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年若是沒有小風，烈陽早就讓陸雨給斬了。如今小風待在龍嘯山莊，吃得好住得好，算是個不錯的歸宿。
帳篷裏的星辰石燈盞一直亮著，兩人卻很久都沒開口，或許各懷心事，或許欲語還休。陸雨側著身子，其實一直沒有閉眼。
她倒也沒有盯著烈陽看——論樣貌體格，蒼狼鐵騎的少帥擎雲，似乎都勝過烈陽。印象中的這張臉，在過去許多年都出現在情報裏，相當惹人討厭。
捫心自問，當年陸雨想殺烈陽，遠遠勝過烈陽想殺陸雨。
烈焰軍一直是橫在蒼狼鐵騎麵前的一道長城，無法逾越。殺不了烈陽，蒼狼國就沒有希望。
對烈陽來說，倘若有朝一日攻破雪城，關於陸雨的處置辦法，通常會出現“霸占”字樣——誰讓陸雨生得漂亮？
一個兩個人說漂亮，可能是揶揄奉承，可是天下人都說雪城陸雨是天人之姿，那得是真漂亮！
堂堂七尺男兒，霸占個漂亮妹子，怎麼了？
怎麼了！
“烈陽，我想問一些事。”論氣度心性，陸雨還是更勝一籌，獨處之時會大方得多，她淺聲開口，打破僵局。
“……”烈陽半開的眼皮眨了眨，終於也挪動身子，側向了陸雨。彼此睡在各自的床榻上，隔著不到一米。
“嗯，你問唄。”
烈陽知道她有很多疑惑，肯定是要弄清楚的——若是心裏不明不白，在衝擊洞天域瓶頸時怕會遭其所累。
“嶽十一的雷霆戰斧，比幽冥神劍的品級……高好多吧？”陸雨鳳目裏閃過明明的好奇，亮晶晶的，讓烈陽感到有些著迷。
便與之四目相對，如實道：“由宇外的雷霆寒鋼所鑄，是寰宇之中較為頂尖的神器。”
說話間，他指了指帳篷角落裏插著的血刃：“這件兵器有器魂空間，我在裏頭找到了許多能用的寶貝，包括《吟風訣》。”
“唔？”陸雨學識不凡，卻對器魂空間聞所未聞，心裏暗暗驚奇，笑道，“難怪你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武學技能，撿到這把刀，就像撿到了一個寶庫。”
“可不是。”烈陽心裏偷著樂，順帶還對風老調侃了一句，“師父，七公主誇你呢。”
“嘁……”風老賞了他個白眼，表示並不稀罕。
陸雨心細如發，如何看不出烈陽是挑著話說？暴風之眼、吟風訣、寒冰鎖鏈、滅世星隕等武學，在同級別的戰鬥中都具備相當彪悍的統治力，如此強悍的武學技能，總不能剛好契合極境戰隊的屬性吧？
定有高人在暗中指點！
陸雨看破不說破，得知事件大體輪廓，也就安心不少。
“我們……”陸雨的視線迷茫了一小會，終於彙聚到烈陽的眸子，霎那間的脈脈，宛如江湖俠侶之間的珍惜。
其實在過去的大半年裏，烈陽、陸雨似乎度過了一段鮮衣怒馬、琴劍天涯的俠侶時光。即便江湖上呼聲更高的，是天啟閣的秦閣主。
誰都知道，兩國曾經敵對，讓南陽北雨放下心中的芥蒂，比登天還難。如今兩人成為朋友，利益因素更多。
天劫宗的秦閣主卻一直追隨左右，不離不棄，怎麼說都比雪城陸雨更加可靠。
烈陽正有些遐思，卻聽見陸雨問道：“我們，能活下去麼？”
前有辰家都無法擺平的強橫了靈妖，後有近百名神級強者布下天羅地網。換作任何人心裏都會懸起一個問號。
烈陽本想樂觀的點頭，可是分辨出陸雨眼中的憐惜，知道她不是那麼好騙的女生。
他想了好久，終於被襲上心頭的困頓擊敗。迷迷糊糊中，烈陽伸出手，嘴裏不知嘀咕了什麼，陸雨嫣然一笑，伸出手與之牽在一處，一齊進入夢鄉。
——
翌日黃昏，西闕古戰場的盡頭。
黃色的天空像是染上了一層黃沙，呼嘯的狂風都帶上了顏色。按說天地盡頭，本該是一片混沌，但星塵大陸有異，東邊是天柱山，直擎蒼天。
西邊是三座巨大的“山體”，橫亙連綿。
數不盡的斷臂殘肢皆已腐朽，稍加踩踏，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，快速碎裂成一地塵埃。
在這一片區域之中，三座“山體”就像三尊王座，並排在了星塵大陸西天。而三頭身高接近千米的巨型靈妖，正盤踞在王座之上！
它們吞雲吐霧，揮臂舞風，虛無的瞳孔中光芒一閃，流光攻擊便直射八千裏外！任何人見到這一幕，都會感歎天地之神奇，明明已經故去無數歲月，這些亡靈為何能夠凝聚成新的生命體？
