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會說話！”
季凡一伸出那不停顫抖著的手指，筆直地指向搖籃中的小嬰兒，那尖銳的聲音恰似一道驚天爆鳴，刹那間將大殿原本的寧靜無情地撕裂。
刹那之間，整個大殿內的所有人都驟然停止了正在進行的動作與交談，所有的目光猶如萬箭齊發，齊刷刷地射向了季凡一。
就連端坐在高位之上、威嚴無比的皇帝，也不由自主地將視線挪移過來，其眼神之中蘊含著顯著的不悅之色，仿佛是在嚴厲地責備他的冒失與無禮。
季凡一敏銳地察覺到，周圍的人對於長樂公主的說話聲毫無半點反應，似乎這不可思議的話語僅有他一人聽聞。
他瞬間明白過來，在旁人的眼中，自己此刻的表現簡直就像發了瘋似的。
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，豆大的汗珠仿若斷了線的珠子，從額頭急速滾落，內心被恐懼與慌亂塞得滿滿當當。
然而，他深深地知曉，在這皇權至上的宮殿之中，皇帝的權威神聖不可侵犯，絕不容許有絲毫的挑戰。
於是，他趕忙雙膝跪地，朝著皇帝請罪，聲音顫抖得如同風中殘葉，說道：“是兒臣見到妹妹太過欣喜，才會如此激動，還望父皇恕罪。”
皇帝聽了他這番解釋，神色略微鬆動了些許，並未對他施加責罰，而是語氣平淡地說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你便多陪陪長樂公主說說話。”
季凡一聽到此言，身子不禁猛地一僵，內心已滿是惶恐，但又不敢違抗皇命，隻能咬著牙硬著頭皮緩緩起身，磨蹭著腳步再次來到搖籃旁邊。
隻見那長樂小公主咧著粉嫩的小嘴，正嘻嘻樂著，那純真無邪的笑容，與季凡一內心的驚濤駭浪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。
“你……真是……長……公主？！”他顫抖著嘴唇壓低聲音，滿臉都是震驚之色，死死地盯著搖籃上小公主那明顯不符合嬰兒的表情。
嬰兒模樣的長樂公主沒有說話，這相當於一種默認。
“不是吧！”季凡一有些崩潰，為何自己又一次遇到她！
他此刻回想起上次被一箭穿心的痛苦和令人窒息的感覺，下意識地捂著心髒倒退了好幾步。
“你想幹什麼！”季凡一朝著搖籃中的小公主暗暗咬牙道，突然又想到她隻是一個剛滿周歲的小嬰兒，根本沒辦法對自己做出什麼，便挺直了脊背，再次威脅地說道：“我告訴你，你現在隻是一個嬰兒，最好別惹我，不然我會先一步送你下地獄！”
“哎呀呀，同為修士不要這麼無情嘛！”靈沅悠然地躺在搖籃裏，語氣輕鬆地說道。
季凡一聞言，頓時氣急敗壞，快步走到搖籃旁，彎著身子俯瞰著她，憤怒地控訴道：“你還有臉說我無情！上次在大燕國時，我連一天都沒活到，你二話不說就給我一箭，到底誰無情啊！”
“誒？你是剛來不到一天？”靈沅滿心疑惑，她還以為他們都是和自己同一天來的呢！
但是隱隱又覺得不太對勁，如果是同一天來的，他們隱藏得也太好了！自己竟然都沒有發現！
她發現他們不對勁的時候，好像是在朝堂之上，從他們身上莫名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，然後就猜測他們是不是和自己一樣。
靈沅便試探了新帝，發現他和自己一樣是修士。
所以才會對這些修士進行屠殺，為的就是讓他們離開，因為沒有靈魂的供養，幻境自然就會不攻自破。
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，這幻境之靈修為極其深厚，竟然把這麼多修士同時再次投入一處幻境之中。
靈沅不得不承認，自己有些失算了。
