茉莉小心翼翼的扶著老太太出了門,在外頭站了片刻,老太太受不得風,又回了鬆鶴堂,她瞧著一屋子的寶貝,挨個的擦拭著。
那頭柳氏見芹小娘走了,又與白華英吃了好一會兒的茶,紅杏臉色匆忙的打外頭進來,顧不得彈去身上的雨水,“大娘子,後院……打起來了,這會子鬧得很是厲害!”
柳氏端著茶盞,狐疑道:“好生生的,怎麼打起來了?”
紅杏身上還帶著麵粉,一張臉跑得通紅,“說是府裏的分事不均,這個搶了那個輕鬆些的事做,那個嫌累的又不願意做,眼下咱們是用了膳了,可是後頭的下人還沒用呢,這會子小廚房裏亂了套了。”
柳氏擱了茶盞,朝白華英道:“近來府裏的人總是容易生事鬧矛盾。”
“我與大娘子一並去瞧瞧吧。”白華英也擱了茶盞起身,柳氏見狀笑道:“那真是求之不得了,你到底是打理過伯爵府的,這白家的人想必也是小事一樁,難得你如今還在府裏,若是出嫁了,到時候我可就受累了,眼下還是享享兒女福吧。”
白華英將手抽了回去,與柳氏依舊是保持著那不鹹不淡的距離,她如今是享兒女福了,可是先大娘子,卻永遠去了。
柳氏知道她的毛病,也不在意這些,與白華英便匆匆去了後廚,後廚裏此時鬧翻了天,雞鴨魚肉,果蔬麵粉到處都是,現場怎一片狼藉了得!
幾個丫鬟婆子衣衫扯得亂七八糟,好些臉上還掛著指甲印,發髻散亂得不成樣子,這會子扭打作一團,滾進一旁的地裏,帶著滿身的泥濘,場麵不堪入目。
一群人鬧哄哄的,“你若是對這分配不滿意,你就滾回去找芹小娘!這兒可沒有人再伺候得你跟大爺似的。”
“可不是嘛,好事兒都讓她們占了這麼久了,如今要換也是大娘子的吩咐,你們也不瞧瞧你們是哪個屋裏頭的,盡幹些吃裏扒外的事兒!”
“你敢說我?”
“你個小娼、婦,你也不瞧瞧你多大了,是個什麼貨色……”
一群人嘰嘰喳喳的扭作一團,鬧得不成樣子,柳氏瞧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,“鬧什麼!”
白華英在一旁瞧著,柳氏是個書香門第的,定是沒有什麼狠手段,如今這麼斯斯文文的一聲響也沒什麼效果,紅杏在一旁拍了拍柱子,奈何雨太大了,人群又亂,加上沒有添什麼燈,一時誰也不大瞧得清誰。
柳氏見狀急了,朝眾人斥道:“都住手!”
這群人忙著掐架,沒一個人聽她的,她氣急敗壞。
白華英在一旁冷眼瞧著,不作聲,由著柳氏說了好些話,也沒個人聽,這些人就是來給柳氏添堵的,隻是沒成想白華英會過來,所以誰也沒將柳氏放在心上。
柳氏喊了半天也無果,氣得臉色鐵青,在白華英跟前下了麵子,“若是這樣的局麵,在伯爵府裏是如何處置?”
白華英拔弄著手裏的把件兒,淡道:“亂棍打死。”
那輕飄飄的四個字,驚得柳氏驚魂未定,“這……”
柳氏的父親是個清官,雖說是個學士府,可一年下來就堪堪夠府裏的開銷用度,更別提這管家的酷刑了,上來就亂棍打死的,她不是沒有聽過,可如今聽見了,心裏滲得慌。u003d
白華英收起把件,掃了眼亂烘烘的人群,“大娘子不如也教一教我。”
柳氏麵上有些尷尬,“咱們門第不如伯爵府的大,府裏頭的下人難免難管束了些,紅杏,讓她們住手。”
紅杏走了過去,誰料局勢混亂,一轉眼的功夫,紅杏就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過來了,“大娘子,這群人,這群人簡直是瘋了!”
柳氏沉了臉,抄起一旁的碗砸了個稀碎,“來人,將她們拉開!”
如今府裏大半人都參與了這場掐架,上去拉人的也打了起來,頓時亂得跟鍋粥似的。
柳氏一時有些無措,望向白華英,“這……這可怎麼是好!”
