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是這樣嗎?賀卿雲冰冷的手被封溫城的緊握著,有著火一般滾燙的溫度,她穩了穩心神,朝封溫城笑道:“錦蘭是個好姑娘,出嫁的時候知會我一聲,我給她添一份嫁妝。”
“賀大人這話裏的意思,莫不是要讓我在賀大人娶妻時添一份聘禮?”封溫城坐得離她很近,近得她能聞到封溫城身上淡淡的書香氣。
賀卿雲不自在的朝一旁挪了挪,封溫城捏過她手裏的酒杯,一口悶了,“諸位大人,賀大人喜得佳人,不該敬她一杯嗎?”
“唉,對,來來來來,賀大人,咱們再喝它個不醉不歸,幹。”眾人頓時起哄,場麵一會兒就熱鬧起來了,賀卿雲被灌了好些酒,但是架不住她酒量好,這些個男人都七歪八倒了,她的意識還很清醒。
酒過三巡,夜半三更時,眾人勾肩搭背的出了一品閣,各回各家了,封溫城扶著賀卿雲回了自個的馬車裏,馬車裏頭因著是初春,還鋪著毯子,十分柔軟。
賀卿雲上了馬車坐在車中間,背靠著馬車裏的車座,手裏還提了一壺酒,朝封溫城道:“封大人想說什麼?不如今夜盡數都說清楚,往後你我該如何便如何。”
封溫城在她身旁坐下,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,他是君子,從來不會做這樣趁人之危的事,但目光卻灼灼的凝著她,“若是有機會,你可願意隨我走?”
賀卿雲凝著他那雙深沉的眼,抬手撫了撫,呢喃道:你知道嗎,你這張臉,在我的夢裏出現了無數回,無數無數回,我幾乎每天都會夢見。”
封溫城見狀握著她的手,溫聲道:“你若是願意,就隨我回豫州,隻要你願意跟我走,我一切都能豁出去。”封家原本就是士族,做官並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。
賀卿雲忽的湊了上去,與他的呼吸交纏在一起,酒味上湧,馬車一個顛簸,賀卿雲跌進了他的懷裏,那不盈一握的腰身,纖長光潔的脖子,看得封溫城心火燒了起來。
賀卿雲推開他,坐回了原來的位置,笑道:“我雖然恨透了賀家,卻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謀害賀家。以後賀家的家主,也隻能是我!”她做了家主,培養表妹肚子裏的那個孩子,混亂了賀家的血脈,豈不快哉!
封溫城心疼的凝著她,歎了歎氣,“往後的路會很難走,朝中曆來伴君如伴虎……。”他垂眸,凝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賀卿雲,賀卿雲這樣的,像極了上京裏飽讀詩書卻男生女相的貴公子。
“早些娶個妻吧,你一直這樣一個人也不妥。屆時我大婚,封大人若是不便過來,我也不會怨你。”賀卿雲提著酒壺子,悶了口酒,封溫城將酒壺子奪了過去,眉宇緊緊的皺起,“別喝了。”
賀卿雲笑道:“我心裏高興,我在大婚了,過些日子就大婚了。”
封溫城凝著她,心裏五味陳陳,進也不是,退也不是,他們的關係好像隻能僵在這兒了,進退兩難的時候,他忽的想起了那瓶假死藥,他緊握在手裏,猶豫著塞進了她的手裏。
“這是一瓶假死藥,你若是後悔了,將這藥喝下去,我來帶你走。”封溫城心裏跳得厲害,許多事,明知不可為而為之,又不甘安之若命,隻能垂死掙紮。
賀卿雲抿了口酒,將手裏的瓶子順手扔了回去,凝著封溫城,忽的正經了起來,“大婚之後,我會自請調離上京,去哪兒還不知道,你若不嫌棄,我永遠會認你這個朋友,你若不願認,那這話隻當我沒說過。”
封溫城扣著她的手腕,氣道:“朋友?這些日子,在你心裏,我就隻是一個朋友?”
賀卿雲忽的欺近他,氣息與他的交織在一起,“不是朋友,是什麼?難不成你真想娶我?可你知道嗎?我如今的生活,我很滿意,我不必像個女人一樣蜷縮在後院裏為了一個男人過活,我好不容易從那樣的深淵裏出來,你又要我進去?情愛是要有,可也不能當飯吃,怎麼?你難不成還要以我是女兒身的事來要挾我?”她垂眸輕笑,說得漫不經心!
這樣的姿態呈現在賀卿雲的臉上,透出一股怪異得勾人心魄的味道,她扯開衣領,露出一大片潔白的皮膚,“你就是想要這樣,是嗎?這個身子,我根本就不在意,你若是要,隻管拿去,另外,我也告訴你一句,當初幼時,為了走這條路,我早就沒了生育的能力了,更不會像女人一樣有葵水,你滿意嗎?”
封溫城被她這個樣子氣得不輕,抬手將她的衣衫扯來遮住,遮得嚴嚴實實的,“你這是做什麼!”
