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敬辰氣得臉色鐵青,凝著封錦蘭沉聲道:“你當真要嫁給他做妾?”先前那麼驕傲的一個人,突然轉了性子,白敬辰自個都接受不了。
“我要做妾還是做妻,是我自己的事,與你不相幹,卿雲哥哥,咱們走吧,我想去吃南北鋪子的生煎了。”她上前去挽那賀卿雲的手臂,卻被白敬辰一把拽住。
“我妹妹是你母親的義女,論起來我也算得上是你的義兄,如何管不得!他若是要獨娶你一個,我也應了,但是娶你為妾,做夢!”白敬辰將人往身後扯,氣得要吐血。
白華英還是頭一次見這個哥哥這樣生氣,心下登時明白了,沒準這事兒……是有戲呢?但她也就是個瞧熱鬧的,可沒有將自己摻和進去的打算,不由朝幾人建議:“這兒到處都是人,有什麼事不如私底下尋個地方再議,一品閣就在前頭,上那兒如何?”
白敬辰這才意識到圍觀了不少老百姓,不由冷哼了一聲,“沒什麼可說的,堂堂封家嫡次女,與你家做妾,這樣的話虧你說得出來!下回再讓我聽見你說這樣的混帳話,我聽一次打一次!”
封錦蘭氣得掙紮著,手卻被白敬辰握得死緊,她一個習武之人,一時竟掙不開,白華英在一旁看著,笑在心裏,嘖,自家哥哥這是準備開竅了嗎?
“什麼妾不妾的,卿雲哥哥說了,是平妻!你懂不懂什麼叫平妻!我嫁給他我樂意。用不著你管,你鬆手。”封錦蘭見他著急,心裏是歡喜的,可是該硬氣的時候,還是要硬氣。
就兩個人的感情路線而言,封錦蘭算是明白了,她就得學她姐姐的,要有自己的聰慧才智和魄力!該揍就揍,該翻臉就翻臉,一味的慣著男人,是沒有用的,畢竟做隻聽話的寵物,和做個令人珍視的妻子,這是不一樣的,賢妻良母,什麼是賢妻良母?能將感情管束好,能照顧好家中老幼的,就是賢妻了!
“這上京多少男子,你就非要挑他一個不成?比他強遠些的,也不在少數!封二小姐,你的年歲尚小,成親的事情,想必家中尊長另有論斷,你也不要當街說出這樣的話,來汙你的名聲。”白敬辰真想將她塞回馬車裏,送回封家去!
“比他強遠的是不在少數,那又怎麼樣?我喜歡的也未必喜歡我,我也沒什麼可求的了,要不然,你這麼瞧不下去,不讓我嫁給他,怎麼著?你來娶我啊。”封錦蘭使的激將法,奈何白敬辰是個木頭,,對這樣的事兒並不受用。
“既然二小姐心意已定,那也由你,妹妹,隨我回去。”白敬辰忽的鬆了手,看了眼白華英,抬步進了馬車裏,今早的時候上朝下著雨,所以白敬辰是坐了馬車去上朝的。
封錦蘭一看這架勢,也黑了臉,氣呼呼的瞪著他的馬車咬牙切齒,“多管閑事!姓白的,以後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管!探雪,走,咱們回家。”
賀卿雲站在原地,朝白華英對了一眼,白華英朝他賠罪,“我兄長也是憂心太過,無意中傷賀大人,賀大人見諒。”
賀卿雲心裏多少也有些氣,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淤青,故意朗聲道:“二小姐是個好性的,你放心,她若是願意嫁給我,我定千百萬倍的疼她。”
“嗯,什麼時候辦酒,知會我一聲,我也去瞧個熱鬧。”白華英笑著同他見了禮,這才起身回了馬車裏。
馬車裏頭白敬辰沒受什麼傷,他氣呼呼的坐著,臉上都能結冰了,白華英見狀斟了盞茶遞給他,“賀大人就是個文臣,手無縛雞之力,你同她氣什麼?你要是喜歡她,你就將人搶回來好了。”
“不可胡說!”白敬辰接過她遞來的茶喝了一口,心情沉重。
“大姑娘總歸是要出嫁的,不嫁給小賀大人,也會嫁給旁人,我瞧著你也不是那麼瞧不上她,既然如此,不如就請外祖母去提了親,挑個日子將事兒訂下來,總好比這樣一直拖著強。這拖久了,變故就越大。”白華英猶豫著勸他。
原本白華英也沒覺得有什麼,可是自打方才見了她哥哥這麼著急的樣子,白華英心裏多少有了些成算。
“我……她是個好姑娘,不該嫁給賀卿雲那樣的人。”白敬辰雙拳緊握,還是沒鬆口。
“那你覺得她應該嫁給什麼樣的人?你這樣的成不成?唔年紀輕輕就是進士及第,如今屢破奇案,從六科給事中到現在坐上刑部侍郎的位置,也是上京不可多得的人才呢,我瞧這上京也沒什麼人能與你相較的了。”她這個哥哥為了她隱忍了這麼多年,如今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,合該家庭美滿的。
“別說了。”白敬辰別過臉,望向外頭心裏說不出來的苦澀。
“這是終身大事,你要是真的對她無意,那你就從外祖母給你找的姑娘小姐裏頭挑一個,那些畫像她可都已經送到你房裏了,依著外祖母的意思,最好是在今夏的時候就將婚事成了。呐,我隻是替外祖母傳話的,你若是有什麼想說的,你去同她說,我可不兩頭傳話。”
白華英見這人實在勸不動,心裏不由有些納悶,猶豫著望向白敬辰,“哥,你同我說句實話,你之所以不願意娶妻,你是不是……是不是那什麼……不行了?”
