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燕堂瞧著他的身影急道:“你還沒說是哪家的姑娘呢,唉???”
璟王這會子早走得沒影了,留下霍燕堂躺在軟塌上懷疑人生,他對姑娘們是不是太摳了?看看人家王爺為了追個媳婦,送的都是夜明珠,還被嫌棄。
如意招呼了人,得了空過來原是想著打聲招呼,誰料進了雅間就瞧見霍燕堂在懷疑人生,不由笑了,“二爺這是怎麼了?怎麼傷春悲秋的?”
霍燕堂撐著一條腿,坐了起來,朝如意招了招手,“你說,二爺摳不摳?”
如意捏著胭脂色的帕子笑了,抬手替他斟了盞茶,“打眼這上京城,可沒有比二爺待奴家更闊的了。”
“可有人一出手送的就是夜明珠。”霍燕堂連看也沒看過兩回,人家倒好,說送就送了,眼睛都不眨一下,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姑娘。
如意震驚了,“夜明珠?聽說那是宮裏頭官家才有的寶貝,什麼樣的男子,竟下得去這樣的血本,莫不是聘禮?也不知什麼樣的姑娘襯得上這樣的聘禮,奴家這輩子是不敢妄想了。”
她垂眸苦笑,續了盞茶,她原先也是上京城裏的名門小姐,後來家道中落,流落進了這軟香閣裏,縱然是賣藝不賣身的,可到底在上京這樣的地方,天子的腳下,也難有人再瞧得上她們這樣的了。
霍燕堂枕著雙手,忽的想起白華英那張臉來,她在白府的府門前施粥,瞧見個病重的孩子也不嫌棄,伸了手就將那孩子抱進懷裏,那時候的白華英,有這麼一瞬間,是有些特別的。
“何必妄自菲薄?”他捏著一顆葡萄丟進嘴裏,懶散得很。
如意輕笑著擱了茶盞,輕笑道:“這男人贈女人重禮,無非也是盼著得女人一句誇讚,隻是不知道那位贈夜明珠的,是哪位郎君。”
“你不必知道。行了,二爺還有旁的事要做,這些日子怕是來不了了,近日新得了隻釵,我一個大老爺們也無處使,家中姊妹也不喜這樣的樣式,贈你了。”霍燕堂抬手就將那枚白玉的簪子插進如意的發間。
“這簪子,襯你。”他打量了如意兩眼,如意生得很別致,是那種古樸美人的扮相,言語裏又添了軟香閣女子的幾分江湖氣,所以很得男人的喜歡。
“多謝二爺。”她摸著簪子喜不自勝,見霍二爺出了門,她又將那簪子取了下來,細細的收了起來,身旁伺候的丫鬟瞧著她珍藏的一堆東西,歎了歎氣。
“這些都是二爺送的,你卻一樣也不戴。”
如意寶貝似的將盒子藏進了箱子的最底下,“二爺贈的東西,貴重的很,若是碰了磕了就不好了,還是收著吧。”
丫鬟瞧著她這模樣歎了歎氣,“咱們在這行院裏呆了這麼些年了,總不能一輩子呆在這兒,小姐,你已經不小了,是時候尋個良人嫁了。”
“縱是我肯,媽媽也不會肯的,女人也不過就這幾年的好光景,先前我讓你去打聽白家那位小姐的事,可打探清楚了?”如意將東西一一歸置齊整。
“打聽過了,那位白小姐與封家大小姐好像說是舊相識,後來封家大小姐走了,白家那位小姐落了水,病了好一陣子,醒來之後就性情大變了,如今又是救了太子殿下,又是從洪二爺手裏拿回了地契,可厲害了。”
小丫鬟不知其用意,十分不解,按理說,在這軟香閣裏若是有什麼消息,那是再靈通不過了,哪裏用得著她去找。
“我也不知道怎麼了,總覺得魏公子與她的關係有些奇怪,罷了,收拾收拾,咱們該去魏公子那兒了。”如意起身進了裏間,隨行的丫鬟替她換了一套素雅的衣衫,魏忍冬喜歡她穿成那樣。
外頭漸漸的又下起了大雨,初春的雨總伴著雷嗚聲,冬日的雪初初化了幾分,雨水便沒完沒了,整個上京略矮些的地方,溝渠已經漲滿了汙水,人來來往往的,那布鞋都不敢往下踩。
奈何上京的人太多了,好些屋簷破落的人們沒法子,一邊用碗盆接水,一邊還要淌著地麵上的汙水,這樣的天氣一悶就會容易出事,奈何如今朝堂裏裏外外混亂得很,工部縱然是有心也無力。
霍燕堂一臉嫌棄的從軟香閣繞了一圈去了勇安侯府。
這會子勇安侯府的大門緊閉著,他敲了兩回門,府裏的下人才開了門將他請了進去,“我家小娘近些日子身體不適,一直在府裏休養,二爺恕罪。”
霍燕堂打量著勇安侯府,這會子的勇安侯府已經有工部的人在修葺了,隻掃一眼便瞧見了青色的琉璃瓦,那瓦唯皇宮裏有,還有一處就是官家最疼愛的幼弟璟王府裏有。
