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陽與秦飛皆從行伍,可是人生軌跡卻截然不同。
“陸雨、秦霜、烈如煙、白仙兒、顧雪、辰萱、綠綺、莫相依——”秦風清晰念出九位烈夫人的名字,“皆是你此生摯愛,打仗總是要死人的,你舍得哪一個?”
烈陽臉色一僵,向來無所畏懼的炎關上將,眼眸中閃過明明的恐懼。甚至心間慌亂,對原本清晰的前路感到了絲絲茫然……
這條路越往下走,就越是危險。
可不可以停下來?
讓大家能夠珍惜彼此,再不分離?
秦風又道:“烈如夢、陸薇、陸挽誠、秦雪、秦廣、秦克敵、嶽錚、虞菲、解語、蕭若離——皆與你情同手足,視你為兄長、領袖。待到決戰開啟之日,戰況必然慘烈,你又放得下哪一個?”
一個個名字,早已刻進烈陽的心裏。真到了絕境之時,必定有所取舍。
“師父,我懂了。”烈陽暗下決心,“我把大家帶出來,就要一個不少的帶回去!他們會衣錦還鄉,不會像炎風十八騎那樣,戰死沙場!”
秦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,隻是拍了拍烈陽的肩膀,仿佛寄予厚望,旋即化為星輝,退入了血刃器魂空間。
徒弟真的懂了麼?
其實,他還是不懂。
但是理解到這一層,已經夠了。
至於更殘酷的那些謀算,不是他現在應該考慮的。
——
烈陽穩住心緒,當對人生的理解更進一層之後,縱筏渡海的難度持續降低——其中也有顧雪、君小晚的功勞,她們一直虔心參悟碎魂咒,分擔了不少壓力。
本以為骨海之行會趨於平淡,卻在進入後半程時,遭遇了意外。
顧雪凝心修煉《魂訣》,骨海之上沒有灰色沙暴,卻有粹魂效果更為顯著的碎魂咒。以修行法門,感悟碎魂咒的奧妙,能夠修行者帶來肉眼可見的進步。
而她九魂八影的天賦,在重壓之下,愈發顯現出優勢,魂力之眼的鋪展範圍,也比同級別挑戰者寬了不少。
《魂訣》完成多個周天的運轉,修行暫告一段落。顧雪俏目微睜時,冷不丁看見側舷外不遠處的海麵,似乎有些異狀。
她定睛凝視,隻見起伏數米的灰色海浪間,隱約有人影翻騰追逐,似乎還傳來些打鬥的呼喝。
顧雪掃眼導航係統,此間距離骨海北岸,隻有不到二十裏,一兩個小時內即可抵達——什麼人如此托大,竟敢在骨海之上戰鬥?
“公子?”她下意識的喚道。
烈陽亦注意到了左側的狀況,示意大家不要驚慌,黑天之眼全力向左突破,籠罩了那一方戰圈。
——
百米海麵上的戰鬥雙方,人數相差巨大。
一方是十六人的完整團隊,一方形單影隻,僅有一人。
或者說,僅剩一人?
那十六人分為四個編隊,對目標不斷進行攻擊,而獨行者身法淩厲,對魂筏的運用爐火純青。
他就像一個專業的衝浪運動員,在海麵上翻飛舞動。敵人的攻擊就像險惡的浪濤,被他用華麗的技巧扭身躲過。
由於距離不遠,烈陽操縱屍筏的速度較快,很快追到了幾乎平齊的位置。君小晚看到骨海上的戰鬥,驚得瞪大了眼睛:“哇……那個人,好厲害!”
在十六人的夾攻之下,仍能穩住局麵,那位身穿灰衣服飾的“衝浪者”確實不凡。
“師父,我們要不要……幫幫他?”君小晚看得心驚膽戰,覺得“衝浪者”有好幾次都陷入絕境,差之毫厘,就要隕落在骨海之中。
烈陽愣了愣,旋即搖頭:“那十六人的修為皆在神皇之上,即便我有魂免護盾,卻難以抵擋風浪衝湧。”
魂筏靈巧迅捷,還有斡旋的可能。三人腳下的筏子相對笨重,一旦陷入十六名神皇的圍攻,必將沉入骨海。
而且——
“善惡難辨,不能一味的憐憫弱勢者。”烈陽時刻不忘教導君小晚,“說不定那家夥是個大壞蛋呢?”
否則如何引得十六名神皇不顧危險,在骨海之上對其進行追殺?
“唔……”君小晚眨了眨眼,點頭道,“師父說的對,我們還是別靠過去,萬一被波及就不妙了。”
烈陽“嗯”的應聲,正打算遠離這是非之地,那位灰衣衝浪者打眼一看,發現右側掠過的烈陽一行,劍眉往上一挑,緊繃的表情轉為戲謔。
他一個折向走位,速度驟然提升一大截,十六人猝不及防,被他短暫突破了包圍圈。連忙拚命提速,追在灰衣衝浪者的身後往右靠去。
烈陽早看穿灰衣衝浪者的計謀,正想加速甩開時,腳下的屍筏忽然發出連串的古怪聲響!穩定行駛八十多海裏的屍筏,結構忽然出現了鬆動!
