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良書見狀安撫道:“你與他們不一樣,你的手裏有的是忠臣良將,你放心,縱是要死,我也會將你的路鋪平了再走,你隻管在上京好好的做你的王爺,那些罵名,我來替你背。”
“你說,太子讓你來毒殺本王,那你可知,太子臨去時,將虎符一律交給本王?良書,本王自認你是個軍師之才,可你的野心太大,你走吧,上京往後不要再回了。”璟王沒想到,昔日裏的好友,也終究走到了這一步,但溫良書確實是個可用之才。
“太子將兵交給你,你若是謀逆,便會受天下人唾棄,這是他的謀算!王爺,如今是咱們最後的機會了,他對你可沒有留過情,你這又是何必。”溫良書氣得不輕,站起身瞪著璟王恨鐵不成鋼啊。
璟王將白華英的衣袍攏了攏,十分細致,“你這挑撥離間的手段用的實在不高明。”太子曆來是尊敬璟王的,連手裏的大權也豁得出去!怎麼會用這樣危險的手段讓他來王府下毒。
溫良書見他看破了,不由歎了歎氣,“還是瞞不過你,你就這麼不想做皇帝?”
“江山萬裏,若穩坐明堂不沾風雪,還有什麼意思?你與本王相識二十餘年,今日你為她下此毒,你我恩怨兩清,你離開上京,去湘地吧。即日啟程。”璟王拿了帕子擦了擦白華英嘴角邊的血,心疼不已。
“你……趕我走??我殺了這個女人,你要趕我走?”他錯愕的瞧著璟
王,隨即又苦笑道:“是了,你待她曆來最是看重!罷了,你要沾風雪,那便沾風雪吧,往後我也護不得你了。”溫良書捂著衣袖子咳嗽,咳得肺都要出來了,嘴裏一嘴的鐵繡味兒。
他不動聲色的將血跡擦去,起身就要走,璟王懷裏的人忽的坐起身,“溫大人以為我是王爺的絆腳石,不知這話是誰傳給你的?”
溫良書登時驚呆了,瞧著白華英嚇得往後退了兩步,一屁股跌坐在地上,“你你……你,你好沒死?不可能,我下的是西域巨毒,此毒無解,縱然你醫術了得,你也未必就能有這個時間來研製解藥。”
白華英咳了幾聲,烏黑的血被她吐了出來,她來到溫良書的身旁,璟王不放她,抬了手虛扶著。
她笑道:“若是我,定然就死在你手裏了,可是怎麼辦?我冤得很,我死不瞑目,閻王讓我上來問一問,究竟是誰傳給你的話,讓你覺得我攔了王爺稱帝的路?”
溫良書往後挪了挪,心裏發毛,“難道不是?若非因為你,他怎會放棄?保不齊他這時候已經登基了。”
白華英湊得近了些,一雙眼睛幽幽怨怨的瞧著他,“若是王爺想做這個皇帝,我必傾盡我所有來助他成事,可你問一問他,他真的想嗎?溫大人,你也是個得了病的人,你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,你一死,這些皇權榮耀還能剩下些什麼?指望多些人去給你送香火不成?”
他愣了愣,白華英蹲在他身旁,呸了一聲,將嘴裏殘留的毒血吐了出來,“你飽讀聖賢書,為的是什麼?”
溫良書喃道:“為天地立心,為生命立命,為萬世開太平……”
“那你現在在做什麼?
你在擾亂剛建好秩序的朝堂,你在擾亂百姓安身立命的根基,南晉大亂,你以為,北魏的人不會趁勢而入嗎?你念了這麼多的書,看了這麼多的事,經史子集你能信手捏來,可朝堂裏的事情,你去束手束腳,我看別人是裹了小腳,有的三寸金蓮,我是裹了腦子,才換來的那三寸不爛之舌。”
她這一通罵,罵得溫良書臉色漲得通紅,“我原本也是敬重你的,王爺能夠將心思從封家抽身出來,這是好事,你不知道,當初他得封家那個嫡女溺死的時候,人也要一並跟著去了,我唆罷他去將孩子的屍骨撿回來妥善安葬,這才拖住了他的性命。”
璟王神色微動,在一旁緘默不語。
白華英見狀附和道:“如此看來,你還是個理性的,可這樁事是為何?不要與我說是太子,你這挑撥離間的手段未免也太輕了些。”
他低頭撐著手,“是……是宮裏的宮婢在聊天,我無意間聽見的,說王爺如此庇護你,你勸著王爺安心做個閑散王爺,說你……你當初與太子本就有婚約,縱然如今沒了婚約,你心裏到底還是有太子的,如此……如此荒唐的事情,我也是一時糊塗。”
他萬萬沒想到,自己竟然被利用了!可宮裏頭的人,如今誰有這樣的膽子!