“對啊，在荒穀被一名紅衣白發的大魔頭趕到這裏來的，剛來就碰上你這個比他還殘忍的大魔頭！”季凡一隻要一回想那被一箭射穿的死亡之感，心髒就開始不由自主地砰砰狂跳。
他絕對不想再去體驗第二次！
靈沅聞言，瞬間陷入了深沉的沉默之中。
紅衣白發，肯定是淩霜，他正在想方設法通過外麵的修士進入秘境，從而找到她所在的方位。怪不得自己能感應到修士身上有熟悉的氣息，原來是淩霜在他們身上留下了印記！
季凡一趁著小嬰兒陷入沉思之際，雙手不自覺地緩緩伸出，眼睛緊緊地盯著小嬰兒那白嫩如藕的脖頸。
“如若我叫一聲，你說你那皇帝爹爹會不會把你拉下去宰了？”
長公主那猶如魔音般繚繞的聲音緩緩響起，季凡一猛地停滯，雙手停在了她脖頸的兩側。
聞言，他的心髒劇烈悸顫了一下。
季凡一對上那個完全不屬於嬰兒般淩厲的眼神，連忙將雙手收回。
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好幾步，顫抖著雙手，倚靠在柱子上，不停地喘著粗氣，仿佛用盡了身體裏所有的力量才艱難地收回了那雙手。
他不禁自問，自己到底怎麼了！為何要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兒下手！
明明自己修的是逍遙道，為何會生出這等邪惡的想法，自己的道心究竟去了哪裏！
他倘若真的掐死這個尚在繈褓中的女魔頭，那和這個女魔頭上一世所做的殺戮又有何區別！
“看來，你的道心也不穩了？”靈沅似乎對於他想要殺了自己這個想法沒有絲毫的驚訝。
季凡一聞言，身子陡然一滯。
“什麼意思！”
他的聲音略微偏大，離得不遠的皇後朝他這邊投來了疑惑的目光，季凡一連忙低垂下頭，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，皇後見他沒有異樣，便收回了目光，繼續和皇帝說笑恭維。
“在你之前，已經有兩撥人來殺我了。”
靈沅撇了他一眼，繼續說道：“這裏的幻境之靈顯然不想讓咱們出去。”
“或者說，是想讓我們都成為幻境的養料！”
季凡一的身子怔愣了一下，他似乎也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。
“你看這幻境是不是越來越真實了。”靈沅問道。
季凡一看著周圍那些不斷恭維皇帝的大臣，他們每個人都顯得無比真實。
“就連你這個修士也越來越被幻境中的一切所影響，雖然我不知道為何你沒有被封印記憶，但是可以這麼說吧，隻要你們在這裏停留的時間越久，就越會成為這裏的一份子，漸漸地將身為修士的靈魂消磨殆盡。”
季凡一想到剛剛被皇帝訓斥時，自己的確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，甚至自己在知道長樂公主是長公主時，就萌生出想要殺了她的衝動，難道這也是受到了幻境的牽引？
靈沅見他陷入了沉思，不緊不慢地接著道：“幻境利用你們這些擁有修為的靈魂創作出更為逼真的幻境，逐步形成現實中所有的一切，包括輪回，地府，人界，魔界，妖界……”
“界域！”季凡一似乎想到了這關鍵的一層，倒吸了一口涼氣，道：“它想要把這個幻境變成一個真實的世界！”
“是啊，這樣它就可以成為創世神了！”靈沅淡淡地說道。
“什麼！”又是一個妄圖成為神的！
季凡一想到了前段時間萬劍宗傳出的醜聞，是一個名叫沈珺的老祖到處捕捉天賦極佳的弟子妄圖逆天改命，結果被萬劍宗墨寒劍尊和其弟子發現，就地正法了！
他們究竟掌握了什麼樣的東西，竟然真的生出妄想成神的荒誕幻想！
此界連飛升都困難重重，更何況是站在仙之上的神了！
總想著用別人的性命堆積來成就自己成神之路！
難道說是日子過得太順遂了，他們都瘋了不成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