樹影搖曳,粉色的花如雲團一般簇擁在樹間,偶有春風拂過,花落如鵝毛般的雪,那地麵上也淺淺的鋪了一層,襯著這院落十分雅致。
這是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樹,樹旁邊,好像還有一角衣袍,白華英瞧著那素色的一角,嗔笑道:“謝先生說,大雪紛紛何所似,未若柳絮因風起,如今瞧著,真是應景。”
賀青鶯迷茫的看了看那樹,“什麼雪……沒下雪呀。”她不愛詩詞那些的,每日就是在府裏頭練功夫,所以比一般的姑娘個子要高上許多,娉娉婷婷,活潑可愛。
封錦蘭見狀打趣道:“你們這院子真好,冬日裏落雪,春日裏落花,一年四季的景色都不錯。”
賀青鶯蹦蹦跳跳的跑到樹旁,卻瞧見賀卿雲拿了本書,倚著樹,許是疲憊了,一時竟睡著了。
封錦蘭瞧著怔了怔,“這賀大人瞧著……倒是挺好看的,男生女相……”
賀青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,“小聲些,我哥哥最不喜歡聽這些話了,他要是知道了,要生氣的,走,我帶你們去我的院子,我備了好些好玩的呢。”
賀青鶯孩子氣性,拉著兩人回房,白華英瞧著她房裏這些個鞭子刀槍的,陷入了沉思。反觀這封錦蘭,見了那些東西喜歡得不行,“這是日月戟!你怎麼有這樣的東西。”
“我自幼同師父習武,將來要做個女將軍,保家衛國,也保護母親和哥哥,這樣就再也沒人敢欺負我們了!”賀青鶯揚著臉,稚嫩的麵容上寫滿了擔當。
封錦蘭見狀狐疑道:“賀大人是新出的舉子,為人清正廉潔,外頭的人都稱他賀青天,誰敢欺負你們?”
賀青鶯咬了咬唇,拿了把劍擦了擦,神色暗淡了片刻,訕訕道:“我將來是要做女將軍的,誰還能欺負了我們呀?”
封錦蘭見她不願意說了,朝白華英互換了個眼色,白華英嗔笑道:“是了,不知女將軍武藝究竟如何?我這個妹妹,也是會些武術的呢。”
“那是,我想著將來做個行俠仗義的女俠呢。”封錦蘭拿了那案幾上的長鞭子瞧了瞧,這裏頭的東西都是些不錯的,可見賀大人對這個妹妹也很是疼愛。
“那咱們比試比試。”小丫頭說罷,拿了手中的劍,朝著封錦蘭就刺了過去,二人從屋內打到了外頭。
白華英見狀坐在長廊上,瞧著二人你來我往的,小丫頭的基本功紮實,雖沒有什麼實戰的經驗,但是勝在穩,封錦蘭也不至於真的同她打,隻是逗著她玩,放水放了二裏地了。
“舍妹頑劣,郡主見笑了。”賀卿雲不知什麼時候醒了,繞過長廊來了這兒。
白華英回頭一看,笑道:“你家這個妹妹可是有大誌向的,將來要做女將軍呢。”
他負身而立,站在光影下,神色暗暗,“我隻是指著她學些武藝在身,將來不至於任人欺負就足矣。”他這個妹妹,是心疼他一人撐著賀宅甚是辛苦,但這個家總歸是要有人撐著的!
“賀大人今日沐休了?”白華英換了個話題,封家哥哥這些日子與他是焦不離孟的,怎麼如今他還落了單了?
賀卿雲見狀笑道:“過些日子官家要舉辦春獵,溫城兄忙著籌備,這些日子不得空。”
“原是這樣,官家的病好些了?”白華英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,官家的病也不是一日兩日了,如今被害成了那個樣子,早無力回天了。
“瞧著這幾日是好些了。”賀卿雲瞧著打作一團的兩個人,封錦雲活得明豔,一條鞭子舞得虎虎生風,但要傷到賀青鶯的時候,總能堪堪止住。
剛開始賀青鶯還落下風,直到見了賀卿雲在瞧著,這才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!打得封錦蘭竟有此猝不及防。白華英見著驚呆了,好家夥,原以為她妹妹是在讓著這小丫頭,殊不知小丫頭先前也在讓著她妹妹!
“你妹妹這功夫……真是不錯。”她端了盞茶,抿了一口。
“不過是拜了位師父,跟著學了幾日罷了,花拳繡腿的,打發時間。”賀卿雲瞧著這不省心的妹妹,暗自歎了歎氣。這個家有他一個人困在牢籠裏就夠了,他實在不願妹妹也與他一樣困在其中。
白華英瞧著笑道:“令妹的勁道大,招數熟撚,瞧著可不像是隻學了幾日的。”
她話音未落,賀青鶯手中的劍朝著封錦蘭刺了過去,劍氣淩人,從封錦蘭的耳旁擦過,釘在她身後的柱子上,入木三分,封錦蘭手中的鞭子卷著她的腰,二人相視一笑。
“功夫不錯,下次咱們再比試比試。”封錦蘭收了鞭子,她愈發的喜歡這個明豔活潑的姑娘,甚至從她的眼睛裏,看到了曾經的自己。
賀青鶯將劍拔了出來,順手甩進了劍鞘裏,揚著臉春光滿麵,“下回你可不要放水了。”
“還說我呢,你不也放了水。”封錦蘭將鞭子遞給賀家的婢女。
白華英在一旁瞧著,哭笑不得,這兩個人互放的水,得有十裏地了!