“你不想要嗎?如今你知道我的身份,難道不會以此來要挾我?”賀卿雲心裏悄悄鬆了口氣,麵上卻依舊孤傲冷漠。
“你!在你心裏,我就是這等卑鄙小人不成!你要走你的路,你隻管走,往後在朝中,你我各司其職,井水不犯河水。停車。”封溫城心裏頭最後一點點希冀也破碎了。
馬車停在無人的路邊,封溫城站在馬車門邊,回頭凝著醉意盎然的人,“你究竟有沒有……有沒有對我有過一點點的動心?就一點。”
“沒有。”賀卿雲揚著臉,目光裏盡是平靜。
“叨擾了。封某告辭。”封溫城轉身下了馬車,他扶在路邊,一隻捂著胸口,朝車夫抬了抬手,“送賀大人回府,我想一個人走走。”
賀卿雲始終沒有出來,馬車走在長長的官道上,她蜷縮在馬車裏,淚忽的就落了下來,大家都不是孩子了,不是犯了錯輕易的認一認就能過去,是要付出代價的,那代價太大了,她與封溫城都負不起,再者,她一個生不了孩子的人,縱然做了女人,也不過是個假女人罷了。
當初賀母為了斷絕她的後路,給她灌了藥,喝了那藥以後她胸前平平如也,若不是少了個東西,如今與男子已經無異了,這樣的人,怎麼可能適合成家呢?賀家欠了她們母女的,她全都要拿回來!
馬車停在賀家門口,賀卿雲整理好衣袍下了馬車,門口表妹提了一盞燈,手裏還拿了個鬥篷靜靜的等著她,見她回來了,小跑著過來,“怎麼喝了這麼多酒,馬車裏冷不冷??我熬了醒酒的湯給你,咱們回雲喝些會好受些的。”
表妹溫柔似水,性子又剛毅,扶著賀卿雲的時候滿眼擔憂,“你沒事吧?”
賀卿雲抬手將她攬進懷裏抱著,嗓音裏添了些哽咽,“沒事。”
“哎呦,二爺與二大娘子的感情可真是好,隻是這摟摟抱抱的還是回院裏再抱吧,省得外頭的人瞧了眼熱。”管事的出來見了,眼底帶著笑。
賀家外頭沒有貼喜,但是府裏頭卻貼了不少了,隻等著到時候成親再辦大事兒。
表妹一臉羞色的嗔笑著,扶了賀卿雲回了二人的院子,院子裏的人都已經歇下了,她賢惠的替賀卿雲脫鞋襪,賀卿雲一把按住她,“你是府裏的大娘子,不必做這些事,府裏若是下人少了,就多招些,你跟著我,別受了委屈。”
她凝著表妹微微顯了些的肚子,抬手摸了摸,“你放心,我定會照顧好你與孩子。”
“若不是你,我們母子兩這會子隻怕是走投無路了,我心裏感激,你就讓我為你做些事,我這心裏也能舒坦些,對了,我前些日子聽說了你與那封家二小姐的事兒,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。”她垂眸,將鞋子擺在一旁,拿了帕子遞給她擦臉。
賀卿雲抹了一把臉,整個人清醒了不少,“咱們往後與封家的人不要走得太近了,你回頭也與青鶯說一聲,若是封家二小姐再來,就尋個由頭別見了。”
“是不是我給二小姐添麻煩了。”表妹心裏頓時覺得愧疚,可轉念一想,賀卿雲是個女人,就算封錦蘭想嫁給她,難道她就真的會幸福嗎?她是萬萬沒有想到封溫城會對自家未來的‘夫君’上了心。
“不是,這些事你就不要多想了,你隻要等著做新娘子,安安心心的將孩子生下來就好了。”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,真好,這裏頭有一個小生命呢。
“我是見你對封家的事兒上心得很,若是傳出去了,隻怕對二小姐的名聲不好,不過……你若是願意娶她,她也願意嫁,那……那我就做妾就好了,她那樣的身份,隻能作嫡出的。”表妹端了醒酒湯遞給她。
她喝了半碗,整個人登時舒坦了不少,苦笑道:“我這樣的身份,還能娶誰不成?也就是你不嫌棄我,好了,別想那些事了,日子總歸是要繼續過下去的。往後你若是有了心儀之人,你隻管告訴我,我也能成全你。表妹,你與我不一樣,無論何時,你想抽身,我都替你想法子。”她走不出去了的。
“不,我不走,你在哪兒,我和孩子往後就在哪兒,咱們一家人,要永遠在一起。”表妹心疼的撲上來抱著她,眼裏淚汪汪的。
“傻子。”她捏了捏表妹的臉,心疼不已,幼時的玩伴,如今就要作她的妻了,這是一場荒唐又諷刺的婚禮,困住的卻是三個人的大半輩子。
“對了,婆母……婆母近來同大娘子總是吵架,公公如今也不管了,外祖母如今倒是幫著婆母多一些。”
“由她去吧,別傷了自已就好了,你乖些,別去湊熱鬧,仔細肚子裏的孩子。表妹,這是我的孩子,我唯一的孩子,往後我打下的一切,都是他的,你明白嗎?”她凝著表妹的肚子,目光灼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