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老如此說法，已經是明擺著喜愛顧雪，想要認個孫女。
一些年輕俠客想要出人頭地，除了憑借過硬的實力，有時也能尋求捷徑。比如和某位江湖大佬處得好些，認個幹爹、幹爺爺之類。
這樣的情況通常存在於女俠士，星塵大陸重男輕女，一些女俠士認了幹爹，並不影響幹爹親兒子的繼承權。
江湖之上通過認幹爹而混出頭的女俠士數不勝數，至於和幹爹的事實關係如何，一直為人津津樂道。
旁人聽見子老如此說法，都有些訝異。
顧雪出身貧賤，倘若成為子老的幹孫女，由一介小侍女變成龍嘯山莊的明珠，豈不是一飛衝天？
但是烈陽已非曾經的“星塵大陸小輩第一人”，如今的炎關上將，已經稱得上是星塵大陸超一流強者！
他的侍女地位非凡，一些小宗派見了顧雪，怕是要敬畏三分。
嶽錚聽出師父的意思，嘴唇動了動，卻沒敢開口幹預。認顧雪當孫女，相當於把龍嘯山莊與烈家捆綁，看似平淡的舉動，卻有站隊之嫌。
“多謝子老前輩垂青……”顧雪可沒有攀附幹爺爺的心思，下意識想拒絕。
烈陽瞧出子老的用意，龍嘯山莊向來隻站江湖俠義，如今之舉，可謂用心良苦。老頭子在用他的方式，支持烈陽！
“雪兒，還不快叫子爺爺？”烈陽輕笑，與子老的眼神達成默契。
“唔……”顧雪一切都聽烈陽的，臉上卻浮現出三分不情願，輕輕的喚了一聲，“子爺爺，我們可說好了，以後雪兒還是要跟著公子，不能待在龍嘯山莊！”
她就生怕認了幹爺爺，就不能跟烈陽待在一塊。
子老聽得一聲“爺爺”，頓時樂開了花，朗聲大笑：“好好好，雪兒當然要跟在烈將軍身邊。”
顧雪總算放下心來，周圍有上前和子老打招呼的客人，聽說子老認了個孫女，紛紛前來道賀，小丫頭一時羞臊，皆由烈陽應付。
眼看著日暮西陲，宴會即將開始，後續前來的賓客也逐漸稀少，烈陽正覺輕鬆，忽然感知到一股特殊的銳氣，出現在了大廳門口！
白仙兒等人也察覺了那道熟悉的氣息，紛紛看去，隻見門外來了一隊紅衣人。在山莊人員的接引下，走上廳來，自然是要向今日的老壽星說些拜壽的話。
“公子，是何歸！”虞菲保持冷靜，淺聲提醒道。
烈陽示意大家稍安勿躁，如今顧雪成了龍嘯山莊的人，量他萬藥堂手段通天，也翻不起更多風浪。
——
恰巧天光晦暗，涼風皺起，絲絲縷縷的雨水快速變得秘籍。剛才還是彩霞漫天的情景，這會兒居然下起了滂沱大雨。
有道是朝霞不出門，晚霞行千裏。今日晚霞燦爛，卻大雨傾盆，多半是受了恰才龍爪村一戰的影響。
此刻的何歸心裏那叫一個苦悶，本來還想好了一套說辭，陳述萬藥堂這些年對龍嘯山莊的好處，至少讓龍嘯山莊保持中立。
不料剛到宴會大廳，就聽到許多江湖俠士說，子老認了個幹孫女——恰是烈陽的小侍女顧雪。
昨天晚上在龍橋上，何歸就多曾留意，本以為隻是個貧賤女孩，不料今天就成為高不可攀的存在。
想起昨晚在人家麵前耀武揚威，何歸恨不得扇自己倆耳光。
被江湖朋友捧出個“何劍皇”的名頭就牛逼了？咋不把尾巴翹上天呢？得虧是沒有直接冒犯顧雪，若是見她嬌俏可人，心生歹意，那是大羅金仙降世都救不了萬藥堂了。
總算是何歸心性非凡，眼看著子老身畔就坐著大殺星烈陽，也沒亂了方寸。他整理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，來到子老身側，拱手拜道：
“莊周浪說華封祝，漢帝虛傳嵩嶽聲。爭似壽寧嘉節日，千門萬戶願長生。萬藥堂何歸，祝子老壽比南山！”
還真沒瞧出來，氣質鋒銳如劍的何歸竟還有幾分文采，祝壽詩詞張口就來。加上進門唱禮之時，萬藥堂照例是禮物最豐厚的一方，諸多品客都很給麵子，場麵熱鬧非凡。
子老點頭以應，瞧著主桌上還有一處空位，就指著位置道：“何公子，請。”
何歸自知躲不過，隻好按著心中的忐忑，在主桌邊的空位坐下。好巧不巧的，他右手邊是嶽錚，左手邊坐著白仙兒。
白仙兒才懶得搭理他，便隻裝作不認識。
何歸不敢失禮，連忙跟桌邊的眾人招呼。半圈是龍嘯山莊之人，包括莊主夫人，大徒弟秦戰，以及嶽錚等親傳弟子。