他眯了眯眼,打趣道:“不過是女人家生孩子的事,他一個大男人能幫得上什麼?我有要事要問他,去喊他過來。”
府裏的管事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,當即將霍燕堂領到一處耳室裏,好吃好喝的伺候著,轉身便去向趙斯年請示。
趙斯年這會子正在侯月容的房裏,她從魏忍冬那兒吃了好些藥了,銀子流水一樣的出去,可是她那身子卻總是好得不徹底,如今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來,眼看離生也沒多久了,趙斯年擔心要出事,便時常陪伴在側。
趙斯年進側廳時,就瞧見霍燕堂將瓜果丟了一地,一顆果子滾到了他的腳邊,他彎腰撿了傭蘋果,“誰惹你了,這麼大的火氣。”
霍二爺啃了口蘋果,抬手就將蘋果扔進了碳盆裏,嘲諷道:“世子爺在府裏過的真是瀟灑,外頭漲了水,都快漫到侯府門口了,也不見管管,二爺這雙鞋子都被汙水弄髒了。”
霍二爺腳一伸,他鞋子早就踢到了一旁,露出一雙白如雪的襪子。
他是有潔癖的,如今出了霍家,瞧著外頭那散發著惡臭的汙水,厭惡得很,連著心情也不美麗了,再加上那次地下錢莊被出賣一事,火氣一股惱的往侯府裏撒。
趙斯年也不急,“去,給霍二爺拿雙新鞋子來。”
霍燕堂凝著他,嗤笑道:“二爺來這兒,就是為了討你一雙鞋子?”
“地下錢莊一事,我也尋人周旋了,此事既然已經結了案了,不如就此翻篇。你我總歸是兄弟,這麼多年了,難不成還要因為這些小事生分了?”他笑了笑,接過下人的茶盞擱在他的手旁,清雅的臉上透著溫和的笑,那笑如今看得霍燕堂覺得滲人。
“你少來這一套!如今上京都快被汙水淹了,這個坑是你侯府挖的!可如今上頭的意思,是讓我大哥來填這個坑!我也不要旁的,你隻告訴我,那位先生在哪裏,我去尋他想想法子。”那溝渠錯綜複雜,沒有圖紙,人就是鑽進了溝渠裏,也是瞎折騰。
趙斯年在他身旁坐下,性子極好的將那蘋果挑了出來,眯了眯眼,“你近來,與璟王似乎走得很近。”
“人情往來而已,你不也同皇後走得近,如今外頭都在傳言榮王有望承繼,萬一太子複起,你侯府可就麻煩了。”霍燕堂滿不在意的啃著果子。
他在霍府的時候,母親還在置他的氣,連頓飯也沒讓他吃,他跟璟王去了軟香閣,還沒說上幾句話,他就跑了,他是一口沒嘮著,唉,有些想念街角那家羊肉麵了,白家那小丫頭指定也喜歡。
趙斯年垂眸,拔著蓋碗,“太子被廢的旨意已經下了,隻是一直被璟王壓著沒有頒布,不過這也是遲早的事,你對這些事不是向來都不上心?”
“閑聊而已,春闈我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,倒是你,如今接手了璟王在城外的駐軍,升官發財的,日子真是不錯,對了,你那妾,沒多久也要生了吧,恭喜。”霍燕堂理了理衣袖上沾了的一點果屑,嫌棄的皺了皺眉。
“燕堂兄,春闈好好考,定能高中,到時候你我一起在朝堂上為官家效忠,豈不快哉。”趙斯年想將霍家攏到榮王這一派來,若是霍首輔定是不可能的,畢竟太子是他一手教出來的,雖不是太傅,也是半個太傅了,但霍燕堂不一樣,他曆來是給霍家惹事的主兒。
“得了吧,我做個地下錢莊都差點出事了,還上朝堂。行了,什麼時候孩子生了,知會我一聲,這可是你的嫡長子,我定贈你一份大禮。”他懶洋洋的起身,府裏的下人送了雙鞋子過來,霍燕堂抬腳讓府裏的人跪在地上替他穿上。
趙斯年歎了歎氣,“我的嫡長子,是封氏名下的那個孩子,至於眼下這個,不過是個庶子罷了,有什麼可贈禮的。”
“呦,這麼說來,你還是舊情難忘了,難怪難怪,府裏藏嬌的那位,瞧著同你故去的世子妃長得可真是一模一樣,唉,你也不必多說,都是男人,懂。”霍燕堂笑嘻嘻的朝他揮了揮手。
趙斯年抬步要送他,他攔了下來,大步進了雨裏,身旁的小廝替他撐著傘,他一回馬車裏,兩腳一蹬,便將鞋子踢掉,抬手捏著鞋子扔給了路邊的一個乞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