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烈陽臉色一僵,略有發紫的趨勢,他警惕的四顧一眼,“周叔,你跟我說這個,該不會……”
周衛國搖頭歎道:“你在古浪城滅殺六十餘名神級強者,一舉破解莫輕塵的毒計,平玄天大神官將莫輕塵的屍首帶回,嘖嘖嘖——我聽說陛下也沒攔住公主殿下,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!”
“我的媽……”烈陽麵如苦瓜色,像是遭受了人生中最嚴重的打擊,“這還玩個錘子!”
連忙走進家門,跟在前院搖頭晃腦的狗子打了個招呼,便進入前廳。
父親正在招待顧雪、白仙兒,見烈陽前來,招手示意他坐下:“你小子,怎麼不把霜兒帶回來?我還想請冷兄一敘,談談你們的婚事呢。”
烈陽哪還聽不出父親在使壞?
無奈的道:“爹,我聽周叔說,公主殿下要來?”
“唉?有這事!”烈風擠眉弄眼,一副老懷大慰的模樣,故作驚訝的想了一會兒,才拍膝道,“對對對,我今早剛剛接到消息,說公主殿下北上——嘶,說是七月十六日落之前到。”
“咳咳咳……”烈陽猛的接連咳嗽,身體震動傷口,幾乎咳出血來,“爹,我……我得送雪兒回劫鎮……我我我,我七月十五出發!”
顧雪向來誠實,疑惑的嘀咕一聲:“公子,不是說好了……先不回劫鎮麼?”
該送回家的,早就安排妥當。
烈陽帶顧雪、白仙兒回炎關,就是想讓她們刻苦修行,用烈焰軍的方式,讓她們快速成長。
兩個妹子的天賦再強,啟靈域的修為等級,肯定不夠看。
“……”烈陽被最心疼的雪兒拆了台,臉上變成了豬肝色。
烈風則是忍俊不禁,哈哈大笑:“好了,你就安心在家呆著!那可是陛下新冊封慈萱公主,陛下的親妹妹,你讓人家看一眼會怎地?”
“會死!”烈陽雙手捂著臉,想起三年前的某些經曆,左眼皮就跳個不停。
“你這臭小子,怎麼說話呢!”烈風虎著臉,眼皮底下卻是樂不可支,他見三人的狀態都不好,於是道,“我已經給顧小姐、白小姐安排屋子,你們先去休息吧。”
烈陽輕一點頭,起身道:“爹,再安排她倆進烈焰軍,明天就去烈焰大營報到。”
“哦?”烈風瞧出來幾分意思。
鎮北大將軍的意識毋庸置疑,從各方情報而言,夏侯誅神已死,莫輕塵屍首也被帶回,按說天下大定,已無戰事。
烈陽何須讓兩個姑娘加入烈焰軍?
肯定另有緣故!
他和烈陽交流一個眼神,鄭重應聲:“行!”
——
炎關鎮並不繁華,鎮北將軍府的規模甚至比不過琅琊城白家的宅院。烈陽卻早已習慣,何況家裝是否精美華貴,意義並不是很大。
對修行者而言,將軍府裏的許多設施都堪稱奢侈。
譬如整齊排列的歸元修煉室,能夠最大程度的彙聚周遭的天地能量,並能起到阻隔靈能外泄的效果。
以及後院的幾個陣法木人樁,據說能夠硬抗洞天域的攻擊。
還有烈家精武閣、衍書閣,其中所藏,怕是不下於浩辰宗無心殿的武學底蘊。
比較奇怪的是,尋常往日都有宗族子弟在將軍府內逗留練習,今日卻空無一人,隻有些家丁侍女在往來忙碌。
烈陽隨意問了一聲,才知狂沙之地貿易區的治安維護,需要大量人手。現在正是下午,大家或在軍營操練,或領兵出巡。
他帶顧雪、白仙兒熟悉了一番家中情況,才暫時分別。
烈陽回到熟悉的房間,由於家人每天打掃,屋子裏幾乎沒有灰塵,床上也更換了夏天用的涼席竹枕,他一頭睡倒,感覺無比舒坦。
好男兒誌在四方,可是大丈夫走出去,終有一天還要回來。
烈陽心裏,家,永遠是最溫暖的地方。
“師父,一年……”他扯過毯子蓋在身上,氣息悠長的歎了歎,“夠吧?”
“其實沒那麼緊張。”風老難得鬆懈,以靈體狀態出現在烈陽身側,居然也躺倒在床,還翹著二郎腿,“你隻要達到烈焰訣三重境,就足夠離開星塵大陸——咱們把慧靈塔一扔,還可以再回來噠。”
“也是……”烈陽臉上浮現出淡淡微笑,“彼岸帝君隻能鎖定慧靈塔的位置,咱隨便找個犄角旮旯扔了,還能遛他一遭呢。”
“嘿嘿!”風老得瑟的笑了兩聲,看他猥瑣的表情,多半已經想到了某個有趣的位置。
冷不防烈陽忽然道:“師父,說說君小姐的事吧。”
“……”風老表情一僵,下意識的偏向了內側,強悍如刀鋒戰神,竟連身子都有些微蜷。烈陽固然不懂兒女情長,看風老的表現,就知道他與君小姐之間,定然有過一段恩怨情仇。
烈陽也不催他,眼裏流露出少見的柔情,自顧的道:“其實,我今天看見陸雨離開,真的好想留下她——就是衝過去抱回來的那種,咳咳,嗯。”
“那你為何不抱她?”風老的聲音很輕,似乎在壓抑某種情緒,話語中又帶著一點自責。
“我……”烈陽表情苦澀,這個問題很難回答,“我不知道怎麼說,霜兒離開時,我都沒有今天的感覺。”
難道,是自己不夠喜歡霜兒?
