要同自己在一起,也不強求他能看清自己的情宜了,如今隻要他過得好好的,比什麼都要要緊,可偏偏這人就是這樣,永遠在他的意料之外。
“我已經請了旨,官家也批下來了,溫城兄,你不必這樣,你我道路各不相同,但我依舊願意認你這個朋友。今日請你來,也隻想與你道聲謝,若有來世……。”賀卿雲喃著最後一句,若有來世又如何?會有來世嗎?
“時辰不早了,溫城兄去前廳吧,我收拾妥當了,該去接表妹了。”賀卿雲呢喃著,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,隻能轉移了話題。
封溫城見狀隻得朝她作揖轉身走了,可心裏頭卻有了些其他的盤算。
賀卿雲凝著他遠去的背影,沉沉的歎了歎氣,眼底的笑意也消散了大半,直到一旁來了小廝提醒她吉時快到了,她這才強行又擠出了一抹笑,朝前院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