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妹將她抱在懷裏,輕輕撫著她的發,神情很難過,“阿卿,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,你若是在朝中有個三長兩短的,還有我在,我定會想法子護著你的。”
賀卿雲抬頭,笑著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,“都要好好的。”她辜負了這麼多的東西,拚了命的走進了朝堂,不是為了兒女情長,可拋開了兒女情長,心中不免慘淡。
表妹捧著她的臉笑,“阿卿是這世上最好的。”
賀卿雲凝著那床邊的燭火,隻覺得這一刻無比的空蕩,她想要的,從來都沒有得到過,賀家當年若是對她與母親留半分情麵,又何至於此,可如今,她連半點退路也沒有了。
夜間的時候,那賀卿雲的母親氣呼呼的來了她的院子,咬牙切齒的將賀家二房的大娘子一頓好罵。
賀卿雲讓表妹歇下了,端了盞茶遞給賀母,輕笑道:“你如今在府中行事有祖母撐著,又我在,你作什麼要同她置氣?”
賀母籲了口氣,“你不知道,她還在我跟前說我的身份低!也不瞧瞧她自個是個什麼樣子!不過自打回了賀家,你父親倒是時常來我的院裏了,不過說起來,你這個官職什麼時候能升一升,先前那個也太低了,你父親好歹如今是指揮使了。”
賀卿雲坐在燈下,按住她的手,眸子輕眯著,“這事不急,你到了父親跟前,提也不要提,父親是個疑心重的,你隻管在府裏安生過日子就成。”
“我還安生過日子?我要攪得那個賤人過不成日子!你放心,府裏的對牌鑰匙我收了一半了,你在官場上拚,我在這府裏也是要拚的,要給你留條後路。”賀母對這個孩子,一直心存愧疚,卻始終無法彌補。
“你不必再怕她。”
“我怕她?我如今連老太太都不怕,我還能怕她不成?以前覺得她是個厲害的,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紙老虎,奈何當初我太年輕了!讓她拿捏成那個樣子,你放心,那個病怏子的事情我聽說了,傷了根本,隻怕是好不了了,咱們到時候再添一把火,以後整個賀家還不就是我們的。”賀母兩眼放光。
“母親,大哥哥的事情,我來處理,你不要動他。”她揉著眉心,歎了歎氣。
這些年大哥哥一直在找她,她是知道的,隻是賀卿雲一直有意躲著他,沒讓他找著過。
“你可別心慈手軟,留著他後患無窮!”賀母目光沉了沉。
“我並非是要留著他,而是另有用處,你不必擔心這些,回去早些歇著。替我照顧好表妹,這個孩子,對我很重要,不能有半點閃失。”賀卿雲朝裏間看了一眼,端著茶盞抿了一口。
“這你放心,我心裏明白,行了,我就先走了,你父親也該回來了,那個賤人欺負我,我怎麼也要去吹吹枕邊風。”賀母走了幾步,又頓住了,回頭凝著她,“那丫頭是老太太的人,可先前在府裏與大娘子很親近,你可不要什麼都同這丫頭講。”
“她不會的。”賀卿雲輕笑了笑,表妹如今別無選擇,她自己也別無選擇,一條船上螞蚱,誰又能先飛了去?她們比誰都希望這條船能平平穩穩的。
“話可不能說的這麼絕對,別人若是有什麼心思的時候,人是把握不住的,卿雲,你要記得,唯有人心,最不可信。無論是什麼人。”賀母轉身走了,月色灑在她的身上,襯得她削瘦的身形近來豐腴了不少。
賀卿雲歎了歎氣,抬手將門窗都關上,準備歇息了。
此時的上京萬籟俱寂,但是封溫城卻遲遲未歸,白華英心裏著急,駕了馬差人在上京找了起來,最終白華英在一處酒館裏找到了他,他喝了許多灑,身邊堆了不少空壇子,見白華英來了,不免有些失落,卻又強撐著起身,“你怎麼來了?”
白華英扶著他坐下,給自己倒了碗酒,同他碰了碰,“來陪你喝點。”
“嗯,我今日去應酬了,喝得多了些,見有個酒館,過來透一透酒。”封溫城捂著頭,撕了一聲。
白華英抬手替他輕輕的揉著,“回家嗎?你若是不想回去,我差人去同義母說一聲,不然她該擔心了。”
“嗯,這個樣子,就不回去了。明日還要上朝。”封溫城強撐著起身,打算找個地方隨便將就一晚上,白華英見狀一把將人扶住,“先去伯爵府吧。”
“好。”封溫城被她攙扶著上了馬車裏,一進馬車裏他砰的一聲就倒了,白華英嚇了一跳,忙抬手將人扶了起來,“哥!你沒事吧?”
封溫城擺了擺手,“喝多了,不妨事,咳,不妨事。”他強撐著坐了起來。
白華英瞧著他這模樣,試探性的開口,“是不是見過小賀大人了?小賀大人說了什麼了?”