“臭小子,下次可別再錯過了。”風老感慨萬千的道,“有些人吶,你不用力珍惜,很可能就會錯過一生——南陽北雨,多美的故事。反正秦家存在變故,你一時半會也娶不了秦霜,不如先拿下七公主?”
烈陽聽到“公主”倆字就腦瓜疼,以手扶額道:“師父,過幾天慈萱公主就到了,你說我該怎麼辦嘛?”
“慈萱公主?”風老也感到好奇,“三年前,你到底經曆了什麼?我怎麼覺著,你很怕這位慈萱公主?”
“……”提起陳年舊事,烈陽老臉一紅,強忍心中的羞臊道,“三年前我奉詔覲見,在玄星城裏閑逛時遇到一個小姑娘,她善良可愛,我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。”
“哦吼吼,小夥子情竇初開呀?那個小姑娘,就是慈萱公主吧?”風老瞅烈陽的表情,就知他心中所想,“那為何十八代辰帝賜婚於你,你要拒絕?”
“我……”烈陽苦笑,“在金殿聽到賜婚旨意之時,我不知道她就是公主啊……不然我喊個屁的‘蒼狼未滅、何以為家’?沒準娃都生一窩了。”
風老被烈陽逗樂了,哈哈大笑起來:“你呀你,真他娘的真是個人才。”
“唉。”烈陽無限悵惘。
喊完那句口號之後,被天下人封為經典。再回炎關,就有了南陽北雨的傳說。
“我離開玄星城時,才知道她是公主……”烈陽搖頭歎息,“她也懵了,沒想到我敢抗旨。”
當年錯過,兩人三年未見。
烈陽醉心修行,在戰場上馳騁縱橫,若不是偶爾有人提起,幾乎已經忘了這事。
“那慈萱公主現在過來,你苦惱個屁?”風老壞笑道,“又白撿一老婆,何樂而不為?”
“就知道你會這麼說,還有,什麼叫‘又’!”烈陽閉上雙眼,“人生若隻如初見,何事秋風悲畫扇?三年前我們才十五歲,都未曾經曆這般權謀算計,現在……陛下算計死了顧夫人,幾乎害死徐雁、劉劍龍、唐宇,我如何再與她坦誠相見?”
“也是。”風老長歎,世上有幾份感情,能夠單純得無從挑剔?
聚在烈陽身邊的所有女子,都有感情之外的理由,隻是因為並肩作戰,在生死中磨礪,才逐漸忽略最初的那些“小九九”。
誰都有不成熟的時候,難能可貴的是在共同經曆一些磨難之後,能抓住生命中的閃光點,學會真正珍惜彼此。
師徒倆不約而同的陷入沉默,風老思忖再三,才道:“帝君,是彼岸世界的絕對主宰,是已知宇宙的最強者。君小姐,是帝君的女兒。”
“嘖嘖嘖。”這一回輪到烈陽反嘲諷,“原來師父也喜歡公主?”
風老哼了哼,並未反駁,平躺了靈體繼續道:“我當年在彼岸帝國的最高學府,和君小姐成為同學。我們的組合,橫掃了整個學府,後來在星際戰場也所向披靡。”
烈陽恍然,原來是同學情誼。
可惜自己從沒在學校呆過,打小就在炎關杵著,學的都是兵家本事。
“從學校畢業之後,我不顧家人反對,成為了彼岸大軍的一員。”風老想起那一段過往,聲音有幾分不屑,“我為了君小姐,加入彼岸大軍,並快速進步,最終通過西神殿的考核,成為刀鋒戰神——可是,那老賊一直看輕我的出身,認為我來自蠻荒異界,配不上君小姐!”
“是挺悲劇的。”烈陽感歎道,“後來呢?”
“後來?其實沒什麼後來。”風老笑了笑,“帝君不讓我們見麵,我無計可施,恰逢我的家鄉失去蹤跡……我怒火攻心,就殺進彼岸城,被帝君三兩招錘了出來。若不是君小姐求情,讓帝君下手慢了半分,為師豈能逃到此處?”
風老的寂滅之刃、殘敵之刃、六芒星斬,全都對帝君無效,自己反而扛不住對方的攻擊,淒慘落敗。
“如此說來,君小姐對師父還是挺不錯的。”烈陽能想象出那樣的場麵,一個出身普通的男子,想娶走皇家公主,多半是天方夜譚。
“唉……”風老重重一歎,想起多年前的一個夜晚,語調悔恨的道,“其實畢業的時候,君小姐曾勸我不要加入彼岸軍隊,她願意放棄公主身份離開彼岸世界,隨我遨遊寰宇——是為師執迷不悟,想獲得帝君的認可,堂堂正正將她娶進門。”
奈何……
即便成為世人敬仰的刀鋒戰神,依然不夠資格。而成為彼岸神殿認證的封號神,已是修行者的最高榮譽!
男人追逐實力,獲取榮譽,不僅僅為了證明自己,也為了爭一口氣。結果不如人願,風老怎會料到,為了爭一口氣,竟然錯過了最好的機會。
烈陽理解風老的選擇,也想到了自己。
可是,把握眼前人,說得輕巧,又談何容易?
“慈萱公主……”烈陽腦海中浮現出當年玄星城街頭的純淨少女,心裏默默念聲,“萱兒……辰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