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裏是烈焰大營，憑實力說話！”烈如煙身手利落的下了戰馬，拍拍兩名新兵的肩膀，“而且要嚴守軍紀，但有觸犯，嚴懲不貸！心裏覺得苦，覺得委屈，就努力訓練，刻苦修行！”
顧雪、白仙兒似有明悟，紛紛點頭。
恰在這時，女子訓練場的邊緣傳來一片騷動。
烈如煙看都不用看，便知道是烈陽來了。她心裏計較，不能讓兩個新兵受了委屈就找烈陽哭訴，化悲憤為動力才是正途。
於是微微一笑，對兩人道：“休息時間結束，快去訓練吧！”
白仙兒、顧雪都不知烈陽來了，果真卯著勁，投入下一輪的訓練項目。
——
烈陽腳步緩慢，像個飯後遛彎的老大爺。龍驤將軍所部到這邊有一定距離，因此走了許久。
烈焰軍中的男兵、女兵分開訓練，卻會統一編製。
他見訓練場上的女兵正在熱火朝天的訓練，心裏總有些憋壞——看漂亮妹子滾沙坑、扛圓木，還挺刺激的！
“烈陽！”在一片或花癡或崇敬的歡呼聲中，一名身穿將領級別戰甲的女子走近喚道，正是從訓練場對側走過來的烈如煙。
“姐！”烈陽眼前一亮，臉上笑容明朗。
烈如煙知他傷重，搖頭笑道：“你不安心養傷，怎還到處亂跑？莫非，是瞧上哪位女兵了？”
“哈哈——”烈陽大笑，“我瞧上你，行了吧？就不稀罕我過來看看你？”
“嘁，得了吧。”烈如煙和他玩笑慣了，並不覺得輕薄，指了指遠處的人影道，“你是來看那兩個新兵的吧？”
烈陽也不否認，遠遠看見顧雪、白仙兒正在賣力的訓練，也就放心不少。
他視線往外一領，烈如煙心領神會，便與他並肩而行。
“女兵之中，我烈家人占了一半。”烈陽道出了心中顧慮，“族人向來倨傲，難免會有言語衝突。她們初來乍到，多半會被欺負。”
“可不是。”烈如煙想想都頭大，歎道，“我剛剛交了任務過來，就看見如煙與她們對峙——你那小侍女，差點出手打人。”
“哦？”烈陽忍俊不禁，卻並不在意，“沒事兒，隻要不死鬥，磕磕碰碰都很正常。大不了吃個五十軍棍。”
烈如煙啞然，側臉看著烈陽：“你還真是鐵石心腸，那小丫頭我見猶憐，到你嘴裏怎麼就該吃五十軍棍？”
“磨練嘛。”烈陽壞笑。
烈焰軍裏，總有那麼些“變態”，總嫌棄訓練項目不夠，強度太低。於是故意找茬，屢犯軍紀。
不為別的，就是想吃五十棍，心裏才舒坦。
碗口粗的軍棍，打普通人五十下，命都沒了半條。就算修行者皮厚肉糙，那滋味也不好受。
烈如煙心知肚明，身邊的烈陽，就是那些“變態”之一。
他和炎風十八騎的兄弟經常互相鬥毆，來進行所謂的抗擊打訓練。這讓烈如煙很難理解——這些老爺們想提高身體抗性，對練的時候下手重點不就行了？
偏偏要吃軍法，趴在刑凳上吃棍子？
怕不是有受虐傾向？
“就不怕她們扛不住？”烈如煙對顧雪並不了解，擔心的道。
烈陽倒是很輕鬆，信心十足的道：“別小看她們，有勇氣跟我去古浪島的姑娘，絕對有資格加入烈焰軍。”
在烈陽心裏，其實古浪城的戰鬥還算不上慘烈，隻是更加高級。曾經在狂沙之地的發生的戰鬥，那才叫淋漓的鮮血，慘淡的現實！
話是這麼說，烈如煙深知女兵訓練營的道道，提醒道：“你別太樂觀，兩個丫頭涉世未深，稍微刻薄的言語，就能傷害到她們。若是心裏出了問題，便很難彌補。”
烈陽也想到了這一點，先認同的“嗯”了一聲，旋即淡笑道：“放心好啦，再過幾天，就沒人敢欺負她們了。”
“唉？”烈如煙不解。
烈陽攤手道：“爹說了，慈萱公主七月十六日到——平玄天大神官辰闕替我報功，大家肯定都有封賞。白仙兒、顧雪是直接斬殺夏侯誅神的功臣，陛下不會吝嗇的。”
他讓大部分人回家，便是想讓各自在鄉親父老麵前，得到這一份屬於大家的榮耀！
“嘶……”烈如煙略一思忖，才反應過來。
慈萱公主北上炎關，八卦點的說法是來找烈陽，實則另有用意。
在莫輕塵集團被烈陽摧毀之後，烈焰軍、狂濤軍的對峙已然失去意義，如此一來，便要另用手段化解幹戈。
順帶給烈陽等人封賞，還可以穩定軍心，何樂而不為？
說起慈萱公主，烈如煙難免笑嘻嘻的八卦一番：“陽陽，如果十九代辰帝再賜婚，你怎麼辦？”
“能不能不說這個……”烈陽一個頭兩個大，“陛下對我屢下殺手，我還娶他老妹，我瘋了吧？還不如娶你呢。”
