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青柳將絲線劈開,雙手靈巧的在繡架上紛飛,不一會兒就看著一根傲然挺拔的翠竹出現在雨過天晴的緞子上,蘇青柳看著成型的竹子,心裏又是一陣酸澀。
蘇青柳手撫摸著那根竹子,不禁想到前世自己苦修繡藝,甚至是眼睛都在天黑一點的時候看東西就不甚清楚了,然而就算自己苦心孤詣發明了雙麵繡,也沒有讓那人多看一眼,自己起早貪黑繡了一年之久的乞巧閑適圖,卻被那人拿去獻給了皇後,將自己一番心意轉手送人,可自己卻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迷惑,認為這一切都是為了他榮登大寶所應該做的。
現在蘇青柳想起曾經的自己,更是悔恨難當,自己付出的一切在別人眼裏不過是個笑話,而自己則是錯將魚目當珍珠,讓真正真愛自己的人受傷,而那個不過是利用自己的人,自己則是掏心掏肺的好。
蘇青柳將自己翻湧不斷的內心壓抑了下去,看著手裏的緞子,蘇青柳靜下心來,仔細的繡上圖案,一針一線都是那樣的虔誠和認真。蘇青柳聽見門外白芷喚她,問她是否要吃晚飯的時候,蘇青柳揉了揉微微發酸的肩膀,才知道已經晚上了,而屋子裏也不知什麼時候點起了蠟燭。
“不了,你再多找幾隻蠟燭進來,屋裏有些暗。”蘇青柳頭也沒抬的繼續做著衣服,白芷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幅樣子,白芷沒有出聲打擾,輕手輕腳的進來將燭台放下,便退了出去,看著辛苦縫製衣服的小姐,白芷心裏也是擔心,但更多的是欣慰。
就這樣不知不覺的一夜過去了,天蒙蒙亮的時候,聽到公雞報曉,蘇青柳才將衣服縫製好,並且繡上了精美的雙麵翠竹,在門口守了一夜的白芷聽到屋子裏的動靜,就問到“小姐可是起身了?”蘇青柳聽著白芷的聲音,然後才說“進來吧。”
白芷進到屋子裏,見桌子上的蠟燭都已燃盡,隻剩下點點燭淚,又看到蘇青柳斜靠在榻上,揉捏著發酸的胳膊,白芷忙著大步走到跟前,開口說道“小姐這是何苦呢?就算是給少爺做衣服,也不至於一宿一宿的不睡吧。”
蘇青柳聽著白芷的念叨,心裏覺得十分安慰,總有這麼一個人一直守在你身邊,心裏總是有些溫暖的,“沒什麼事,就是大夫人生辰在即,雲哥兒又沒幾件拿得出手的衣服,若是在生辰宴上出了什麼問題,父親想必又會懲治雲哥兒,所以還是早早的備好的好。”
白芷看著桌子上的新衣服,頓時覺得好看的不得了,想來雲少爺一定會在生辰宴上大放異彩,讓那些看不起少爺的人都好好的被打臉才好。
蘇青柳看著白芷還在看桌上的衣服,就無奈地說“你這丫頭,什麼好東西沒見過,怎麼就呆住了呢,還不過來給我收拾衣著,我好給雲哥兒送過去。”
“小姐又打趣奴婢,奴婢這就給小姐收拾。”白芷立馬忙碌起來,待到蘇青柳收拾好後,才帶著白芷白術去蘇青雲的運來苑。
蘇青柳到了運來苑,就見院子裏靜悄悄的,連個灑掃的仆人都沒有,又仔細看了下院子裏的布局,見不少地方都長出了荒草,甚至是連正屋門口的台階上都有了青苔,蘇青柳越看越難受,越看心裏越惱火,但想著現在還是要找到雲哥兒要緊,這些稍後再去忙也不晚。
蘇青柳帶著白芷和白術繼續往裏走,見屋子裏沒人,就準備去娘親那裏找,剛一出門就看見弟弟身邊的書童蘇檢,蘇青柳忙把蘇檢叫了來,才知道此時蘇青雲在後院習武。
蘇青柳這才會想起來,前世蘇青雲在自己及笄之禮之後,因為娘親鬱鬱寡歡而死,便在父親門前跪了三天三夜,才得以出門參軍,但付出的代價也是慘痛的,自己的娘親不能葬入蘇家,蘇青雲也必須和父親斷絕父子關係。
就這樣,蘇青雲僅僅是帶著娘親的一些體己以及娘親的骨灰離開了蘇家,再也沒有回來,在自己臨死前幾日,聽到這個弟弟在軍中不畏生死,年紀輕輕的就當上了將軍,甚至為自己的娘親掙來了誥命。
可即便是這樣的輝煌,蘇家的一些人還是極力反對蘇青雲回蘇家,因為對於蘇家這種書香門第來說,習武從軍本就不被讚同,更何況這人還是蘇家另一個異類蘇子文的後代,蘇子文好好的秀才不當,偏偏要入商戶,隻至於外人恥笑蘇家。
蘇青雲本就不願回到這個冰冷的家,又怎會在意族老們說什麼,更是以此為理由徹底和蘇家了斷,自成一家。當然,這隻是一部分原因,自己的所作所為同樣也逼的蘇青雲不得不走上這條路,想到這裏,蘇青柳忍不住歎了一口氣。
