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兩人離開,銀竹腳步才動,他重新拎起水桶,踏入身後的測試房內。
看清裏麵的一切,終於明白為什麼實驗員會叫他一個清潔員進來清理。
到處是惡臭的膿液,濺得到處都是,聞著讓人頭暈目眩,除了膿液,地上遍布碎肉,很像理發店,地麵都是頭發一樣。
根本無從下腳。
踩上去十分粘膩,銀竹當即拿出鞋套穿上,全身簡單套了一個大垃圾袋,摳出兩個眼睛洞,硬著頭皮走了進去。
銀竹視線一抬,看向手術台上的身影。
並不是人,而是一隻比人還要大的青蛙,皮膚坑坑窪窪,既像樹皮般皺巴巴,又像坑坑窪窪的水泥地麵,往外滲出膿液,惡臭無比。
顯然地上、牆麵上的膿液都是它身上流出來的。
離近看,銀竹發現,怪物那兩隻扭曲的青蛙腿,兩腿屈起,往兩側的姿勢。
怪物體內的肉被挖走了大半,遠看臃腫的體型,實則隻是一張鬆垮的青蛙皮掛著,看著多而已,近距離看,裏麵隻剩幾節骨頭,零星幾塊肉吊在骨架上。
銀竹回憶起,那些實驗員拉著推車,從身邊走過,鼓囊囊的,蓋著一層紅布,聞著的血腥味很重。
他不由生出一個離譜的想法。
那些肉不會是要給工作人員吃的吧?
思及此,他胃部翻騰不止,差點嘔出來。
要確定這件事,隻需要等工作結束,去食堂吃飯,派遣偵查蠱去後廚看看,一切都能清楚了。
目前最重要的是,還是清理這間測試房。
好在房間不大,一個人清理也不用多久,他戴上薑遙贈予的牛皮手套,隔水防火,用了洗洗又能繼續用,他一直帶著,在這個詭域派上很大的用處。
他先將天花板、牆麵的血跡、膿液清理,經過手術台時,忽然聽到一聲細微、不易察覺的嗚咽。
銀竹全身僵住,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天靈蓋,手心驅使著蠱蟲準備攻擊。
想象中的攻擊並沒有出現,身後安安靜靜,那一聲嗚咽更像是他的幻聽。
銀竹並沒有掉以輕心,緩緩轉身,循著聲音,視線再次落在手術台上、青蛙樣子的怪物身上。
令他震驚的是,身體大半肉都被挖空的怪物竟然沒有斷氣。
它瞪著兩隻鼓起的青蛙眼,眼底流露出人才有的情感,有痛苦、絕望,更多的是求生欲。
“嗚、嗚救、救我……”
銀竹看著它扁平、略呈三角形的頭顱、開裂的吻部慢吞吞張開,吐出模糊的人言,聽著它顫不成聲的哀求。
原來這不是青蛙,是一個人。
銀竹瞳孔縮窄。
..
潛水區。
穿了套潛水服站在下水處的白毛雙腿發抖,哭喪著臉對身旁的聞無恕說道。
“哥,我怕水。”
聞無恕個子太高,潛水服不太合身,穿著有些緊繃。詭域沒有改變他的身材,和白毛相比,緊身的潛水服將他肌肉紋理勾勒得分明,尤其是他的胸肌,鼓鼓囊囊的。
倒不是那種誇張的肌肉,像是一具完美的藝術形體。
他瞥了白毛一眼,問:“為什麼怕?”
白毛猶豫兩秒,窘迫地道:“小時候差點在家裏的遊泳池淹死,然後、再也不敢學遊泳……”
諸葛白兒時,母親離世,老爸忙於工作,很少歸家,他常年和保姆、管家在一塊兒。
家裏又大,管家他們晚上住一樓,他住二樓,偌大的二樓空空蕩蕩,靜得可怕。
諸葛白便偷跑出去,來到院子裏的遊泳池前,想自己玩水,但他不會遊泳,整個人都被冰冷的水淹沒。
他至今都記得那會兒溺水的想法,很害怕的,但更多的是對死亡沒有概念,想著死掉,是不是就能見到媽媽。
每個人都有媽媽,隻有他沒有,他很想見一麵媽媽,問她為什麼把他丟下。
當然他沒有死,被聽到動靜的管家及時撈了起來。
第二天遊泳池就被泥土填了,成了花壇。
這個陰影一直留存在他的心裏,白毛看見水就害怕,更別提潛水……
潛水的工作,不是撈屍,也不是尋找什麼魚類,是喂食。
每個人手裏都要提著一袋東西,下潛到規定位置,跟隨著紅繩延伸的方向,將這袋東西放過去。
監工給了他們一張硬殼紙,標注著注意事項。
“不要違反了事項,否則……”
有一玩家耐不住性子,順著監工的話問:“否則什麼?”
監工道:“你就是它們的食物。”
..
白毛到現在還記得監工的眼神,看他們就像看死人一樣,仿佛他們就是袋子裏的食物,給水裏的東西吃。
他不知道水裏麵有什麼,監工從始至終都沒有提及過。
還是聞無恕問了一句,監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,隻是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。
再加上靠近岸邊時,懷裏的神石漸漸發燙,本就害怕的白毛現在更怕了,小聲問:“這神石是不是壞了?”
聞無恕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河水,煙癮都有點犯了,餘光觸及白毛眸底的害怕,不由想起聞無行。
他膽子也不怎麼大,但就是這麼膽小的人,居然為了那幾個隊友,喪命於此。
聞無恕不是那種會安慰人的人,可看到與聞無行相似的白毛,心裏不由多了幾分耐心。
“也許。”
他從口袋拿出一根幹枯的柳枝,放在白毛的手心,以往吊兒郎當的眉眼此刻被嚴肅籠罩。
“水下複雜,我無法時刻注意你的位置,你把這條柳枝貼著心口位置放,如果分散,我會第一時間找到你。”
白毛伸手接下了柳枝,鄭重其事地點頭。
不止他們兩人下水,潛水區的玩家是三大工作區最多的,在他們旁邊也緊密地站了不少人,一個個玩家如同下餃子般掉了下去。
很快輪到了聞無恕,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,咚一聲水花跳躍,身影很快沒入漆黑的水中。
白毛見狀,在岸上猶豫了一秒,咬了咬牙閉上眼跳進水裏。
首先感知到的是冷,冷意像跗骨之蛆,隔著緊身薄薄的潛水服,冷意席卷全身,但此時的他已經顧不上,慌張地尋找聞無恕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