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在河底待了那麼久,還沒想通嗎?”
薑遙站在木橋之上,手中提著的油燈將她四周照亮,鋪在她深色眼底,無形中添了幾分肅色。
生前十五歲,死後待在河底也沒聰明多少的梨花接觸到她的目光,魂體顫了顫,莫名有一股緊張在心口蔓延。
想通什麼?
她該想通什麼……
薑遙一夜未睡,又完成噩夢支線,精神狀態不怎麼好。在看到梨花的愧疚,以及想要躲起來,不敢麵對林素芳的樣子,終於體會到了‘當局者迷旁觀者清’這句話。
“以林素芳鳧水的能力,她要逃,早就能逃出去,為什麼要帶你一個累贅?”
梨花不會鳧水,心思又單純,即便成功逃離了村寨,以她的性子,出去了也容易遇到壞人,到時下場或許會更慘。
薑遙不是善人,通常思考,也是往最壞的方向想。
外麵的世界可不是童話世界,人心本惡,秉承著弱肉強食的理念,梨花逃,也是從一個狼窩逃到另一個狼窩。
並不是說她這樣的人不好,是這個世界,好人實在是太難活下去了。
林素芳骨子堅韌,意誌力強悍,就算把她丟到狼窩,也能活下去。
但這樣的人,卻要冒著生命的危險,也要帶著梨花離開,是為了什麼?
梨花從小生活的環境,也導致她性子自卑至極,對任何事抱有消極態度。
所以才會有這種想法。
很正常。
薑遙的話說得難聽,不止是梨花,連一旁的黑玫瑰也一臉呆怔地朝她看去。
出乎意料,這句話會從她嘴裏說出來。
黑玫瑰喜歡觀察人,薑遙是她觀察最久的一個人了,比紅將都要久。
她那顆心看似淡漠,實則比任何人都要滾燙。
這也是為什麼,網絡上、現實會有那麼多的崇拜者,她影響了很多人,包括黑玫瑰在內。
黑玫瑰情不自禁順著她的目光,看向飄在木船上空的梨花。
方才愧疚到抬不起頭,一步都不敢往村寨裏邁的梨花在聽到她這句話後,瞳孔縮窄,頓在原地。
很快,梨花捂著臉,蜷縮在木船上嚎啕大哭。
詭魂是哭不出來眼淚的,隻有極度悲傷的時候才會哭出鬼淚。
當然這也是十分罕見的,鬼哭出來的是陰氣,體內陰氣會流逝,會導致魂體不穩。
看到梨花詭魂漸漸透明,薑遙放輕了聲音,溫聲道。
“梨花,你很好,做出的選擇是很多人做不到的,所以不要愧疚。
該愧疚、該痛苦的應該是那些做壞事的人,而不是你。”
梨花放棄逃生的機會,放棄自己的生命,猶如飛蛾一般撲火,到最後,卻要承受這些痛苦,這本來就是不該的。
薑遙回到木船上,從背包裏拿出三支香,點燃插在船縫裏。
自從有曲小彤在身邊,她身上時常備著香和白燭,詭吸香,香能夠凝聚她們的魂體,鞏固陰氣。
在香點燃刹那,梨花的詭魂不再透明,殷實了起來。
梨花不過十五歲,還是小孩性子,宣泄完淤積在心底的情緒,整個詭狀態都好了很多。
“謝、謝謝你。”她哽咽地道。
薑遙起身,沒有再說,許多話還是需要當事人去說的,等見到了林素芳,梨花的狀態會更好一些。
她將燃盡的香柄丟到包裏,重新爬上岸。
“走了。”
天邊漸明,微光透過黑雲灑落在大地上,蒼穹被渲染成淺墨色,村寨寂靜,似乎比昨晚還要靜。
原本應該聚集在河底的小雜魚詭怪不見一隻蹤跡,什麼動靜都沒有。
薑遙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。
這股預感在看到躲在倉船帳篷裏的喬玉達到了頂峰。
喬玉守在進候選新娘寨屋的必經之路,在看到她時,灰暗的眸子驀然亮起,匆匆掀開厚厚棚布,向她跑來。
“遙、遙姐!”
她焦急地道。
“出事了!”
薑遙在聽完發生的事後,眉眼徹底沉了下來。
黑玫瑰:“冷靜。”
她擔心薑遙聽到阿冬的遭遇會失去理智。
不過她還是小看了薑遙。
“這條長河古怪,人遊在其中,很容易迷失方向,所以隻能開船。”
喬玉說,他們帶入了河神洞窟,離村寨有一段距離。
況且他們剛走不久,很快就能追上,但主要是喬玉並不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走的。
當時情勢太緊急,喬玉能留下來給她帶話,也是建立在黑仕1拚了老命的情況下。
再加上她有隱身鬼物,得以藏在這裏。
找不到方向,她們船開得再快,也無濟於事。
在這時,梨花因緊張而聲音顫抖,語無倫次地道。
“河神洞窟,我知道,怎麼去,我小時候去過一次,我帶你們去。”
薑遙還是太著急,把土生土長的梨花給拋之腦後了,當即坐上木船,揮動船槳,往村寨外劃。
喬玉有自知之明,進這個詭域,也是為了六十級難度的簡單任務獎勵,並不是為了最終獎勵去的。
在這個詭域裏,以她的天賦能力,能活過三天,已經算不錯的了。
再過一會兒就是第三天,任務完成,她就能離開這裏了。
隻盼著遙姐能平安順遂吧。
..
‘啪嗒’
雨水砸落在木船邊緣上,濺起水漬,將表麵色澤漸深。
隻聽轟隆隆一聲,大雨傾盆,伴隨著大風,將河麵吹起風浪,木船搖擺不定。
沒有帳篷的船,極容易積水,隻能握著鏟子不停往外舀水。
五六條船行駛在河麵上,坐在船尾的阿冬憂心忡忡,時不時往後看一眼,當看到雨降落時,她的心也跟著沉入了穀底。
“這鬼天氣,還要舉行什麼河神娶親活動。”黑仕1腹誹,看著身上的大紅嫁衣,隻覺離譜。
在薑遙離開後不久,他們籠子裏的草魚嘴巴裏都長出了珍珠,根本瞞不住,寨主連衣服都沒穿好,跑了過來。
看到那些珍珠後,寨主大笑出聲,瘋瘋癲癲。
連一晚上都等不及,倉促準備娶親儀式。
黑仕1看他們架勢,薑遙回來了,這儀式也結束了。
怪就怪在,這一切發生得太快,也太巧了,薑遙人剛走,珍珠就長出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