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已向湘南巡軍發了飛鴿傳書,黃昏他們就會趕到這裏來,將村寨裏的寨民盡數逮捕。”
孟素君仍感心悸,表麵和諧美好的村寨,實際幹著邪惡的勾當,途經的車隊停下休整時,進了羅家寨,就等同於進了地獄。
奴仆成了階下囚,關進石牢當豬狗,任人宰殺。稍微有些道行的道士,會成為那些僵屍嘴下的亡魂。
不知有多少車隊喪生此地,有多少人從邪祟手中逃生,又遭到人的背刺,喪生其中。
往往人心比邪祟還要可怕——孟素君回憶起動身前,母親還有師父同她說過的話,如今才明白其中真正的含義,隻覺遍體生寒。
已是次日午時,距離從地洞裏將銀竹和白毛救出來,過去了好幾個時辰。
家主關暉遭遇昨晚那一出,不想再冒險去湘北運送貨物,留在村寨等巡軍到來,平安回家。
畢青一夜未歸,在羅寨主家中找到了他的屍體,可謂令人唏噓,他要尋找羅寨主口中的‘神明’,被羅寨主察覺到殺死,到頭來,找的也是一個謊言,一個虛妄。
畢文看見師兄的屍體瘋了。
今夜傷亡慘重。
孟素君看著馬車裏的薑遙,不由重複一遍問道。
“你真要和我們去湘北麼?”
這些屍體,都是湘北的人,至於為什麼大批人死在湘南地帶,其中複雜程度,不是孟素君能說的,她得到的命令,就是將這些屍體運往湘北,交給蠱族的族長。
原以為薑遙會帶著人回湘南,沒想到她的選擇是和運送棺材的車隊一起,去往湘北地區。
這一路可不好走,單單一個陰青山,就差點讓他們全軍覆沒,更別提後麵的路。
薑遙晉升綠僵,力量精神,還有五感都得到了大幅度增強,一階之力,效果屬實驚人。
若是晉升毛僵、飛僵,那她該有多強,連她都不敢想。
可她現在思考不是這件事,而是昨晚密室。
和孟素君一樣,薑遙對於昨晚密室發生的事,也很想知道。
銀竹很少受這麼嚴重的傷,上次本命蠱損傷,他昏迷不醒,這次貌似更嚴重,至今未醒,外傷痊愈,內傷不明。
薑遙不會醫,隻能去湘北找個醫生瞧瞧。
白毛也是昏迷不醒的狀態,不過是疲憊的,並沒有受什麼傷。
聽到孟素君的疑問,薑遙深知糊弄不過去,隻好解釋道:“我親人重傷,我要帶他去醫治。”
孟素君聞言愣住:“親人?”
薑遙頷首,胡說道:“我並非從小便是僵屍,是死後變成僵屍的,你那兩奴仆,是我唯二的親人,分別多年,我已尋了他們很多年了。”
她話合情合理,以她僵屍身份,要想飲血,沒必要盯著孟家奴仆,這不符合常理,況且,孟素君昨夜見她著急的程度,也不像作假。
孟素君心底疑惑散去,被感同身受替代。
她的娘親也是僵屍,是很能體諒薑遙的心情的。
孟素君頗為感歎地道:“令人意外之喜啊,薑恩人苦苦尋找的親人,沒想到會是孟家奴仆。
薑恩人,我為你做主,那兩人奴仆契在這裏,你拿去。”
說著,從懷中掏出兩張奴仆契,放在了薑遙的手中。
薑遙抱拳道謝。
孟素君笑:“無需多言。”
下了馬車,她作為家主,要去檢查每一副棺材是否安好,再說啟程之事。
在她下車去檢查棺材時,白發道士走到她身邊,壓低了聲音說道:“家主,三十多個奴仆被虐殺於密室之中,而那兩個奴仆卻活了下來,此事反常啊。”
奴仆並非道士,手無縛雞之力,又如何能安然活下去?此事太過蹊蹺。
孟素君自然發現了這其中的古怪,但兩奴仆未醒,又是薑恩人的親人,她再覺得古怪,也不能強行向薑恩人要人。
“鄭叔,等他們醒來,我定會問的,此事你莫要再提了。”她不願意因為這件事,與薑恩人心生芥蒂。
況且她也相信薑恩人的為人,定會查得一清二楚。
鄭叔見她態度堅決,無奈搖頭。
雖然昨晚是那人救了他們,但密室之事實在令人膽寒。
倘若存活下來的那兩個奴仆,便是隱藏其中的始作俑者,那這一路就危險了,鄭叔不怕死,怕的是家主因此喪命,他看著家主長大的,感情深著,也知道家主的性子,現在說再多,也無濟於事。
隻能辛苦他自己多觀察觀察那邊的情況了。
思緒之中,卻見檢查完畢的家主往薑遙馬車那邊走,慌忙伸手拉住家主的手臂,焦急地道。
“薑恩人車廂擁擠……”
孟素君推開他的手,“鄭叔,我並非嬌氣之人,擠一擠也無妨。”
說著踏入了薑遙的車廂之中。
鄭叔在原地急得額頭冒汗,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,將駕車的車夫趕走,自己親自駕車。
“啟程——!”
運送棺材的車隊漸漸遠離羅家寨,灰塵飛揚。
車廂內。
陽光強盛,幾縷光透過窗簾縫隙落在車廂裏,薑遙拿出黑布釘在窗戶上,車簾被掀開,她小腿被陽光照射,灼燒感瞬間襲來。
“拉緊簾布!”她當即道。
鑽進來的孟素君聞言,連忙拉緊簾布,車廂裏昏昏暗暗,直到一盞燈亮起,看到薑遙小腿上的燒焦痕跡,連連道歉。
薑遙擺手,問她來的目的。
孟素君還陷入愧疚中,慢半拍說道:“你照顧兩人不易,我想來幫幫忙。”
她見車廂情況,不禁想起娘親居住的地方,那裏是上清道觀的鎮魔塔,無論日夜,裏麵都是黑漆漆的,不見天光,陰寒讓人難以忍受,娘親卻在那裏活了好些年。
孟素君明知僵屍懼怕陽光,卻還是給薑遙帶來了麻煩,這讓她愧疚到抬不起頭來。
薑遙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,沒有把她趕走,隻是道:“我和常人無異,你會忘記我是僵屍的身份很正常。”
並非寬慰的話語,而是實事求是。
孟素君呆愣抬眸,與她平靜的雙目對視,負麵情緒受到驅散,用力點了點頭道:“對,你很特殊,比我娘親都要特殊,我從未見過你這樣懼怕陽光的僵屍,不僅說話通順,意識也能保持時時清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