靈妖不僅有魂，還借助西闕古戰場的特殊物質，構建了半透明的身體。掃視浩瀚天地，除了看見三頭靈妖宛如天地間的王者，並不能發現所謂的“凝魂之物”。
“靈妖王麼……”相隔甚遠時，烈陽、陸雨就已經看到最終的敵人，此刻再想起昨夜的問題，烈陽則是戲謔得多，“陸雨，你問我能不能活下來，我問誰去？”
陸雨嗔他一眼，緊握的玉手撩動，在烈陽的手背上撓了撓，簡直讓人心癢。她篤定的道：“無論怎樣，我都無怨無悔！”
就算死在此地，也不枉此生了！
烈陽與之交流一個眼神，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，眼看著瞄準自己的流光攻擊越發密集，他果斷的道：“陸雨，去我背上抓緊黑翼根部，黑翼著火了也無須害怕，我的火焰不會傷你！”
她默契的笑了笑，旋即和烈陽兩相配合，一下躍至其背部。為了不影響烈陽動作，陸雨索性從身後抱住他，宛如一個漂亮得過分的人形背掛。
分辨出背後傳來的柔軟觸覺，烈陽心裏蕩漾，另挑一處合適的位置鑲嵌了源火晶石，夕陽之中，火羽帶著縷縷青光騰然翻飛，避開接連襲來的數道流光攻擊，快速逼近靈妖之王。
“師父，我該怎麼做！”烈陽當然不知如何料理靈妖，讓他決定，多半是拔刀就上，懶得廢話。
眼下相隔尚遠，風老觀察一番道：“三頭靈妖分別化為人形、獸形、花形，戰鬥方式各有不同，等級達到……神王？”
一路西進時，早已見過神士、神將級別的靈妖，風老也沒有想到，在星塵大陸之上，還能見到這個級數的靈妖。
“師父，快想辦法！”烈陽不敢減緩速度，甚至在逼近之後，反而將速度提升到極致。因為除了正麵的三支靈妖之王，左右還存在數量恐怖的其他靈妖！
察覺到烈陽的到來，紛紛在空中展開攔截。非是烈陽速度奇快，且仗著黑天鋒芒，恐怕會讓靈妖在空中堵個水泄不通。
可是，向來成竹在胸的風老，此刻竟頗顯猶豫。
“……”他靜立在烈陽的識海之中，閉目觀察著天地間的神奇存在。直到烈陽第三次催促，才緩緩睜眼，“靈妖王的魂靈精魄屬性太雜，對你沒多少用處。取我血刃，以黑天之力貫通運用，全力開啟黑天噬靈！”
風老調理清晰的道：“用最快速度，衝過去！他體形太大，必定被那聚魂之物束縛，躲不開的！殺了這三頭靈妖之外，聚靈之物自會出現！”
烈陽就喜歡這樣簡單粗暴的決策，立即對陸雨道：“把風暴之眼的強度提到最高！”
陸雨就像被他背著，胸口緊貼烈陽的後背，為了平衡，把一雙玉足纏在了他的腰上，如此旖旎的姿勢若是發生在昨夜，定會出現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麵。
她聽出烈陽話裏的決然，身子纏得更緊。青光道道，宛如萬千翠葉飛舞，暴風之眼極速開啟。
黑天奇妙非常，對陸雨施展的雙風能量進行引導，黑翼之上除了火羽，竟多出來一層青羽！
烈陽擎出血刃，化為一道流光，在黃褐色的天地間掠過，閃電般衝向西天盡頭的靈妖之王。
三頭靈妖之王依次排列，人形在中，獸形在北，花形在南。
它們仿佛擎天之柱，屹立在這片充滿殺戮的戰場遺跡之中，空洞的眼眸眺望東方，渾身脈絡清晰，彙聚出的強橫能量，化為道道流光！
轟轟轟！
靈妖之外早已發現烈陽的逼近，在三四千裏之外，便試圖將之擊落。熟料烈陽反應機敏，硬抗一擊居然無事。
後續的攻擊也被接連避開，以至於進入彼此的視野！
嗷吼！
北側的獸形靈妖王發出劇烈的咆哮，頓時層雲湧動，沙暴翻滾。它就像一頭直立的巨狼，半透明的身體上存在大量的骨刺，利爪如刀，輕輕一揮，便能製造出半徑數百米的殺傷麵！
若是尋常軍隊來此，便是有百萬之眾，也不夠他幾下折騰！
獸形靈妖王的反應最是迅速，見得半空裏的黑翼青紅羽，當即震天狂嘯，一道極其強橫的神魂威壓，重逾泰山般當頭砸至！
“烈陽，死守靈台，撐住黑天！”風老及時提醒。
“……”烈陽齒縫間躥出一絲熱氣，眼中殺氣騰騰，“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