一股死亡的氣息,抹著海浪衝襲而來!
“嗬……”烈陽戲謔發笑,不慌不忙的穩住屍筏,非但沒有加速,反而還慢了下來,看向快速躥來的灰衣衝浪者,譏誚的道,“你這家夥,就不能有些底線?”
骨海之上風浪甚急,靠近了才能看清,灰衣衝浪者劍眉星目,明顯是個英俊男子——不過他用特殊質地的麵紗蒙住口鼻,令人無法看清完整麵目。
“桀桀,老子的死亡之靈剛好能夠抵禦碎魂咒。”灰衣衝浪者衝烈陽眨了眨眼,兩人似乎認識,“這夥人被老子追上,見我用死亡之靈結筏渡海,居然想殺老子!”
骨海吞噬屍骸、靈魂,卻不會吞噬特殊能量,假如灰衣衝浪者隕落在此,他所擁有的死亡之靈將會變成無主之物飛懸於骨海之上,任人摘取。
烈陽並不在乎灰衣衝浪者的欠扁語調,眼看那十六名神皇就要追上來,當機立斷的道:“你先走。”
灰衣衝浪者看似輕鬆,實則消耗極大,他的虛弱瞞得了顧雪、君小晚,卻瞞不過烈陽。如是再被圍攻個十來分鍾,恐怕真要交代在此。
他正打算借烈陽的屍筏掩護逃出生天,瞟眼一看發現烈陽身後坐著個從沒見過的妹子,一時好奇:“我說烈陽,你又找媳婦了?”
烈陽白他一眼:“滾,這是我徒弟!”
灰衣衝浪者哪裏聽他解釋,一邊遠去一邊大笑:“女徒弟和媳婦,有什麼分別?我在骨海北岸等你,你快點!”
烈陽早習慣了這人的歪理,並未放在心上。魂力引動之下,將腳下的屍筏轉過方向,正對追來的十六名神皇。
眼看煮熟的鴨子要飛,這隊人連忙加快速度,直追而來。
他們對魂筏的操控同樣精湛,其隊長看見烈陽與灰衣衝浪者似有交談,當即令道:“我帶八人繞開追擊,老二帶八個人,把那三人滅了!”
縱然眼前這三人的渡海方式有些特別,又如何?能在骨海上紮成屍筏的,他們不是頭一個!
己方有絕對的人數優勢,掀翻他們,易如反掌!
然而千鈞一發之際,隻見烈陽站起身來,背後展出一對灰炎纏繞的火羽,輕輕向前一點,竟然飛臨骨海之上!
“身為魂靈鏡壁的挑戰者,本該心存榮耀!”烈陽將黑翼藏在玄陰火羽之中,全力對抗魂天帝的禁飛法則,裝模作樣的厲聲嗬斥,“爾等自感墮落,或許是碎魂咒下催生的欲念——見到本座,還不回頭!”
骨海之上,鳥飛不過,片羽可沉,唯有魂筏可渡,這是亙古不變的法則。
而眼前三人不僅用特殊手段紮成了“屍筏”,其領頭之人竟能飛臨骨海,如此強悍的無視掉魂天帝的法則,其實力深不可測!
驚得那被貪欲蒙蔽心智的十六名神王冷汗涔涔,紛紛呆在了原處,哪裏還敢向前追擊?
骨海浮屍,皆有絕對意義上的“魂靈免疫”、“物理免疫”,幾乎不可利用。若說紮個“屍筏”還有門道可尋,那麼對抗禁飛法則,則說明眼前之人的實力,或許……
與魂天帝接近?
十六名神王麵麵相覷,莫說對上超神強者,就是來個神尊、神君,大夥兒也沒有一絲反抗餘地。
人家沒有大開殺戒,已經算是網開一麵了。
領頭人連忙止住隊形,站在透明的魂筏上對烈陽恭敬行禮,聲音略略顫抖的道:“我等被這骨海的戾氣懵逼,多虧前輩點醒,請受晚輩一拜!”
說話間,還真的跪在魂筏上,給烈陽磕了個頭。
烈陽心裏戲謔,還抽空在小隊魂域裏問了一句:“小晚,你師父看起來很老麼?”
君小晚心裏別提有多驕傲了,滿眼小星星的看著烈陽的背影:“師父當然不老,就是兩鬢有白發,會讓人誤以為師父是老前輩。在我眼裏,師父有時候就像大哥哥一樣。”
“小丫頭,還挺會說話……”烈陽心裏好笑。
此時一個亮相震懾十六名神皇,總不能真和人打起來,他輕哼道:“勿以惡小而為之,你們走吧,若是再讓我知道你們為非作歹——”
烈陽言語之時,借黑暗寶石的力量釋放出本體殺氣,驚得那十六神皇冷汗直流,戰戰兢兢。
“定斬不饒!”烈陽黑翼並火羽幹淨利落的一收,冷厲的聲音穿出,將那骨海的浪花都震矮了一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