回頭細想一想,白華英印象裏的哥哥如今身子都好了,她先前替他檢查身體也查得仔細,但除了‘不行’這兩個字恐誤了佳人外,旁的,她實在想不出來。
“我對封二小姐更多的是欣賞與敬重,絕無半點褻瀆之心,你就不要再問了。”白敬辰臉色黑得很難看。
“倒也難怪,無論她做什麼,你都是拒絕的,那……你有沒有什麼心上人?這麼多年了,我也沒聽你提起過,你要再不說實話,外祖母可真的會給你相個媳婦回來的。”白華英給自個續了盞茶,如今春寒料峭的,一入了夜,就寒得厲害,繼先帝歿了以後,上京陸陸續續的,又有不少老人跟著去了。
“我三年前曾經遇見一位姑娘,那位姑娘與我同生死,共患難,如今她不知所蹤,我私下裏也派人去找過,但是一直沒找到,妹妹,我曾許諾要娶她為妻,這一輩子,我斷不會有半點食言,至於封家二小姐,她是個好姑娘,卻不是我許諾要娶的那個姑娘!”
白華英聽懵了,“這是……什麼時候的事?”
“我十五歲那年被指派去田莊收契,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土匪,我們在山裏躲了幾日,她便照顧了我幾日,那是個謫仙一樣的女子,後來那起子土匪找了過來,她為了掩護我,將土匪引走了,我那時候行動不便,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。我痛恨自己的無能。”十五歲啊……如今的白敬辰已經年近二十了呀。
“那……後來呢?”白華英心裏暗暗將事情記下,她說呢,怎麼自家哥哥總是拒人千裏之外,上京做媒的都踏破了門檻了,先帝也曾過問了幾回,都被他回絕了,原來她哥哥也是這麼個癡情人。
“後來我被家丁救了回去,朝中派人剿匪,但我去查證過,沒有她的消息,你可知,當初芹小娘為了得一筆銀錢去填補她自個的窟窿,使了這麼一個手段想讓綁匪綁了我到白家要銀錢?”所以白敬辰的心從來都不在白家,他是注定了要走的,他甚至連白這個姓都想改掉!
“竟還有這樣的事!那時候我神智一直不清醒,不怎麼記得這些事情,對不起,讓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。”她哥哥對外頭做出一副紈絝的樣子,也不過是降低旁人的警惕心罷了。
“你可知,白耀輝知道實情的時候,也不過是罰芹小娘跪了一宿的祠堂,我連命都要丟了,他卻隻顧著哄他的小妾!是不是很可笑?我這一輩子,斷不會做出如他這般的事來,白家的案子,我一直壓著不放,卻非我私怨,他們確實有問題。”白敬辰歎了歎氣。
白華英坐到他身旁,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,“我知道,白耀輝那樣的人,若非托了玉如的光環,隻怕做一輩子的官,也不過就是個五品了。”
“眼下太子要登基,立白玉如為皇,白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!”可笑他苦讀這麼多年,都不及家中出一個好皇後!世事如此,好與壞,誰又能說得真切。
“不打緊,咱們爭的從來不是一朝一夕的,你總也要顧及殿下的顏麵,由他們去吧。”白華英不是聖母,卻被世俗的瑣碎事牽扯其中,難免掣肘。
“嗯,登基大典定下來了,就在國喪三月之後,如今過了大半月了,還剩了兩個多月,不過春闈可以照常考,今年的考生比往年的應當要更多一些。”白敬辰避開了先前說的那個敏感話題。
白華英卻不願意扯開,繼續道:“那位姑娘的畫像你有嗎?你若是有,給一張給我,我讓王爺也去幫著找一找,天大地大,若人人都去找,反倒要容易一些。”
白敬辰抹了一把臉,神色疲倦,“我差人找過了,一直沒有消息,或許她是躲在深山裏,不願見我。”
“嗯……你當年說要娶那位姑娘為妻時,那位姑娘可說了些什麼?”白華英心裏尋思,若是白敬辰當真無心自家妹妹,那是要趁早給妹妹另外物色個新的人選才好。
“她說,這世間想見的人,總有一日會相見。那時候她拋下我,將土匪引開了。我連她的一件信物都沒有,妹妹,人這一輩子,並非事事順著人口中的路走,才是好的,她為了我豁出去性命,我不過是守在上京,等她這麼些年,又算得了什麼?我信她,她總會來的。”白敬辰一時竟有些向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