柳氏一直想要掌家的對牌鑰匙,可如今得到了,又慌得厲害,對麵到底是芹小娘管了十幾年的家,手底下的人與芹小娘也多有來往,如今換了個人,油水也沒了,自然而然的,刁奴就急眼了,再加上芹小娘有意無意的唆使,便暴發了。
“呦,大娘子可真真是管得一手好家,如今府裏都亂了套了,你還有閑心在這兒與大小姐閑聊呢。”芹小娘嘲諷的走了來,理了理發間的簪子,笑得容光都快煥發了。
“我還當這府裏鬧轟轟的是有什麼好事,過來瞧瞧。原來是這麼個事兒,大娘子,你若是不會管家,大可來問一問我。”芹小娘晃到她跟前,掃了眼掐架的眾人笑得花枝亂顫。
柳氏氣紅了眼,“是不是你唆使的!”
芹小娘切了一聲,翻了個白眼,“大娘子還真是孩子性兒,難怪主君常與我說大娘子最是天真不過的人了,我連對牌鑰匙都交了,我有什麼本事能唆使這些人?大小姐不是與大娘子一並掌家?怎麼如今這亂了套了,也不見有個什麼法子?”
芹小娘今日心情大好,就等著露一手了!
柳氏氣得不輕,“這些原都是你的人……”
“大娘子這話可就說過了,我也不過是勞苦了些,替大娘子掌著家,十多年呐,妾身手都磨出繭子來了,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,如今大娘子接手了,這事兒便擺不平了,若沒有這個本事,也別攬了這活計不是,眼下若是要平事,我倒是有個法子。”
芹小娘步步逼誘,就等著將這掌家的大權握在手裏,到時候打了大娘子的臉,再來收拾白華英這小賤人!
有伯爵府撐腰又如何?這兒是白家,伯爵府的手再長,能伸進來嗎?
白華英見她這樣篤定,便知道今日這事八成是她搞的了。
她笑道:“既然不是芹小娘唆使的,那我便放心了。大娘子,你若信得過我,今日這事便交給我來處理。”這白家的下人舒坦日子過得多了,拿自己當了半個主子,沒將主子當人了,也是時候清理一波了。
柳氏求之不得,“既然不是芹小娘唆使的人,你也不必留情麵,凡事有我擔著,你隻管去做就是了。”這麵子她丟了,但今日總得再找回來,否則他日在府裏,如何服眾!
白華英順便拿起丟在一旁的菜刀,抬手摸了摸菜刀鋒利的刀刃,忽的一刀便往人群裏飛了過去,那刀狠狠的紮進了一個下人的手掌心裏,鮮血頓時湧了出來,他疼得嘶心裂肺。
那群人頓時便安靜了,白華英站在長廊的台階上,冷冷的瞧著眾人,“繼續打。”
眾人頓時縮作一團,哪裏還敢打,“大小姐饒命,奴婢也是被教唆的!!”
“是啊,大小姐,奴婢們也是按著大娘子的吩咐行事,可她們那些人就不樂意了,非要與我們來爭!
我們也是被逼無奈。”
眾人嘩拉拉跪了一地,那被刀紮了手掌的捂著手,跪在地上不敢吭聲。
白華英慢條斯理的擦了擦手,淡道:“先前在這府裏,你們都散漫慣了,上無尊卑,下無規矩,自今日起,我會一點點的教,若是有不服管的,要麼,自己將契約贖回去,要麼,依著大晉的律法,所有奴仆妾室,都可打罵買賣,是要裹著白布回去,還是賣去市集裏,自己也可以掂量掂量。”
她說話聲音很輕,遠不如柳氏那樣聲嘶力竭,可跪在地上的人半天沒敢吭聲。
她挪著步子來到屋簷邊,雨水滴落,濺在她鞋麵上,她抬了抬手,翠青領著棲梧院裏的人舉了火把過來,瞬間便將這一團亂七八糟的局麵照了個一清二楚。u003d
“今日所有參與打架的,不論有理無理,一律十仗,罰一個月的月錢,將白家的刀祖訓家規背一百遍。”白華英的手指幹淨細長,煙青色的帕子在她指尖隨風蕩著。
底下的人頓時黑了臉,不服氣,“憑什麼!大小姐,這件事情就是她們起的頭,憑什麼我們要一起受罰!”
“就是,大小姐,你的心思怎麼這樣歹毒,我們在府裏辛苦了十幾年了,就得到一個這樣的下場不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