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兒走近,將寧馨扶下床,幫她更衣梳洗。
早膳後,寧馨獨自走到院裏,坐在一棵老槐下的石頭上,呆呆地望著偶爾落下的黃葉。
“娘娘。”秋兒走了過來:“成王爺求見。”
寧馨回首,詫異地問道:“成王爺?”
秋兒點頭:“是的,娘娘。”
“有請。”寧馨回過頭來,繼續看著片片落下的黃葉,心中疑惑,不知他來何事?
楚然走進彩鸞宮院內,遠遠看到槐樹下的纖瘦背影。女子的眼眸隨著落下的黃葉而動,那種淒涼落漠讓他不由得憐惜、心痛。
寧馨聽到腳步聲站起身來,回頭看到十步之外的楚然,淺淺一笑:“成王爺。”
楚然回之一笑,恭敬一禮:“娘娘有禮。”
“王爺不必多禮,不知今日找我所為何事?”她在熟人麵前都不願自稱為“本宮”。
楚然眉頭一鎖,臉色沉了下去,欲言又止。
寧馨見他似有難言之隱,走近幾步,笑了笑:“王爺但說無妨!”
楚然雙眸一抬,看著寧馨,微微啟唇:“找娘娘,有事相求?”
寧馨微微一笑:“王爺既然能來求我,想必認為我可以辦到。王爺盡管說來聽聽,看是何事,看我有沒辦法可以幫到王爺。”
楚然擰眉:“如果娘娘肯放手,既是幫了別人,也幫了娘娘自己。”
寧馨蹙眉,詫異地看著他:“王爺盡管直說,不用繞圈子。我比較愚鈍,未聽明白王爺意思。”
楚然長長吸了口氣:“能否請娘娘放安王妃一條活路?”
寧馨猛然心中一震,明眸一閃瞥向別處,牙齒咬緊嘴唇。
楚然見她半晌不語,也是意料之中。乞求道:“她現在已經瘋了,孩子也沒有了。娘娘大仇也算報了,能不能求娘娘放過她。”
寧馨冷冷一笑,片刻後道:“王爺為何不去求皇上?再說她現在不是還活著嗎?我也沒打算再跟一個瘋婦做對。”
楚然鬆了口氣,隻要她不再對付祁繡,應該不成問題。又道:“安王爺為了求自保,將安王妃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。娘娘當是可憐她一個瘋子,放過她吧!”
暗無天日的地牢?寧馨不由得顫了一下,但還是臉不改色:“這好像是安王爺的家務事。成王爺卻來找我,隻怕求錯的人!”
楚然歎了口氣:“隻要娘娘一句話,皇上一定可讓安王爺放了王妃。”
寧馨看了楚然一眼,冷道:“我為什麼要幫她,她害死了我多少親人的命?現在沒讓她死,已經很便宜她了!”轉身意欲離開。
楚然伸臂將她攔住:“安王妃走到今天,其實她和你都是受害者。”
寧馨愣了一下,眼眸垂了下去。
“她當初如果沒有受到傷害,又怎麼會做出這些傷害別人的事情。在這裏我覺得怪誰已經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將來,你們要怎麼走下去。每個人都帶著傷害和愧疚的活著。不隻是你和祁繡,還有皇上。你們要怎麼走?娘娘可曾想過以後的路!”
寧馨微微抬起眼眸,緩緩啟唇:“我已經看不清前方的路了!”聲音沙啞,淚水緩緩流了出來。
楚然見她落淚,心中一陣抽痛,難道他說得太重了。片刻後,輕語道:“娘娘放了別人也等於放了自己。放下仇恨,才能開心的活著。不管是對祁繡的恨,還是對皇上的恨!娘娘隻要肯放下,前麵的路就清楚了。”
日落西山,紅霞映紅了半邊天空。偶而一陣小風,卷帶著幾片黃葉。葉子輕輕落下,被沙塵所蓋,不久後便會化為泥土,再次孕著新的生命。
靜水庵外,一輛華麗的馬車停了下來。主持師太帶著一個小尼姑迎了上去。
車簾掀開,一個紅衣女子跳了下來,手上抱著一個枕頭。既而下來一名白衣女子,翩翩如仙般優雅走下馬車。女子下來之後,又走下一名眉目俊秀青年男子。
師太上前行禮:“參見皇妃娘娘,參見王爺。”之前皇上派人前來通知過,她們已知道兩人的身份。
寧馨微微一笑:“師太不必多禮。”
“這裏好漂亮呀。”祁繡看著青山綠水,心中愉悅,雀悅得跑來跑去,但手中依舊緊緊抱著那個枕頭。她低頭看著懷中枕頭,撫手輕輕拍了拍:“孩子,你看,是不是很漂亮。”
寧馨心中一揪,原來祁繡是這般在乎那個孩子。那麼相比自己而來,真是不能比較了。當初那個孩子並不是她想要的,後來沒了,對她來說,隻能用解脫來形容。而祁繡的孩子似乎是她的生命,祁繡是用真心去嗬護的,可惜還是沒能保住!
楚然看出寧馨心思,安慰道:“她現在這個樣子,也許是最好的結局。沒有仇恨,沒有痛苦,隻有心中的夢。”
寧馨微微點了點頭,對一旁的師太道:“勞煩師太以後多照顧她了。”回頭看了一眼秋兒。
秋兒會意,忙從袖中取出一疊銀票遞於師太麵前。
師太忙退出兩步:“阿彌陀佛,出家人與人為善。皇上剛才已送來很多賞賜,老尼豈敢再收娘娘東西。”
寧馨愣了一下,皺了皺眉。他已打點過了?
