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氏原是看重了城西的莊子,誰料老太太竟想著給她添金,那地方瞧著是遠了些,可是在上京卻是個頂好的所在,風景俱佳,又遠離喧鬧,加上那莊子在那管事沒去的時候,收成也是不錯的。
柳氏對那莊子眼熱得很,如今聽著她話裏的意思竟是不要,不由又心動了幾分,語氣越發的柔了。
“華兒,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,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將那莊子拿回來。”
伯爵府老太太到時候不知會給她添多少嫁妝,這區區一個小莊子,確實不值一提。
白華英微微頜首,替她斟了盞茶,“莊子一事,既然鬧起來了,便不能再拖了。”
“是,是這個理兒,這莊事拖得越久,知道的人便越多,好在城西隔得遠,也就是府裏的幾個人知道,我都上下打點過了,不會有人講出去,華兒,你先前說要問話,你隻管問,隻要是我知道的,我定知無不言。”
柳氏心裏有些急切,那頭都掐早了,從這兒過去也要半個時辰,到時候可別再誤了事才好為。
“我母親,真的是難產死的?”白華英重重的擱了茶盞,目光幽冷。
柳氏手中的茶險些灑了出來,她訕訕道:“這……這原都是定下來的事了,怎麼這會子又來問這個?”
“是不是真的難產而死,還有待定論,我知道,你是在我母親走了之後才續弦的,但你在府裏這麼多年,有些事情,多少也該知道點,大娘子,你雖不是我母親,但你也是白家當家主母,我敬你一聲大娘子,望你也不要讓我失望。”
柳氏進府十幾年,府裏的老人換了好幾批,留下來的都是府裏主子們最貼心的,她們多少還是知道些東西的,再者,這麼多年,沒有人真的可以做到滴水不露,總會有些蛛絲馬跡。
“這……華兒,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,你還查她做什麼,眼下你平平安安的活著,已然是萬幸了,有些事情若是知道的太清楚了,未必是件好事。”柳氏是知道些內情的,可是她不敢說,白府雖讓她來主持中饋,可是到底不是她在掌權。
“當年外公外婆傷心過度離開上京,父親又冷漠視之,祖母草草便定了論,但我如今長大了,我定要親自替母親討回一個公道,大娘子,我之所以願意與你結盟,隻有一點,你是後入府的續弦,沒有參與當年的醃臢事。”
白華英凝著她,抬手朝她潑了一半的茶盞裏添了些茶水,那茶水滾燙,燙得她失手打掉了杯盞,心裏惶惑不安,“那些事,太久了,好些我也不記得了,你容我想一想。”
“大娘子可以一樁樁一件件,慢慢想,我去將城西的莊子拿回來,希望我回來的時候,大娘子已經想明白了。”白華英起身,掃了眼地上的茶漬,轉身出了門。
白華英一走,白玉如便進了屋,“母親,你怎麼了?”
柳氏將茶盞灑在地上,拍了拍她的手,牽強一笑,“沒事,她去城西的莊子,你也跟著去,盯緊了,瞧瞧她到底是怎麼將那莊子弄回來的!你也多學著些,將來嫁了人再來學這些可就來不及了。”
白玉如拉著她的手,“不成,母親你如今還要去瞧大夫……”
“城西的莊子是個好地方,先前我剛來府上時,年年有餘,如今若是能將那莊子弄回來,便能解了如今白家的燃眉之急,我擔心那地契她拿了便不會再歸還了,玉如,你切記要盯緊了地契。”柳氏語重心長的叮囑。
紅杏推了輪椅過來,白玉如扶著她上了輪椅,這才急匆的去尋白華英。
白華英正欲上馬車,白玉如便追了過來,她上了馬車,理了理發上的簪子,微微的喘著氣,“母親說,那群人難纏得很,讓我過來幫著你些。”
白華英打量了她一眼,她這發間還留著那刻有如字的簪子,白玉如訕訕的將簪子拔了擱在多寶閣裏,又找出了些剪子一類防身的東西握著。
白華英瞧著她這個架勢哭笑不得,“我們不是去打架的,你帶著這些做什麼?”
“先前說要找你學武來著,若是早些學會了,也不至於害怕了,大姐姐,咱們總得有些防身的東西才是。”她緊緊的握著剪子,試探著找一個好些的角度。
白華英抬手便奪了她的剪子,“咱們是去講道理的,可不是去打架的,再者,對方若真是惡霸,
你以為憑著我們兩個小姑娘,真能打得過?”