“沒什麼,過了今日,明日就會好起來。我沒事。”他撞上白華英擔憂的目光,抬手摸了摸她的發。
馬車一路疾馳去了伯爵府,封溫城已經大醉了,他拉著白華英意識含糊不清,嘴裏喊著阿卿,誰是阿卿,賀卿雲啊。那一聲一聲的阿卿,那般的無可奈何。
白華英見了很是心疼,卻又不知道怎麼寬慰他,也不敢將他送去白敬辰那兒,賀卿雲的事情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她在屋子裏照顧了封溫城一晚上,次日朝鍾初初響過,那是太子起身的時辰,封溫城也跟著醒了,見白華英一宿沒睡守在他的身邊,他不由抬手捏了捏她的臉,“我這一身酒氣,不宜上朝。”
“我備了熱水,哥哥,你去洗一洗吧,洗完了用了膳再去上朝,你的朝服我讓封家的人送過來了。不耽誤時辰。”白華英世無巨細的照顧著他,語氣溫和,動作嫌熟,封溫城忽的想起豫州那個處事手段得體的妹妹來,如今的的封錦明還是封錦明,卻又已經不是封錦明了。
“好。”封溫城接過她遞來的帕子,擦了擦手。
白敬辰一陣風似的從外頭衝了進來,瞪著這剛起身的封溫城,氣得抬手就是一拳,“你!你這個混帳,你怎麼敢!你怎麼敢!”
封溫城被揍得一臉懵,但心情不好,也不是誰都讓的,登時就與白敬辰打了起來,白華英在一旁看著急得不成,“你們這是做什麼!”
那兩個人哪裏聽她的,從屋裏打到了屋外,白華英氣得抄起洗了手的水盆朝二人潑了過去,兩個人的氣焰頓時消了些。
白敬辰氣得臉色扭曲,“她將來是要做璟王妃的,你竟然敢在她的閨房,你!”
封溫城抹了一把臉,原來是為著這個,他有些無語,但轉念想,如今這白敬辰才是她嫡親的哥哥,她護著妹妹,也就情有可原了。
“這是我義妹,我母親拿她當親生女兒一般,我能做什麼?昨夜在外頭醉了酒,是她將我抬回來的,敬辰兄,你別誤會了。”
白敬辰將信將疑的望向白華英,見她點了點頭,“是啊,義母身體不好,見了他這個樣子怕是要動氣了,我也是沒法子才帶回來的,但是我也拿他當親哥哥一樣的看待,昨晚上他吐得厲害,我才照顧一晚上。”
白敬辰語氣悶悶的,“我醉了也沒見你這樣照顧過我。”
“你醉了你也不願意見我,你總將我趕走,你忘了?”白華英哭笑不得,這還能吃醋不成。
“你強詞奪理!你一個姑娘家,要注重名節,私帶外男回自己的房間,傳出去了怎麼得了!不管是親哥還是表哥,都不成!這回就說是與我宿在一起,再有下回……。”白敬辰捏了捏她的臉,恨鐵不成鋼。
“再有下回,就將他送去哥哥那兒,以後哥哥要是喝醉了,我定寸步不離的照顧著,這樣好不好?”白華英拿了帕子,給兩個人一人遞了一塊,封溫城心裏有些不是滋味,這人分明是他嫡親的妹妹,唉!
她哄著兩人坐下,用了早膳,又送了兩人出了門,心裏五味陳雜。
馬車裏白敬辰防備的凝著封溫城,“封大人天縱之才,在天都什麼樣的女人娶不到?往後無論是真兄妹還是假兄妹,有事兒隻管來尋我,我妹妹是個性子耿直的,不懂男人的心思。”
封溫城人還頹著呢,聽著這話不置可否,“我待她如親妹妹一般,有何不妥。”
“縱然是我,也斷不會輕易進出妹妹的閨房,你若是真憐惜她,拿她當妹妹,就該有分寸。”白敬辰與封溫城不是一個地方,所以白敬辰到了刑部就準備下了。
封溫城凝著他,“若如你所說,那麼錦蘭呢?你若當初當真待錦蘭無意,也該離她遠一些才是,但你若待錦蘭有半點……”
“不曾有過,她是個好姑娘,理當找個更好的夫婿,何必在我這兒浪費時間耽誤了她。告辭。”白敬辰下了馬車,摸了摸臉上被打得青了一塊的地方,抬步進了刑部。
馬車繼續往前走,晨光萬丈的照在大地上,新帝登基在即,滿朝文武都忙得不可開交,他下了馬車,迎麵就瞧見賀卿雲走來,賀卿雲朝他微微作揖,兩人就這麼一言不發的擦身而過。
昨夜的他醉酒困苦,可昨夜的賀卿雲,睡得很好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