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琪手心一顫,忽然想起昨夜的情景。
那是在烈陽家中,安銘將超神一境的聖光之力封印在了妹妹的神格之中。每次運轉聖光法訣,都可以獲得海量的額外收益!
加上安琪體質特殊,突破之時不會早於太明顯的瓶頸,隻要她願意,可以在短期之內將神格等級提升到一個極為恐怖的層次!
所以安銘在離去之前才會說:安琪,一定會以第一名的成績,從荼蘼花園畢業!
這一切,安琪心知肚明。
“我會做到的!”安琪心中一定,與烈陽十指緊扣,“你也不能藏著了。”
烈陽鬆懈的道:“是啊,不然這輔政王之位,就沒我的事嘍……”
——
聊罷正事,兩人心中各有所想,並沒有小情侶之間曖昧的卿卿我我、耳鬢廝磨,輕擁了一下之後,便各自分別。
而直到現在,烈陽才終於有機會端詳藏在虛界之中的那顆“星星”——羽神族三片超級核心之一,安心核芯。
“這是,一麵盾?”烈陽看清其造型,大略可以猜測出對應的功能偏重。
隻不過,當他試圖將芯片鑲嵌在黑天之上時,卻遭遇了明顯的阻力。並非不兼容的抗力,而是第五境黑天訣在嵌入伊甸核芯之後,似乎有些“吃力”。
烈陽並不精通生命科技,但是法訣運轉間的遲滯之感,跟計算機的運轉拖遝為類似。
“等級不夠麼?”烈陽倒是沒有氣餒,心裏嘀咕,“看樣子,得將雙訣修行至第六境,才能嵌入安心核芯。”
此刻的烈陽已經雙訣五境,在荼蘼花園內擁有足夠的底牌,倒是並不著急突破——而且煉化那枚藏了七年的紫薇天火,需要相對安穩的閉關環境。
紫薇天火凝聚了七顆恒星的狂躁能量,烈陽可不敢坐在羽安艦之內提煉。
“與其好高騖遠,倒不如……”烈陽將紫薇天火、安新核心存放在一處,魂力之眼落在黑天東西側的巨大雙翼,暗暗笑道,“先看看這對‘鳥翅膀’有啥用?”
……
蘊藏無限神奇的星海世界,有安靜祥和,也有波瀾壯闊。這裏發生過無數精彩故事,或似夏花絢爛,或似星辰永恒,皆是值得紀念的傳奇。
隻不過,那片絢爛的星海對於星塵大陸的生靈而言,則是恐懼大於夢幻。
烈陽回鄉數日,引發了巨大震動!
他的策略無比正確,用最具體的影響,在大庭廣眾之下,讓多方勢力看到了極境戰隊的努力。
也將身份尊貴的安銘、安琪帶回府中好生招待。
想也知道,總會有不怕死的江湖人士,試圖用魂力之眼試探兩名天外來客——結果不言而喻,遭遇至少不朽的魂力壁障,那感覺就像一頭豆腐腦,撞上了鋼板牆。
如此一來,烈家的聲名愈發高漲,其地位也凸顯超然!
因為誰都知道,那支隊伍的絕對核心,是烈陽!
並且,那位羽神國女子,是尊貴的公主!烈陽不僅要迎娶公主,還極有可能成為羽神國的輔政王……
如此一來,辰國的皇家威嚴,對於雄踞河套平原的烈焰雄獅,簡直是蕩然無存。
其實不光是現在,自從烈陽斬殺西神殿主辰涯之後,辰國朝廷便極少對烈焰軍下達指令。在江湖人眼中,昔日的烈焰戰區,已經不是分隔南北的屠戮之地,而是朝聖之地!
在烈陽離去兩天之後,天啟閣弟子冷千絕率領諸多同門西走劫江順流千裏,返回了青天劫域。
桃花嶺下,昔日冷千燼居所。
夕陽西下,靜悄悄的院子裏落英繽紛,一張老舊斑駁的案幾,一尊略有鏽蝕的火爐,一個人影獨坐,正用一根鐵簽擺弄爐火。
上邊架著小鍋,案幾上擺著些生鮮肉料,以及調製好的醬料碟盞。
如此情景,當然少不了一壺美酒。
冷千絕在院外張了一眼,便不敢貿然打攪,本想等會兒再進,裏頭卻傳來師父的聲音:“千絕,來陪為師坐坐吧。”
那桃樹下的人影,正是曾經的天啟閣主,冷劍。
如今已是閣中長老,平日悠閑得很。
隻是昔日的天下第一刺客,似乎蒼老了許多。
“是,師父。”冷千絕也正巧要向師父複命,於是走進院子,在冷劍的示意下坐在對席,“您的信,已經送到炎關侯手上,炎關侯說,若是賊人到來,烈焰軍一定衝在最前邊,請師父、宗主韜光養晦,不到萬不得已之時,千萬不要出手!”
冷劍唇邊輕笑,似乎早已料到這般說法,給冷千絕添了一副碗筷和一瓷杯:“他還說什麼了?”