白玉如悄看了眼馬車後頭,跟了十幾個伯爵府調到白家的護衛,心裏不由定了定神,“他們都是些武藝高強的,想來咱們定能平安無事。”
白華英將剪子丟回多寶閣裏,挑了件藏了小劍的簪子給她,“你若是要防身就用這樣的,男人手大,握不住這樣精細的東西,剪子就算了,太惹眼了。”
白玉如接過那桃木樣式的簪子,抬手戴了上去。
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白華英馬車經過的位置,璟王正欲挑開簾子說上幾句話,誰料那馬車擦著他的便走了,快得帶起一陣風。
璟王坐在馬車裏,忽覺得今天天氣不好,“去查查,白家出什麼事了。”
燁羅將韁繩遞給身旁的下人,吹了聲暗哨,暮成原本是跟著白華英走的,這會子聽了暗哨,便出現在馬車裏,將先前白華英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了,心裏忐忑不安。
“王爺,可需要影衛出麵擺平此事?”
“不必了,這丫頭是個有主見的,你暗中看著,她別吃了虧就是了。”言下之意就是,看著點人,若是她被欺負了,就可以出麵了。暮成對這點指示門清兒!
璟王轉著手中的玉板指,眼底笑意漸濃,“查出對方是誰了?”
暮成頜首,打量著璟王那陰沉的臉,生怕說錯了話,“查清楚了,先前官家下了旨後,地下錢莊便被搗毀,勇安侯府暗裏失了不少人,還有另外一波,如今開起了賭場,趙世子在統領駐軍的時候,那些駐軍就時常會悄悄潛進賭坊裏玩,想來也是趙世子的主意了。”
趙斯年!璟王將杯盞擱回桌案上,“他膽子倒是大。”
虎子錢放完後出了事,如今竟又開起賭坊來了,這玩意撈錢的速度很快,暮成狐疑道:“主子,會不會是封家要侯府退還嫁妝,趙世子著急了,才出此下策。”
“那你真是小瞧了他了,眼下不急,這戲由著他唱,你再去添幾個人,給他好好做做生意。”璟王拔弄著骨板指,心情好了那麼一點點。
馬車外頭人來人往的,路麵是一如既往的滲著水,偶有馬車經過,特意會停一下,朝著璟王行了禮再走。
璟王看了眼官家賜的點心,抬了抬手,“將這點心給她,若是有難處,隻管報璟王府的名號,本王替她撐腰。”
“是,屬下明白。”暮成領了旨,便任務丟給影衛,自己轉身又去接白華英去了。
燁羅駕著馬車,有些懵,“王爺,咱們眼下還要去國子監嗎?”國子監的計劃不日就要照常啟動了,隻是那進國子監的人有了變動。
“去。”璟王合了車窗,想起那小丫頭火急火燎的樣子,又覺得有趣,不由轉了心思,“不去了,去城西瞧瞧熱鬧。”
燁羅調轉馬頭,朝著城西狂奔而去,奈何璟王的馬車要大一些,華貴一些,所以跑起來也重上一些,四匹馬拉著的馬車如今在官道上不敢疾走,畢竟官道上的坑太多了!
那頭白華英已經出了城西的大門了,一直再朝西走便是山林,山中的積雪好些還未化,約是下了雨的緣故,雪上頭坑坑窪窪的。
走出官道,是一條小路進去,那小路有些隱蔽,又是在山後頭,一般人隻怕也很難發現,小路走了半盞茶的功夫,便見一處山林,山林樹木密集,群鳥鷓鴣,好不熱鬧,見馬車過來了,霎時間便散了個幹淨。
過了密集的樹林,入目是一個巨大的空地,那空地裏打著好些小棚子,堆放著農具一應的物件,再往前往去,是一片一片的田地,冬日裏也種不出什麼來,所以顯得空空的,十分孤寂。
過了那片大空地再往裏走,入目便是莊子了,莊子修得很是氣派,高門大院,門口兩隻石獅子,張牙舞爪的,一群人在院裏鬧哄哄的聲音遠遠的傳來。
白華英下了馬車,瞧著那被丟到一旁的牌匾,清平莊,嘖,名字倒是安生,可惜了,住在這兒的,沒有一個安生的,她抬步進了莊裏,大廳裏一群人正鬧得不可開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