芹小娘頓時沒了脾氣,“妾身隻是感念英兒這孩子可憐……”
白父擺了擺手,不悅道:“退下吧。”
芹小娘隻得退了下去,外頭白敬言還泡在水裏,水麵上碎冰在微微的晃著,她來到池子邊,抹著淚神情焦慮:“言兒……”
白敬言卻望向那入木三分讓毛筆,若有所思:“兒子無礙,你回去吧。”
“我回院裏替你燒好熱水,熬好薑湯,你明日就要小試了,這個時候萬不能再出什麼岔子了。”芹小娘一顆心緊揪著,這是她最出息,最驕傲的一個孩子了,若是有半點閃失,隻怕她往後的日子也沒法過了!
光影透過院中枯樹,寒風晃過,雪簌簌的落了一地。
屋子裏的碳燒得旺了些,翠青往她的被子裏又塞了兩個湯婆子,取了床新的絲被蓋著。
白華英咳了兩聲,悠悠轉醒,白父見狀迎了上來:“乖女兒,怎麼樣了?可還有哪裏不舒服的?”
如今璟王在,白父的關心顯得格外的虛偽,白華英就著她的話喃道:“父親,二哥哥呢?”
白父頓時了臉:“那個混帳,將你推下水,如今你好容易才醒過來,為父罰了他,如今正在水裏泡著!”
白華英聞言怯怯道:“二哥哥沒有推我,我是不當心掉下去的,那水裏寒得厲害,父親快讓二哥哥出來吧。”
璟王凝著她,眼底火氣直竄:“白小姐倒是好氣性,那池子的護欄有半人高,竟不知你這小個子,也能掉下去,這府裏的下人未免太不盡責。”
白華英狐疑的望向他,這貨怎麼拆她的台?
白父聞言怒斥道:“如今院裏的這些人也不知道是幹什麼吃的!竟讓你跌進了池子裏!來人,將院裏的下人……”
翠青撲通一聲跪了下去,哭哭啼啼:“我家小姐是個心善的,想著大事化小,可這院裏的人都是瞧見的,二公子打了大小姐,將大小姐推進了池子裏,奴婢實在攔不住二公子,還望主君明察。”
一時白父又被架上了,白華英揪著帕子,小聲道:“父親,他到底是我的二哥哥,如今他也在池子裏泡了一回,此事不如就算了,二哥哥明日還要小試。”
白父見狀鬆了口氣,誇讚道:“你是府裏嫡出的小姐,自是要做好榜樣,如今你能識大體為父很是欣慰,隻是你二哥哥未免太不懂事了,今日便權當是讓他長長記性。”
“全憑父親做主。”白華英微微頜首,餘光掃了眼臉色陰沉的璟王,他就坐在她身旁,如今怒氣衝衝的,他那寬大的衣袖子挨在床邊,燁羅從外邊進來,白父看了一眼。
趁著這當口,白華英悄悄伸手扯了扯璟王的衣袖子,誰料下一刻璟王便握住了她冰冷的手,那劍眉攏在一塊兒,能夾死隻蒼蠅了。
白華英的手抽不回去,也不好在白父跟前有太大的動作,隻能由他握著,待手熱了些,他才鬆開。
“這是白府的家事本王不宜叨擾,白大人自行處置便是,本王還要進趟宮,告辭。”他穿著的是白敬言的新衣裳,因著白敬言身形比他小,如今這衣裳撐起來,倒顯得格外的貼身了,習武之人的身形一覽無遺。
他來到白敬言的跟前,居高臨下的凝著他:“本王記得你的啟蒙先生是白鹿書院的周先生。”
白敬言凝著他,心裏有些發慌:“王爺認得?”
璟王與他,一個在水裏,一個在岸上,高下立判:“與太傅頗有交情。”
他的話點到為止,轉身便走了。
身旁的下人見狀七手八腳的將白敬言拉了上來,白父出來扯了鬥篷披在他身上,恨鐵不成鋼:“你在院裏呆得好好的,來這棲梧院做什麼!如今平白鬧了這麼一出,幸好王爺不曾怪罪,否則他日如何在官場上立足!”
白敬言扯開身上的鬥篷,頗有幾分傲然:“她欺負我妹妹,我豈能容她?今日有璟王護著,我就不信璟王能護她一輩子!”
白父氣得臉色鐵青:“英兒也是你妹妹!”
“她欺負蘭兒的時候,可沒將自己與我們當成一家人,難不成父親以為,她能攀上璟王這棵高枝不成?父親,你可不要忘了,如今璟王兵權被收了,學院裏好些權貴子弟私下裏皆在議論,官家指不定什麼時候便將他拉下來了。”白敬言背脊筆直的與白父走出棲梧院。
寒冽的風吹在身上,他神情漠測,“父親可不要糊塗了,如今若是她真與璟王走得近,官家對付起璟王來,咱們便首當其衝。”
白父瞧著他這架勢,囁嚅著唇角,忽的發現這孩子已經幾年前去書院念書的懵懂少年郎了,如今的白敬言,若是能進得朝堂,想必也是件好事。
“倒是為父一時糊塗了。”白父抹了一把臉,他還以為璟王來找他是好事,畢竟這樣尊貴的人,向來隻有別人上趕著的份兒。
“至於這棲梧院,父親還是看嚴實些的好,可別到時候傳出什麼醜聞來。”白敬言回頭看了眼棲梧院,那院裏如今齊整的很,連著屋簷上的冰棱子都掃蕩幹淨,他看著……真是礙眼。
白父歎了歎氣,有些愧疚:“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,先前在屋裏的時候,便是她替你求的情……”
白敬言嗤笑道:“她的心機,可遠比父親你知道的要深的多。我依稀記得,年後再過些時日,便是她及笄了,到時候若有合時宜的人家,父親便將她指出去吧。”
這樣的人留在府裏,他們而言,就是一個禍患!
白父一時有些無奈,“皇後有意將她指給太子,你也不必與英兒將關係鬧得太僵了,到底你們是一家的,往後若是她尋的夫家有力,也是能相互幫襯著。為父一路拚到現在,這往後的路,卻是要你們自己再去拚了。”
“父親從區區秀才到如今侍郎中,已是萬般了得,又何須再這樣妄自菲薄?若是兒子入了朝堂,隻怕遠不如父親這般練達。”這些年白父在朝堂裏小心翼翼,好容易才當了個侍郎,轉眼就被降了職,如今心正涼著,聽了自家兒子這話,方才的事拋到了腦後。
“好孩子,不枉為父這些年苦心栽培你。明日就去好好考,屆時也給為父長長臉。”白父心裏高興,拍了拍白敬言冰冷的肩,又將鬥篷給他攏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