璟王訕笑了笑,沒告訴她白華英的事,“太妃放心,她年紀還小,我也不想驚了她,凡事總要一步一步來才好。”
太妃微微頜首,又有些擔憂,“若是到時候官家將她指給太子,那你……”
“不過是閑下裏的玩笑話罷了,無媒無聘,作不得真。”就算是有媒有聘,他也能將人搶回來。
“倒也是,但眼下宮宴,隻怕會生變數,你還是與皇帝通通氣的好,萬一他旨意下來了,總不好讓他收回成命,再者,皇後當初將白小姐指給太子,原意也是想打磨太子妻家的勢力,如今不成想這丫頭這樣賢德,隻怕也會生出旁的心思來。”
太妃在佛堂裏坐著,對外頭的事卻清楚得很,她隻是不插手罷了。
“嗯,我知道了,正好有旁的事要與皇兄商議,這就告辭了。”璟王往外走了兩步,忽的又定住了,回頭望向發色花白的辰太妃,“太妃先前向往江湖故地,如今不知可還想嗎?”
辰太妃苦笑道,“都這個年紀了,還有什麼可向往的,我如今隻盼著你早些成親生子才好。”等璟王成了親,太妃也該去過她自己的人生了,哪怕隻有這麼一刻,她也會覺得那一刻她是自由的。
璟王轉身出了行宮,太妃端著茶暖著手,笑意綿綿。
那頭白華英拿著手中的劍,去了宴廳,暮色將至,雲彩在天穹邊集結,火一般的顏色燒透了半邊的天,是個不錯的好天氣。
宮裏頭的宮人都開始點上了燈,宴上一路排開,有人引著白華英入坐,來的人都已經陸陸續續的到了,白家老太太花枝招展的在一群官婦堆裏聊天,笑得花枝亂顫。
伯爵府的外祖母見了,冷笑了笑,拉了白華英在身旁坐下,沒一會兒那群便圍了過來,三言兩語的誇著白華英,白家老太太氣得臉色鐵青的湊了過來,祖孫好的拉著白華英說笑,強行加入這陣營裏,她倒是半點也不覺得尷尬。
杜芝穿過人群走了過來,朝伯爵老太太行了禮,望向白華英,“白小姐救了榮王殿下,皇後娘娘請白小姐一敘。”
白華英望向老太太,白家老太太當即欣喜的朗聲道:“皇後娘娘請你過去,你就去吧,可要規矩些,別失了咱們白家的體麵。”
白華英本不願去,如今被她這麼一吼,不得不去了,不由起身與杜芝一並去見皇後。
還是那個熟悉的宮殿,如今裏頭新添了些花枝與擺件,比之先前還要精致了不少,她衣冠端莊的坐在上首,見白華英過來了,揮了揮手,杜芝退了出去,順手將門關上了。
白華英行了禮,皇後打量了她好一會兒,忽的笑了笑,“先前真是瞧不出來,這癡傻的病症也有醫好的時候,倒是本宮眼拙了。
白華英跪在地上,跪得膝蓋生疼,“托娘娘洪福。”
“你托的豈止是本宮的洪福,如今你在上京聲名鵲起,隻怕是本宮也動不得你了。”皇後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,長長的護甲有一搭沒一搭的刮著手枕的緞麵,發出細微的聲響。
“臣女人微言輕,有些事實在做不得主,還請娘娘開恩。”她自知是找她算殺璟王的帳來了。
皇後冷笑道:“你倒還有幾分自知之明,起來吧,也不必跪著了。”
白華英站起身,微微的低著頭,皇後慵懶的倚著軟枕,見她是個謹慎膽小的,不由冷笑了笑,縱然有了名聲,也不過是個沒什麼見識的丫頭,沾的不都是魏小神醫的福氣。
“如今你二哥效力於勇安侯府,本宮與勇安侯又頗有幾分淵源,細說起來,咱們也是一路的,你不必拘謹,隻是什麼話該說,什麼話不該說,你是聰明人,想必心裏也有數。”當初就因為她的愚鈍,錯失了殺璟王最好的良機!
皇後如今看著她是恨鐵不成鋼,若是能將璟王殺
了,那她榮兒離皇位便更近了一步!
“臣女明白。”她恭敬的站著,皇後瞧了很是受用,“時辰不早了,晚宴也該開始了,你可有中意的人家?本宮與官家也商議商議
,到時候替你指了婚事,你瞧如何?”
白華英慌得跪在地上,“臣女尚未及笄,還想在府裏多陪陪外祖母,望娘娘成全。”
“你倒是個孝順的,也是,姑娘家總要在家中多留兩年才是,他們二老又剛從外頭回來。走吧,隨本宮去宴上。”她上前伸出手,白華英讓她將手搭在自個的手上,恭敬的迎了皇後出門。
外頭正熱鬧著,臣子們聊天說笑的聲音遠遠傳來,官家這會子也坐在輪椅上過來了,見了白華英,不由打趣道:“白小姐這一回可立了大功了,朕到時候必然好生獎你。”
皇後上前站在皇帝的身旁,嗔笑道:“隻怕官家的心願要落空了,這丫頭還想著在府裏多呆幾年呢,這孩子臣妾瞧著喜歡,到時候臣妾要慢慢挑,給她挑個可心的人才好呢。”
官家狐疑的瞧著她,“怎麼?你先前不是還想將她指給太子,如今怎麼又改主意了?”