師太回頭望了一眼來回跑動的祁繡,歎了口氣:“也許瞑瞑之中已有注定。當初這位姑娘落下山崖,就是老尼所救,才得已生還。沒想到她最終還是來到這裏重生。這裏也許就是她的歸宿。”
82.第三卷-第十七章 出巡
天色漸漸暗了下來,寧馨和楚然望了祁繡一眼,緩緩轉身上了馬車。
馬車駛去,那被丟下的紅衣女子依舊抱著枕頭來回跑動。時時發聲幾聲靈動的笑聲,那雀躍的心喜,釋詮了她對與這世隔絕之地的喜愛。
車內寧馨微微側頭靠與窗欞之旁,明眸緊閉。秋兒幫她拉緊了罩在身上的披風。
楚然望了一眼麵前疲憊的女子,心中歎息。她是累了,心累了!記得初春時候,皇城門下的馬車裏下來的白衣女子,一顧傾城的容顏,迷離的雙眸。原來她就是納蘭寧馨,帶著一身傷痕回來報仇的苦命女子。如今大仇已報,是否能再回到過去,隻看她能不能走出心中的障礙!這一切沒有人能幫她,隻能看她自己如何撐握自己的命運!
一個時辰後,寧馨緩緩睜天雙眼。馬車依舊顛簸著,身旁的秋兒靠著車窗已經睡著。
“你醒了。”楚然看了寧馨一眼,很快收回目光,轉頭掀開身旁的車窗探頭瞅了下:“天黑了,但我們也快到了。”
寧馨歎了口氣:“如果王爺對祁繡之心能留出十分之一給靈月,她一定會開心的。”
楚然愣了一下,回過頭看著寧馨:“娘娘誤會了,我跟祁繡早已沒有任何情義可言。隻是出於不忍,對她的同情而已,必竟她也是受害者。”他說的是實話,但做這件事不單是為了祁繡,也是為了眼前這個女子。放了祁繡也等於讓她心中有所解脫,必竟仇恨是把雙刃劍!而這一方麵,連皇上也看得出,所以才同意放了祁繡。因為皇上明白,他其實跟祁繡站在同一個位置,隻要她肯放過祁繡。終有一天,她也會放過他。
寧馨微微一笑:“王爺重情重義,也是靈月之福。希望王爺可以憐惜眼前人,也同時讓自己有新的開始。”她始終認為楚然對祁繡有心,希望可以轉變成對靈月情。●思●兔●網●文●檔●共●享●與●在●線●閱●讀●
楚然揚起一抹苦笑:“娘娘既然知道這些,為何自己不珍惜眼前人!”
寧馨全身瞬間僵住,片刻後,緩緩低下眼簾。自嘲一笑,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,又怎麼能勉強別人去做!
楚然見她不語,緩緩一笑:“往往說比做更難吧?做一個局外人永遠是最清醒的。不是嗎?”
寧馨不語,心中像被壓了塊重重的石頭,窒息難忍。
回到彩鸞宮,已是掌燈時分。寧馨隨便吃了點飯便躺下了。臨閉門時,不自覺得瞥了眼門外,未見任何人的影子。
今夜無眠,寧馨呆呆得看著床帳上方的羅布。耳邊回響起成王的話語,又浮現出楚康的容麵。
“段楚康”。她不知不覺低語著這三個字。這個曾經傷害她最深的人,也是為她付出最多的人。所有的事都是他引起的,如果不是他對祁繡無情,那麼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傷痛。他在她被抄家的時侯救了她,現在也為她報了仇。可是他卻殺了南軒,還用姐姐的性命威脅著她。她現在該如何來麵對這個人?
寧馨覺得有些窒息,緩緩坐起身來走下床。
她從屏風上拿下披風,罩在身上,係上錦帶,輕步走到門口。
走到外殿離大門還有幾步的時候,寧馨愣住了。門外的人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在了花窗上。那高大清瘦的人影微微頷首,若有所思,一動不動。
半晌後,屋內的人依舊站著不動,目不轉晴地看著窗上的人影。門外的人也未動,既不準備進屋也不準備離去,靜靜的站著,還是那般動作。
不知過了多久,門外輕輕一聲歎息,人影緩緩轉身離去。
門內的人依舊愣著,直到那抹影子消失以後才回過神來,心中有陣落漠。
寧馨轉過身去,回躺到床上,無力得閉上雙眼。淡淡苦笑:“如果當時太後指婚的是我們,那麼是不是就會是不一樣的結局?”
夜漫漫,人無眠……
三日後,楚康帶著寧馨、楚雲、楚鏡、和袁離一起啟程離開了京城。僅挑選了十幾個侍衛跟隨。
十幾匹俊馬包圍著兩輛馬車一路西去。
第一輛馬車上,秋兒與車夫並坐在車頭。車內楚康與寧馨相對而坐,各自側目一旁,都似若有所思。
多時後,寧馨轉頭撩起車窗上的錦布簾子,微微探出半邊臉。這是一片樹林,車外的風景在這秋天裏更顯得自然而淒美。急駛的馬車落下了身後的風景,片片黃葉來不及在它身上停留,便被秋風吹到了地上。厚厚的落葉和枝杆被馬車壓得吱吱作響。
半敞的車窗,一半是美人的半邊臉,一半是黃葉飄落而逝的秋景。楚康默默得看著,嘴角一縷淡淡的笑意。如果可以這樣靜靜的看一輩子,該有多好!
一片黃葉飄到了窗口,由於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