“娶我？”烈如煙莞爾，雖然知道他在開玩笑，可是心裏仍覺甜蜜。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下去，其實也是一種幸福吧？
她故作氣惱的道：“你個臭小子，還敢打姐姐的主意！要不是看你有傷在身，哼哼，我肯定揍你一頓！”
姐弟倆一路說笑，烈陽心情明朗，找回大半年來從未有過的舒心。他回到龍驤將軍的指揮大廳，部將連忙對二人行禮。
“姐，我離開炎關以後，爹好像把大部分將士都劃給了你？”烈陽在主位坐下，隨意的道。
“……”烈如煙聽出來幾分意思，就在他手邊的位置坐了，慎重的道，“炎關的情況今非昔比，風帥讓我們幾個親近的小輩接管大部分軍務，原來的主力戰將都調了回去——大爺爺似乎想把重點放在烈焰城。”
烈如煙口中的大爺爺，即烈陽的祖父，辰國上將軍，烈飛。
“哦？”烈陽陷入沉思。
“現在的炎關，其實隻剩下風帥，還有周衛國兩名頂尖戰將。”烈如煙接著道，“我問過風帥，隻說是正常的調動。”
烈陽不置可否的笑笑：“可不是嘛，仗打完了，主將們的親眷多在烈焰城，調回去也是應該的。”
實際目的，就隻有祖父烈飛知曉了。
烈陽參照一些資料，跟烈如煙商談了一番軍務。駐紮在炎關的烈焰軍，目前仍有五萬之眾，據說烈焰城經過幾年的擴軍，烈焰軍主力已經達到數十萬的龐大規模。
具體數目，兩人不得而知——甚至炎關風帥也未必知曉。
“山雨欲來風滿樓，黑雲壓城城欲摧……”烈陽歎了歎，旋即拋開這些難懂的話題，“姐，下午有空麼？陪我去個地方。”
“剛換防下來，你說沒有有空？”烈如煙嘴角噙著好看的微笑，她總是習慣這樣看著烈陽，仿佛看著自己的傻弟弟。
眼底有藏著一絲旖旎的愛意：“說吧，去哪？”
——
隨著辰國、蒼狼國罷兵言和，締結盟約，人們開始紀念、緬懷那些在戰爭中犧牲的英雄。埋葬無數英魂的炎山墓，幾乎成了一個旅遊景點。
許多人慕名前來祭拜，包括英雄的親友，烈焰戰區的百姓，江湖俠士，以及往來的客商。一座氣勢磅礴的烈焰英雄紀念碑，聳立在炎山墓園的最高處，仿佛一把利劍，直刺長空。
幾名江湖俠士結伴而來，在幾處墓區完成祭拜之後，站在英雄紀念碑前小憩閑聊——
“這石碑，四百年了吧？”
“烈焰軍鎮守北境，都五百多年嘍！”
“我還盼著烈焰軍衝出炎關，把蒼狼國滅了，沒想到是這個結果。”
“北滅蒼狼？談何容易——每個時期，蒼狼國都存在一兩個絕巔強者，如今的國師陸湛，百年前的雪皇陸北歌，都不遜烈家強者。”
“據說是烈陽在劫穀之中，成功說服了陸雨，讓她放棄了南侵的念頭，才有今天的和平局麵。”
“換我就忍不了，炎風十八騎的血仇啊，怎能就這麼算了！”
“唉，人家是什麼位置？眼光之高遠，豈是你我能夠揣測？再說了，一將功成萬骨枯嘛。”
對於當下局麵，一千個人就有一千種看法，幾名江湖俠士的討論，並未引起太多注意。正打算離去時，忽然瞥見長長的石階上走上來兩個人。
男子身材高大，臉色卻有些病態的蒼白，鬆軟的短發在陽光下反射出烏亮的光澤。他穿著品質不凡的黑衣白裘，表情極為莊重。
他身側是一名身姿高挑的紅裙女子，眉如遠山，目如春杏，精致的鼻梁下，是櫻桃般的紅唇。
正是烈陽、烈如煙二人。
他們出行低調，沒帶任何隨從，加上在墓園裏大家都不關心活人，因此一路平靜。
甚至看到黑衣白裘之後，還有人嘀咕：“誰這麼不長眼，在炎河以北，竟然還敢這身打扮？”
數息之後，才愕然驚覺，敢在炎河以北穿戴黑衣白裘的，從來就隻有一人！
——
烈陽、烈如煙登上炎山之巔，並肩立於高聳的紀念碑前，兩人心思虔誠，臉上的表情卻是複雜。
有崇敬，有驕傲，也有悲痛，有不舍。
兩人在紀念碑前靜立了有兩三分鍾，才由烈如煙取出一些香燭紙錢等祭奠之物，烈陽則是表情歎惋的吟道：
“別人笑我太瘋癲，我笑他人看不穿。”
“不見炎山豪傑墓，無花無酒鋤作田。”
他說話間，翻手取出一個尚未開封的酒壇子，輕輕道：“這首詩贏來的桃花釀，我烈陽沾了大家的光，貪嘴喝了兩壇——剩下最後一壇，幹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