但也就在蘇青柳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時候,就見練完武功的蘇青雲從後院回來,白芷碰了碰蘇青柳,蘇青柳才反應過來,然後快步上前將這件自己精心製作的衣服給了蘇青雲。
蘇青雲先是一怔,但還是麵無表情的接下了,然後立馬開口“回你的院子去,我這裏不歡迎你。我還有事,你回去吧。”蘇青雲冷得掉渣的聲音讓蘇青柳心裏就是一涼,但還是溫柔的囑咐道“你先試試大小合適不,不合適的話,我再給你改。”
蘇青雲沒想到蘇青柳是這樣的反應,頓時就愣住了,但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冷,完全和一個九歲的孩子不同,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。白芷看著蘇青雲越來越黑的臉色,頓時就為蘇青柳打抱不平“這可是小姐熬了一夜才做出來的,上麵的花紋更是見所未見的。”
蘇青雲看著蘇青柳,滿臉的懷疑,但臉上的生人勿近的氣息漸漸消退,“真的?”蘇青雲還是不相信,甚至說出“怎麼可能這麼好心?”這樣傷人的話。
蘇清柳聽到這話心裏就是一痛,眼裏也隱含著淚珠,不過硬是被強忍了回去,“沒什麼,那等你什麼時候試過了,覺得合適的話就行,不行的話再來找我,你要是有事要忙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說完蘇青柳就向前走去。
而這時蘇青雲突然開口“等等。”蘇青雲看著前麵嬌小的姐姐,心底的柔軟還是讓他說出了這兩個字。蘇青雲心想就信她一次也好,即便是假的,也不過和之前的不聞不問一樣罷了。卻不曾想,若是假的,那麼得而複失的痛苦,要比從未得到的痛苦痛的多。
蘇青雲看見蘇青柳轉了過來,才說道“今日下午我要去城郊的白際山狩獵,不知道姐……姐姐是否也一同前去,就當做踏青好了。”蘇青雲再說到姐姐的時候還是有那麼一瞬間的不自然,但說出了第一個字之後,就順利多了。畢竟還是個孩子,心思轉的也快。
蘇青柳聽到這話,激動的眼睛裏都泛起了淚花,“好,好,姐姐陪你去,我這就回去準備。”蘇青雲說完之後就害羞的跑掉了,蘇青柳還待在原地看著蘇青雲的背影,心裏的激動不是可以用言語訴說的,畢竟現在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。
等到蘇青柳一行人到了白際山之後,正巧遇到八王爺帶著隨從也在這裏,蘇青柳不得已下車問安,心裏卻是暗罵不已,怎麼到哪裏都能碰到,白白浪費了自己和弟弟得來不易的相處時光。
司徒楓贇看著遠遠打馬而來的蘇氏兄妹,心裏也泛起了漣漪,這麼巧,果真如張道長所說的有緣千裏來相會啊,等到蘇青柳下馬走到自己麵前行禮的時候,司徒楓贇看著一身騎馬裝的蘇青柳,眼底一熱,隻見那精神的騎馬裝,將蘇青柳的身段顯得更加婀娜多姿。
司徒楓贇看著蘇青柳,問道“蘇小姐這麼巧,也來狩獵?不知蘇小姐喜歡什麼?本王都可以為蘇小姐找來。”蘇清流正要回絕的時候,就聽到跟在蘇青柳後麵的蘇青雲開口說道“我姐姐喜歡什麼,我自然會給打來,就不勞煩王爺了。”
蘇青雲見到司徒楓贇心裏就是一種莫名的厭惡,像是前世就有的仇怨,難免說話帶了些情緒,但畢竟是在蘇府長大的,該有的進退有度還是有的。不過司徒楓贇對這個雖然長得比較高,實則還是個孩子的蘇青雲並沒在意。反倒繼續和蘇青柳說話。
“既然蘇小姐沒有什麼特別喜好的,本王就為蘇小姐獵一頭雄鹿來吧,正好入冬了也可以做雙鹿皮靴。”司徒楓贇直接講自己心裏的話說了出來,蘇青雲十分不服氣,當即就回到“打到打不到還兩說,有本事我們各憑本事,手底下見真章。”
說完之後,便一馬當先跑了出去,而司徒楓贇則是緊隨其後,一眨眼兩人就消失在密林裏,而蘇青柳對蘇青雲說的“小心”,也被吹散在風裏。眾隨從見主子都走了,也紛紛跟隨而去,隻留下蘇青柳一人留在原地,而身後白芷坐在拉著踏青用的東西的馬車上也到了這裏。
但是幾個時辰過去了,蘇青柳還不見蘇青雲回來,心裏便焦急了起來,正巧這時八王爺帶著雄鹿回來了,蘇青柳連忙快步走到司徒楓贇麵前,問他是否看到了蘇青雲,司徒楓贇說沒有看到,蘇青柳的心立馬吊到了嗓子眼,這到底是去哪兒了,別出了什麼事。
就在這時一把飛鏢射到了馬車上,隻見上麵的一張紙上寫著“想見你弟弟,就今晚帶著八王爺到這裏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