賀青鶯同封錦蘭打勾,“那咱們可說準了,你得了空,就過來,咱們切磋切磋。”她最敬佩的就是璟王了,如今見了白華英這個未來的璟王妃,一時還拘謹了。
封錦蘭同她勾了手,兩人姐兩好得好。
封家母親與賀家的見了笑道:“你瞧這兩個孩子,可真是投緣。”將來若是她家孩子嫁過來,也不愁什麼婆媳與小姑子的矛盾,一個十二三歲不到的小姑子,能鬧出多大的浪來?
“我先前時常覺得,女孩子舞刀弄槍的不好,可是攔也攔不住,如今孩子又大了,也隻能由著她去了,封家姐姐見笑了。”賀家母親心裏打著小算盤,若實在不成,就讓她這孩子同封家的認個幹親也是好的。
“我家這個不也是,十七八歲的人了,還像個孩子似的,成天的要行俠仗義,我瞧了都頭疼。”封母同賀家的曬著太陽,手裏還捧了盞先前製好的茶。
二人相視一笑,竟覺得這些年的日子實在痛快。
封家母親領著幾人在賀家用了家宴後才回府,但那話裏行間的,都有搓合封錦蘭與賀卿雲的意思,聽得那賀家母親心裏著急,又不敢輕易應了話。
回來的路上,封母拉著白華英絮絮叨叨的,“這賀家的寡婦帶著兩個孩子謀生活,實在不易,人倒是個好的,隻是怎麼一提到孩子的婚事,就不上道了,你說,她莫不是沒瞧上你妹妹?不應當啊,當時你妹妹同那小丫頭練劍的時候,她還讚賞得很。”
白華英隻覺得這裏頭多少有些貓膩,卻不知究竟是什麼,隻能安撫她,“母親不急,來日方長,總會有個結果,如今妹妹也不著急嫁,再等等吧。”
“就是,那賀大人沒瞧上我,沒準心裏是有人了呢,母親,你再替我相看相看別的吧,咱們可都是你的女兒,若是我能與姐姐在一處,那才是好呢。”她挽著白華英的手,使勁的撒嬌。
封母義正言辭,“不成!你怎麼能嫁給璟王?那可是你姐夫!”
封錦蘭呸了好幾聲,“你想什麼呢?璟王那樣的,也就是我姐姐不怕他,我每回瞧見他眼神一凶,我都嚇死了,頭一回見的時候,要不是他去搶了姐姐的棺槨,我都不敢同他站近的。”她說的是如今的靖安伯爵府裏那個,可偏偏她母親這會子又不上道了。
“不是就好,你個小丫頭,你想嚇死我不成?”封母沒好看的看了看她,又道:“十七八歲的人了,你還不早些嫁出去!你姐姐當年初初弱冠就嫁了!”
封錦蘭撇了撇嘴,“嫁得早,也未必就嫁得好……我倒寧願姐姐嫁的晚些。”
封母緊握著白華英的手,歎了歎氣,“你們這些孩子,如今都大了,當娘的也怕是做不得你們的主了。”
白華英溫聲笑道:“姻緣自有天定,若那人出現了,總是快些,若沒出現,那便是好事多磨,義母不必著急,錦蘭妹妹是個有主意的,斷不會吃虧。”
“這我倒是不擔心,放眼上京,那些文官武將裏頭能打贏你妹妹的,也沒幾個,我就是擔心她到時候真成了個老姑娘!女人年紀大了,就不好挑了,難不成到時候要你妹妹給旁人做個二婚的繼室不成?”
封母是一顆心都要操碎了,她餘光掃了眼白華英戴在裏頭的玉,暗自鬆了口氣。
“我才不做繼室!”
“馬上就要春闈了,到時候還有不少考中的舉子,母親隻管到榜下捉婿,要什麼樣的沒有?實在不成,我讓王爺將那些舉子都請到府裏去,讓妹妹挨個挑。”白華英哄著封母開心。
封錦蘭眉開眼笑的,“那我要是瞧中了兩個呢?”
封母戳著她的腦門兒,恨鐵不成鋼,“你倒是給我瞧瞧,別說兩個了,就是十個八個的,我也給你去說項!”
“哼……我可不是那樣的人,說笑而已,你看你還急眼了。”封錦蘭如今是真切的感受到了,她母親的狀態好了以後,成天就是守著她!成天的盤算著要將她嫁出去!再這麼下去,旁人還沒瘋,她自個要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