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風的無心之言,恰恰觸及了烏夢辰的傷心處,他至今弄不明白,為何破曉道人,會在那樣的時機,出現在自己麵前。
指引自己,完全消化“生死判”藥方的力量,完成體質的進階。
又給了自己偌大大舞台,成為馳騁星海世界的“死兆星”。
現在,烏夢辰大抵明白了——自己,就是烈陽的陪襯,是烈陽顛覆星海之局的一個幫手。
說起來,已是非同尋常的命運,可是作為無比驕傲的“雲城三隻手”,心裏難免有些戚戚然。
師父和自己,是否存在真正的師徒情誼。
亦或是,隻有單純的利用?
關於那一切,都將在六月的婚禮之前,水落石出!
……
秦風、陸北歌剛剛離開北境雪原,尋罷與烈陽有直接而聯係的烏夢辰,並未進入炎關。兩名超神強者身形一閃,來到一片兩壁夾道的險峻之處——劫穀,北口。
柔軟的草地,似乎比起十年前更為碧翠。
逐漸延伸的山穀,奇樹參天,異草遍地,獸鳴鳥叫不絕於耳。細細聆聽時,又見泉水叮咚,竹林沙沙輕語。
相較於十年前,此間已由斬靈公會建立關卡,進行規章化管理。
各級斬靈,組成小隊,在落穀亭的鍾聲響起之際,進入充滿挑戰的劫穀獵場。或可積累財富,獲得特殊際遇,或殞落於此、死無葬身之地,是一代又一代斬靈的命數。
“隕神台?”
秦風瞅著草地中心,立起的一座雕像——從天而降的陌刀,正插在大地之上,一個麵孔堅毅的年輕人,正死死攥住刀柄。
而血紅陌刀綻放的光芒,將他割得血肉橫飛,骨肉分離!
那雕刻栩栩如生,仿佛十年前的那一幕,又出現在了眼前。
“老子又沒死,隕神個屁……”秦風可沒有感到驚喜,反而吐槽起來,“那臭小子,真是三天不打,上房揭瓦!什麼時候立的這個雕像?”
陸北歌才不管許多,他就像一個縱橫天地的悠哉過客,輕描淡寫的道:“大哥,您這比喻,好像有些問題……”
三天不打,上房揭瓦,那是形容夫妻。
你們是一對師徒,可不能亂用詞句!
秦風瞪了他一眼:“就你愛讀書是吧?可別忘了,咱們兄弟就個,隻有老子正兒八經的讀完大學!”
陸北歌安翻白眼,語氣悠哉的道:“是哈是哈,大哥是大學生——小弟也就是讀了一千年的書而已,也沒個文憑,唉……白讀嘍。”
“你小子……”秦風哪會真個兒和他爭個長短,鬆懈的笑出聲來。
看眼周遭道:“十年前,被彼岸帝君一掌隕滅肉身,倉皇之下祭出血誓,憑血刃引導,才遁逃至此。”
十年,對於蟄伏千年的雪皇陸北歌,就是彈指一揮間。
當初的血芒降世,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。
“計劃,好像提前了?”陸北歌看著那尊雕像。
“是……”秦風頷首,“烈陽的發揮,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。”
陸北歌莞爾:“我聽說,那小子並不甘心?一直想要跳出圈子?”
“那可不。”秦風滿臉驕傲,“我的徒弟,豈會受製於人?不出一個月,那小子就會王者歸來,掀掉這辰家王朝!”
“咳咳……”陸北歌憋著股壞笑,“哎哎,這可都是老辰叔的家底,你就不勸著點?”
“我呸!”秦風完全沒有高手的自覺,往草地上吐了口唾沫,滿臉鄙夷的道,“辰極那鱉孫玩意兒,當年是怎麼追殺烈陽的,你又不是不知道!”
“也是……”陸北歌並不在意,單純的回首往昔,感覺一切都如夢似幻,“那時候的烈陽,才十七歲,跟我初到星塵大陸時差不多。”
秦風知道這位老弟的心思,拍拍他的肩膀道:“這一切,就快結束了——也苦了你,跑來這麼個加速時間軸,嘶?一千年?”
“得得得,你就閉嘴吧……”陸北歌拍開秦風的手,苦笑道,“當年我們兄弟幾個,各有任務,也合著我倒黴,來這裏受這千年之苦。你呀,倒是混得個刀鋒戰神,至少拚了個壯烈……”
“嘶?”秦風滿臉不解,忍不住要上手拍他的頭,“你還羨慕上了?就隻看著你大哥壯烈啊?知不知道,‘壯烈’是很痛的!”