冷千絕不敢隱瞞,就把兩人交談的過程如實轉告。
“哦?”冷劍的大眾臉上浮現出精彩的表情,仿佛得了一份上佳的下酒菜,呡一口杯中酒,回味道:
“有的人會成為璀璨星辰,但最回歸於平凡眾生。”
“這裏的江湖,有俠之大者,也有奸佞之徒。”
“這片天地的億萬生靈,我認識得不多,但我知道,每個人都有存在的意義。”
“即便真是螻蟻,也能扛起百倍於己的重擔。”
“生命之重,與修行等級無關,不外乎……責任。”
冷劍的精彩表情,最終化為讚歎的笑意:“這小子,說得真好……唉……”
冷千絕見師父稱讚,連忙給他把酒續上:“師姐夫既然說得好,師父何故歎息?”
“唉……”冷劍又是一歎,開始把鮮肉菜蔬加入鍋中,暫時無菜佐酒,他便用筷子在醬碟裏蘸些辣醬,擱嘴裏一嘬,亦是有滋有味,“為師二十餘歲時,一人一劍行走江湖,想的皆是懲惡除奸,掃盡人間不平事……現在想來有些蠢,故而歎息。”
冷千絕眨了眨眼,十分不解的道:“俠之大者,為國為民,師父做的沒錯啊,何來愚蠢之說?”
“唉……”冷劍已是第三次歎息,歎三次,便飲下了三杯酒,“三尺劍,隻能管眼前之事,立三尺之功。可是七寸筆、三尺案,卻可立法度,監管萬裏江山——如今想來,當年那些俠義之舉,多是沽名釣譽,想要搏人眼球罷了。”
冷千絕聽得愣了,咬牙道:“師父當年縱劍北上,在狂沙之地埋伏十三日,於萬軍叢中擊殺蒼狼主帥擎宇,如此奇偉功勳,怎會是沽名釣譽?”
“……”冷劍捏著再度滿上的酒杯,鍋裏的菜還沒熟,卻已經有些酒意,回想當年,那是平生最引以為傲的一戰!
說來也是一片赤誠,冷劍年輕時與烈風為友,應烈風之邀,兩人設計伏殺蒼狼國大元帥。其中困苦不言而喻,但是兩名年輕人百般籌謀、千般演練,終於布得決死殺局!
那一戰之後,蒼狼鐵騎十年未敢大舉南下!
青天劫域冷閣主,被譽為天下第一刺客。
烈風升任鎮北大將軍,被人稱為“炎關風帥”,由他所創的“風騎戰法”,被兵家推崇之至,爭相研習。
冷劍想起當年種種,臉上露出幾分溫情,亦是覺得自責太過,笑笑道:“有時候,能夠明白自己的價值,明白肩上的責任,這輩子就算是活明白了。”
這話說起來簡單,做起來難。
可以用“窮則獨善其身、達則兼濟天下”來概括,但是具體到個人,卻會麵臨無數難題。
何為“窮”,何為“達”?
如何獨善其身,如何兼濟天下?
冷千絕本是外門子弟,憑著自身努力擠入內門,自然不會錯過這等學習良機。越聽越覺得自己認識粗淺,瞅著機會難得,便將心中疑惑道出,向師父一一請教。
冷劍就像一個普通的五十歲老頭,全然不見第一刺客的銳氣,耐心的解答後輩的困惑。所謂師者,傳道授業解惑者也。
若是隻傳劍法,教人刺殺,便不配稱為“師父”。
可是今天的冷劍,似乎有些奇怪。
自從冷千燼隕落之後,冷劍就搬入這間院子居住,冷千絕伺候他的飲食起居已有多年。師父會在大師兄習慣的桃樹下飲酒,但是向來孤寂,飲酒之時不讓旁人進院子。
今時今日,不僅讓冷千絕進來,還邀之同飲,著實出人意料。
當夜聊了許久,冷劍直喝得酩酊大醉,冷千絕想要攙扶師父進屋時,卻被師父一掌掀出了院外。
好在冷劍使的巧勁,冷千絕亦有功底,這才堪堪站穩。
冷千絕在門外靜待良久,直到聽見師父回了屋子躺下,才恭敬行禮,嘴裏道聲:“徒兒告退。”
臨走時還隔空禦物,將那桃樹下的案幾火爐帶走,明日洗淨了,再送還師父。
——
恢複寧靜的桃花嶺小院,銀白的月光灑落榻前,本是靜謐的夏夜,卻傳出些窸窣的聲音。
那是呼吸節奏因為顫抖變化、鼻腔略微阻塞的聲音。
又或者說……
是哭聲。
年逾五十的星塵大陸第一刺客側躺榻上,稍顯懦弱的蜷縮著身子,他幹枯的手掌有力的屈起,卻不敢對掌下的床榻過多用力。
因為稍稍用力,這裏便毀了。
便再也尋不到他的氣息……
“燼兒,都怪師父……”冷劍老淚縱橫,早已濕了枕帕,嘴裏低喃,“是……是師父害了你……”
“師父不該聽了那人的話……”冷劍的心裏,似乎藏著什麼秘密,聲音嘶啞的哭道,“你為什麼那麼傻!明明看透了這一切,卻硬要去跟烈陽比高低……把霜兒打下山崖的,根本不是你啊!”
冷劍的情緒有些崩潰,瞳孔的光芒被淚水模糊:“把霜兒打下玄脈山崖的……是我,是我,是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