“我與殿下清清白白,他是我妹夫,這關係自然就要親上一些,我竟不知道宮裏頭還有這樣的嘴碎子,你可看清楚那宮婢長的什麼模樣?是誰手裏頭的?”白華英細想了想,如今宮裏頭與她有仇的就是趙妍捷了,想必她與那個側妃還沒有達到蛇鼠一窩的狀態。
她忽的想起先前在宮裏的時候,那貴妾私底下與她說過的話,心頭豁然開明了。
“是不是趙妍捷?如今她的傷也好了不少,以她的心機,要收買幾個宮婢不難。”白華英說著說著又有血滲了出來,溫良書坐在地上,神情恍忽,“怎麼會是她……。”
“怎麼不會是她?她與我的恩怨可不少,你不要忘了,當初勇安侯府謀逆,就是我將消息遞出去了,王爺與殿下才能及時進宮勤王救駕,若沒有那一道消息,如今的榮王隻怕已經登基了。”她團著手裏的湯婆子,一隻手接過璟王遞來的水,漱了口。
溫良書沉沉的歎了歎氣,“竟然是我……為人所用!所有罪責,皆在溫某身上,溫某願一力承擔。”
白華英將他一把拉了進來,拿了桌上的瓶子塞進他手裏,“王爺方才已經說過了,讓你去湘地,那裏是王爺的封地,你去了以後,可要替王爺將王府好生打點好,屆時,待殿下穩定了,我們可是要回湘地去的。”
溫良書怔了怔,“我犯此大錯,怎配再……”
“行了,咳咳,我身上有盅,你下的那點毒不在話下,隻是反應比較大些罷了,湘地如今王府還未建完,所以一直耽擱著,你去了,王爺也放心些。”白華英拍了拍他的肩。
溫良書忽的朝白華英跪了下去,行了個大禮,“臣溫良書,叩謝王妃。”
這一聲王妃喊的,白華英一時還有些不自在,“起來吧,你擇日就啟程去吧。”
璟王附和道:“你暫代本王處理湘地事宜。”
溫良書一時竟不知要說些什麼,“是臣糊塗了,犯下這樣的錯處,王爺放心,往後臣必定恪盡職守。”
“你要為生民立命,就去為湘地的生民立命吧,溫大人,你寫的策論我是瞧過的,你是個有大才的人,心思若是用在民生上,必然大有裨益,眼下朝堂不肯重用你,定也有他的道理,你去了湘地以後,若有哪些拿不住主意的,隻管差人來寫信。”白華英將漱了口的杯子放了回去,臉色也好了不少。
“臣一一記下了。”溫良書心裏明白,從他給白華英下毒這一刻起,無論她是生是死,在王爺的心裏,與他的情分也算是徹底盡了,就這樣也好,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上。
“記下了就好,王爺,你的印章呢?”白華英瞧著一旁的璟王不情不願的,不由暗中掐了他一把。
他將印章交了出來,白華英轉手給了溫良書,璟王叮囑道:“湘地璟王府的修葺要精細些,圖紙本王已經命人繪出來了,院裏頭多種些於身體有益的草藥,那些沒什麼用的藥就算了,礙眼。正好將來王妃也用得上。”
如今的王爺真是不浪費任何一塊好地,這上京璟王府裏的地都快被他挖完了,哪哪都種著藥材,隻是藥材裏頭,也有不少賞心悅目的,倒也不算辜負了。
溫良書握著手中的私印,微微頜首,轉身正要退下去,魏忍冬飛一般的衝了過來,撞得溫良書一個踉蹌,“怎麼了怎麼了?什麼毒?快讓我看看。”
白華英將手收了回去,“沒有的事兒,都是底下的人一驚一乍的。”
“什麼沒有的事兒,你看看你的臉,事兒大了,趕緊坐下,我瞧瞧。”他一把將白華英按了下去,拽著她的手就診脈,白華英抽不開,隻得由他去了。
他摸了半響,險些嚇死,“那毒夠狠的,若非你身上養了盅,在吸食那些毒,你是死透了,說吧,誰給你下的毒?”虧得他當初讓師妹學用毒這一塊兒的東西,雖說危險了些,可是關鍵時刻是可以保命的。
溫良書心裏愧疚,站了出來,白華英一抬手將他推開了些,“溫大人既然還要遠行,那就早些去準備吧,今日這番茶,權當是替你踐行了。”
溫良書知道
她是想將自己推開,不由歎了歎氣,朝那魏忍冬道:“毒是我下的。”
魏忍冬狐疑的將他打量了一遍,“你?你下毒害她?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姑娘家,哪裏得罪了你,你要弄死他?”他一把將人提了起來,怒不可遏。
白華英見狀將魏忍疼拉開了些,“
都是誤會,已經解釋清楚了,你就別擔心了,溫大人,你去忙你的吧。”溫良書不走,站在一旁滿臉愧疚,“君子敢做敢當,毒是我下的,魏神醫要打要罰,我都認。”
“好啊,這可是你說的,既然你給她下了回毒,那你自個也用一回吧,這事兒,咱們就當是扯平了。”他拿了個小瓶子遞給他,那小瓶子烏黑,裏頭不知是些什麼東西,散發著一股詭異的藥味兒。
“師兄!他本就是個病病歪歪的,你別折騰了。”白華英伸手要去拿,魏忍冬一把將她拉開,“你再心軟,遲早要害死你,聽師兄的,你在這兒站著,王爺,看好她。這人要害我師妹,我定要讓他給個交待。”
魏忍冬凝著那瓶藥,冷笑道:“吃啊,怎麼?給我師妹下毒,你以為認了罪就可以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