陸北歌本想繼續與兄長貧嘴,在北極冰海寂寞了千年,難得有這樣的機會。
隻是想到眼前的大哥,居然甘心為了烈陽,放棄心中摯愛,難免於心不忍。索性讓了半步:“好好好,你就放心去,我和辰玄留下,有火狄噬元獸在,虛空艦隊那樣的攻擊強度,還鬧不出太大亂子。”
秦風對於星塵大陸的防衛強度,心裏還算有底。
他見識過荒蕪宇宙的絕世刀陣,知道雪城飛將趙靈雎、霸上將軍柳絕情、破曉道人子舟,仍在星海世界積極活動。
彼岸帝君的虛空霸業,沒那麼容易達成!
隻是……
“亂子……”秦風看向東方,“莫家密境的事,恐怕藏不住了。待那小子登上王位,怕是要和我們,有不小的亂子。”
陸北歌聞言皺眉,卻又轉而發笑:“徐姨的手段,別說你我了,就連老爹都膽戰心驚——烈陽隻是個雛兒,可不得鬧騰一陣?”
“我是在想……”秦風待在星塵大陸這段時間,每天在北極冰海釣白鰍,也想了不少問題,“母親所為,與彼岸帝君,有何差別?”
“嗬……”陸北歌懶得見外,直言道,“從芝麻小民的角度去看,你老娘比帝君更殘酷——可是立場如此,不這麼做,我們連放手一搏的機會都沒有。”
“……”秦風念起過去十幾年,發生的種種事件,一時心亂如麻。他臉上浮現出幾分淒苦,“或許,讓我麵對遮天女帝,也在母親的算計之內。”
母親徐青紗,擁有傳承了兩代文明,超過四十萬年的巔峰智慧!
是她親手策劃了當年的大決戰,聯合多方軍隊,在短短半個小時之內,擊潰了狴皇的主力軍隊,奠定了勝局!
在秦風看來,沒有什麼事,是母親算計不到的。
包括以下,看起來毫不相幹的選擇。
“你呀你,活該!”陸北歌才懶得同情,秦風好歹轟轟烈烈的愛過,也有過死裏逃生的重逢,自己呢?
困在星塵大陸一千年,除了成為一個經驗豐富的釣魚佬,好像啥事都沒幹……
他不禁叨叨起來:“大哥你也是虎,你喜歡個羿星公主、鈦星閨秀都好,怎麼去了星海世界一趟,偏就招惹上彼岸帝君的閨女?哦對了,還有血焰女皇瑪爾琳妮?是有這麼回事吧……嘖嘖嘖。”
秦風原本強烈的怨念,在自家老弟的幾句話間,被硬懟了下去。
訕訕道:“也怪不得你大哥我,那次是去參加魂塔之會,要爭奪一件什麼器物?我和瑪爾琳妮、君辭淚原本是對手,卻成為最後的三甲,因此結下情誼。”
他的記憶不全,難免語焉不詳。
當年在魂塔之會上爭奪何物,早已記不清了。
陸北歌可不敢貿然深挖大哥的陳年舊事,萬一哪天秦風興致一來,要秋後算賬,自己可兜不住。
俗話說的好,長兄如父。
陸北歌總得給大哥一些麵子,近來,亦是費了好大的功夫,才讓秦風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解脫出來。
“行吧,瑪爾琳妮好歹混兩個血焰女皇,有資格當我大嫂。”他輕輕笑聲,“你可別讓人家等太久。”
秦風沒心情掰扯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兒女情長,看眼大不相同的劫穀,伸手拍在陸北歌的肩膀,長歎一聲:“剛才那個小王八的婚禮,我是回不來了——羽神國的艾倫沃克絕非等閑之輩,我可不能讓烈陽被羽皇算計死了。”
難得的小聚,轉眼又是離別。
陸北歌心底不舍,臉上卻是一片瀟灑:“得,我又要一個人釣魚了。”
“你小子……”秦風拍在他肩膀上的手,十分自然的又拍在了他的腦袋上,“小時候在家裏,就屬你愛守著池塘釣魚。”
“哈哈。”陸北歌嘴裏發笑,臉上的表情卻僵了一分,隻是那瞬間的痛苦,被他裝出來的瀟灑輕鬆掩蓋,“我娘教的,要低調!”
“嗯……”
秦風沒打算耽擱,此行來到炎關,看一眼劫穀,亦是為了調整心情。
他理解陸北歌的苦楚,身為大哥,總不能視而不見:“當年兄弟幾個,各有任務,你待在此處雖然孤苦,父親卻來看你最多——”
“嘁……”陸北歌抿著唇,眸子裏透出幾分怨氣,“我又不是小孩子,不需要他時刻看著。”
秦風收回手,想不出更多安慰的言語,兄弟相望,或許自己也在渴望對方的安慰——各自,都需要繼續忍耐。
直至那個計劃,開花結果。
“走了。”秦風深吸一口氣,眉目深沉,仿佛想把這片天地的一切,都用力的記在心裏。
陸北歌笑道:“你這狀態,沒關係吧?”
“嘿……”秦風咧嘴,指尖點開一圈猩紅的漣漪,“練得此法,難免會有虛弱期——你就瞧好吧,看我怎麼料理羽神國那些‘鳥人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