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初至,晨光從窗外透進來,落在她眼意不安的臉上,白敬辰伸手揉了揉她的發,目光溫潤似水。
白華英夢境裏發現自己沉在湖裏,猛的驚醒,見白敬辰已經醒了,鬆了口氣:“可還有哪裏不舒服?”
白敬辰搖了搖頭,“你沒事就好。”
白華英垂眸,坐在床邊有些無措,秀心從外頭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,抖了抖衣上沾著的雪,“老爺來了。”
白華英抹了把汗,目光微沉,說話間就見白父進了屋,他身上的朝服還未來得及退,雪落了滿身,進屋時觸及到屋子裏的暖意,那雪融在衣間。
見了兄妹二人,一改先前那嚴肅的形象,溫和不少:“傷勢如何了?”
白敬辰默不作聲,他拂衣在床邊坐下,歎了歎氣:“白家先祖原是秀才出身,你祖父屢次科考都未曾中舉,直到我這一輩,得幸入了朝堂,所以我不得不小心翼翼,否則如何對得住這列祖列宗。”
打上親情牌了?白華英在一旁默不作聲。
“為父知道這些年你們兄妹二人定然心裏有怨,但如今英兒這癡傻之症也好起來了,辰兒又要去參加春闈科考了,到底咱們還是一家人,如今你小娘重傷禁足,一切都過去了。”
白耀輝這態度是怎麼突然轉了的?如今從朝堂裏回來,就說了這樣一番話。
白敬辰默了片刻,狐疑道:“可是北域雪災一事白府出事了?”
白耀輝接過硯台遞來的茶順手擱在一旁,笑道:“因為父先前被貶職,所以這件案子查的時候便沒有將為父卷進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屋子裏瞬間又恢複了寂靜,白華英低頭看著地麵,白父打量著白華英,溫聲道:“等過了年,英兒也該去國子監了,這段日子你就多陪一陪你哥哥,讓他替你講一講課,別到時候去了國子監讓人笑話。”
她微微頜首,不知白父如今是個什麼意思,但還是將這話應下了。
白父摸了摸她的小腦袋,“為父還有事,先走了。”
直到白父走了,她也是一頭霧水,朝堂上到底說了些什麼?讓白父如此反常?他可不像是個會對兒女仁愛的人。
白耀輝出了棲桐院的門,柳氏便迎麵走了過來,“夫君這是剛從辰哥兒院裏出來?”
白耀輝微微頜首,神清氣爽,“今日是個好日子。”
“什麼好日子?”柳氏捧著幾件新衣物,掐著點當著白父的麵給白敬辰送過去,原以為白府要大難臨頭了,可如今她不安的在府裏左等右等,卻什麼消息也沒有等著。
白耀輝笑道:“與北域相關的人已經入獄了,但因我降了職,所以如今事不在我。”想想真是險,若是他當初不願下職,隻怕如今在牢裏的,還有白家的一份了。
他忽的想起出宮時璟王那奇怪的一句話,若是要謝,該回去謝你那嫡女。於是他尷尬的去了棲桐院,如今瞧著那兄妹兩,心裏生出幾分愧疚來。
柳氏歡喜不已:“這麼說,咱們白府是沒事了?”
“你去將辰哥兒與英兒的房間都收拾收拾,也用些好點的碳,英兒那孩子身體底子曆來就不好,辰哥兒又要春闈了,不要影響他夜裏念書。”白耀輝邊走邊叮囑。
柳氏打趣道:“如今妾身管著這諾大的後院。自會打點好一切,夫君放心就是,這些原都是給辰哥兒送過去的。”
她抬了抬手,身旁捧著東西的下人在紅杏的帶領下去了棲桐院。
柳氏歡喜的將白耀輝領回院裏,為了不讓白耀輝與芹小娘接觸,她特意繞著路走,“聽說辰兒那傷有些嚴重,躺上小半月到時候隻怕也要留下後遺症了,妾身尋了頂好的大夫瞧了好幾回了,還是這樣,不知會不會影響他春闈。”
白耀輝目光微沉,“若不是他參與侯府一事,我當初不至於被人算計停了職,話說回來,若不是停了職,隻怕如今入獄的就是白家了。你再添幾個人去,好生伺候著。”
進了屋柳氏端了水來給他淨了手,接過他手中的帕子,溫聲道:“是,已經差人請過了,隻是都不見效。”
這下手也太狠了些。
夫妻二人倒是頭一次這樣和睦的聊天,平日裏白耀輝滿心滿眼的都是芹小娘,如今的關注,讓柳氏得到了莫大的關懷!一時竟有些受寵若驚起來。
白敬辰的傷,白華英並沒有跟他說,如今也不知道封家怎麼樣了,她提著一顆心猶豫了片刻,轉身悄悄出了門,外頭是一片晴好的天氣,新年將近,她從白府的後門悄悄溜了出去,巷弄裏有幾個孩子正在玩鞭炮,砰砰的聲音很是鬧騰。
她戴著鬥笠,穿棱在人群裏,一路去了封家,如今她哥哥重傷,白耀輝還算聰明,知道將兒子打個半死來撇開幹係,以免得罪侯府,可如今……
她默了片刻,終究還是沒有進府,而是一轉身去了不遠處的鄭家,鄭家位於烏衣巷略偏的一處大宅院,記憶中的白華英幼時會被哥哥抱在懷裏,到鄭府來串門找那兄弟兩玩,她就著記憶中的路線,悄悄的潛進了鄭府。
鄭元風的院子她依稀裏還記得,一番兜兜轉轉之後就到了他屋子外頭,屋裏頭已經有人在瞧病了,看樣子,她是來得遲了些。
那裏頭忽的傳來熟悉的聲音:“犬子無礙,歇息幾天就可。”
鄭雄那粗獷的聲音震得人耳朵疼:“多謝神醫!隻是不知犬子什麼時候能醒?”
南衡凝著鄭元風,淡道:“今夜晚間就會醒過來,大人可知道令郎與何人接觸過?”
鄭雄麵色微赫:“說來慚愧,犬子那日與白府賢侄約著去了軟香閣,後來與那勇安侯府世子打了起來,後來不知怎的就昏迷不醒了。”
又是勇安侯府!魏忍疼柳眉輕擰,清朗的麵容泛起一抹狐疑,先前他在封母身上發現了師妹常用的醫法,他一路查去白府,卻發現是白家公子!
這一次,這使人昏迷為醒的藥,也是出自於師妹之手,這樣的調製方法他太熟悉了,又是白家公子!
看來那位白家公子身上,確有蹊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