“哪裏是臣妾改主意,臣妾就是再喜歡,不也得瞧瞧人家姑娘的意思?棒打鴛鴦的事兒,臣妾可不敢做。”她瞧著白華英這樣的賢德,動了些側隱之心,若是能再等兩年,榮王登得大寶,或許能留下來將她指給榮兒也不錯!
隻是可惜了,她婆家不強,不過兩個哥哥若是出息些,培養個兩年,將來能成也未可知。皇後這一手棋,下得長遠,隻是能不能走得長遠,就不得而知了。
眾人說笑著進了宴廳,宴廳裏諸大臣已經到了,璟王走在最後頭,忽的扯了扯白華英的衣袖子,塞了個東西給她,她沒來得及瞧,隻能塞進了寬大的袖子裏。
眾人入座,璟王在首,其下是趙斯年與霍首輔。沈太傅……
白華英坐在婦人這一列裏,但因為頗有功績,所以安排在靖伯爵府老太太的身邊坐著,府裏旁的人,就坐得有些遠了,倒是白玉如,坐得也略近些。
眾人跪見官家後入了座,官家拿起酒杯是那慷慨激昂的一番話,說得眾人感動不已,一聲開宴,眾人便開始飲酒用餐,推杯換盞了半柱香的功夫,眾人便提著酒壺子敬酒去了。
其中不乏有去敬靖安伯的,言語裏不免就會提起對他這個外孫女的喜歡,這些人的心思,眾人都知道,隻是不知道這朵花究竟會落在哪裏。
沒一會兒老太太這兒也站了不少人,有個婦人瞧著白華英滿心歡喜,“這孩子我瞧了就喜歡,如今既然不曾婚配,不如也瞧瞧我家那個不成氣的!”
“呦,夫人,你先前可不是這麼說的,這會子倒要求娶來了,是不是不適合了?”
那夫人被堵得說不出話來,與沈太傅一並來的,還有沈宜音,她瞧著忍不住低聲罵道:“不過就是醫了個人,功勞不都是魏公子的,如今魏公子沒來,全讓她搶了去,她倒成了個香餑餑了!”
白秋蘭見狀附和道:“可不是,如今她在府裏可橫得很,連我祖母也不放在眼裏,成日的頂撞,虧得這些人還想著上門求娶,這要是我,巴不得離她遠一些才好。”
沈宜音將她掃了兩眼,擰了擰眉,“你二姐呢,怎麼我瞧了半天也沒見跟你們在一塊兒?”
白秋蘭指了指前頭的位置,“她跟著去,沾了不少光呢,如今坐都坐在那兒去咯,哪裏還將咱們放在眼裏,你先前待她這樣好,如今也沒見她過來與你打個招呼。”白秋蘭有意無意的使離間計。
沈宜音咬了咬牙,肉乎乎的臉上滿是鄙夷,眼見她母親要過去,一把拉住了,“你去做什麼?她這樣的女子,你要是將她娶進咱們府裏來,我就死給你們看!”
沈夫人頓時有些無奈,“你說的什麼傻話?我不過是去打個招呼,若是能娶她進門,也沒什麼不好的,起碼咱們拿捏得住,若是大門大戶的,到時候我這個做婆母的還要受她們的氣!”
“你這傻孩子!別說胡話了,大人自有大人的事兒,你摻和什麼。”沈夫人挪著胖乎乎的身子,拿了酒杯湊了過去,見人正在恭維著白華英,互相視線裏又鄙夷了幾回。
白華英端著酒杯,淺飲了兩口,意思了一下。
趙斯年拿了酒杯過來,朝白華英溫然一笑,“白小姐英勇救疫,實令人敬佩,本世子特來,敬白小姐一杯。白小姐,可否賞光。”
“敬酒就不必了,趙世子修葺溝渠,也是辛苦,不如就各飲各的。”白華英說罷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。趙斯年見狀,笑了笑,也飲盡杯中酒。
正聊著,官家忽的咳了兩聲,眾人頓時噤了聲,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上。
翠青在白華英的身後,瞧著那一桌子的吃食口水橫流,她一個知名的吃貨,如今瞧著這吃的,整個人都不好了,香的哈喇子都快下來了。
白華英悄悄的摸了塊糕點,往後塞給了翠青,翠青接過糕點,假裝漫不經心的往嘴上一抹就塞了進去,那腮幫子一時鼓鼓的。
璟王瞧著這主仆二人,神色愈發的慵懶,捏著的白玉酒杯與大拇指上的骨板指顏色有些相近,觥籌交錯間,多少帶了些魅惑人世的邪氣。
官家端起酒杯,朝眾人打趣道:“今日是大喜的日子,這既然是慶功宴,自當論功行賞,魏公子首當其衝,既然魏公子不喜俗物,朕便親自提了匾額給縹緲閣,李全已經送過去了,其次,便是白家嫡女了,這孩子幼時朕也是見過的,如今女大十八變,令人欣慰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