再看向另一側的極境戰隊，何歸喉結蠕動，一時竟有些恐懼。
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極少有的心情。
奈何龍爪村一戰太過震撼——直徑數百米的巨大火蓮，以及冥龍降世，已經超出普通修行者的認識。
向來心高氣傲的何歸，也會將之奉若神明。
他不敢上來就招呼烈陽，而是求助的看向身側的苗家女子，小聲的道：“白小姐，別來無恙。”
白仙兒倒也沒有仗勢欺人，低眉不去看他，淺淺應聲：“當初何家給白家的聘禮，我已備齊，明日便會登門拜訪，向何老堂主賠禮道歉。”
何歸臉色鐵青，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，事情發展到這份上，哪裏還敢要白家賠禮道歉？巴不得兩不相幹，你走你的陽關道，我走我的獨木橋。
他正待說些漂亮話，卻聽見對座的烈陽開口：“何公子，明日我與顧小姐、十一先生一同登門，拜會何老堂主！”
何歸聽到這番話，想死的心都有了，他原本自以為氣場強大，能夠鎮住絕大部分江湖小輩，但在麵對狀態並不完好的烈陽時，卻感到冷汗直流。
他整理出一副笑臉，看起來還挺高興：“烈將軍若來，我何家定是蓬蓽生輝。尋龍城有許多好去處，明日在下定會帶烈將軍玩個盡興！”
烈陽淡笑一聲，便不再搭理。
心裏吐槽：昨晚你不是很牛逼麼？現在怎麼成了苦瓜臉？若你是行俠仗義的何劍皇，我烈陽敬你是條漢子，承認你牛逼。
可是，你不就是抱了春風玉露堂，為非作歹狗仗人勢？
就你們這樣的貨色，敢在老子麵前牛逼？
嘁，就沒人在我烈陽麵前帥得起來！
——
壽宴按序進行，由於烈陽狀態不佳，雖是坐在子老手邊，全程都保持低調。偶有賓客敬過子老之後，會過來敬酒，烈陽多半是應付一二。
他才懶得講什麼酒桌道義，虛界照杯口一收，簡單粗暴。敬酒的兄弟卻不敢不喝，而且還得是斟滿的一口悶。
顧雪見烈陽連手都不方便台，知道他堅持在此，已是極為艱難的事。於是也不管旁人看法，就給烈陽夾菜。
烈陽倒是習慣被人伺候，吃得心安理得。
宴會一直持續到夜深，子老當然不會久坐，但是也早早放出話來，由秦龍等山莊弟子，陪各路江湖豪俠一醉方休！
——
山莊某處，小院庭燈晃動，大雨滂沱，淋得周圍草木嘩嘩作響。相隔不遠的宴會大廳在子老離開之後，開始了狂歡。
這裏不像其他江湖宗派，會有嚴格的宗門規矩。
龍嘯山莊除了有武學傳承關係的弟子，也有四海彙聚的普通莊客。今日壽宴，據說開了百餘處宴席。
百裏方圓的龍脈山中，有數萬人一起歡飲。
烈陽站在畫廊下，看向龍脈山裏綿延的燈火，緩緩吟道：“奈何奈何可奈何，奈何今日雨滂沱。滂沱雨祝子公壽，壽比滂沱雨更多。”
雖是祝壽的詩句，卻透著一抹惆悵。
“喲，烈將軍果真會吟詩！”子老就在一側，哈哈笑聲，“聽說烈將軍在桃花嶺鬥詩奪魁，贏了夏傑好幾壇桃花釀，起初老夫還不信。”
烈陽淡笑，他的聲音很輕，在驟雨之中若不細聽，甚至可能聽不清楚：“今日雖是歡暢淋漓，前輩就不怕……給龍嘯山莊引來禍端？那冥府法尊，修為達到二級神士，想要屠滅星塵大陸的一方超級勢力，隻需一招。”
“老夫還沒瞎呢。”子老酒足飯飽，視線透過雨夜，看向蒼茫的遠方，“但是冥府法尊與魍魎之徒勾結，殘害龍爪村百姓，圍困江湖俠士……我龍嘯山莊，與之誓不兩立！”
烈陽理解的笑了笑，話雖這麼說，在自己出手之前，龍嘯山莊卻選擇按兵不動。
據了解，在被死亡之靈困在龍爪村的二十九名江湖俠士裏，有兩名子老的親傳弟子！
原因很簡單，子老不確定星塵大陸之上是否存在與冥府法尊抗衡的力量。龍嘯山莊固然雷厲風行，向來豪氣幹雲，卻不是沒腦子的莽夫。
一腔熱血的去死很容易，難的是背負責任，守護那些脆弱的生命，守住這片大陸上的道義！
“短時間內，不會有那個級數的強者出現了。”烈陽幽幽的道，“冥府執法者隊伍編製為六人，兩名神士級別的法尊，四名神兵級別的執法者。一名法尊在冥府內被我偷襲幹掉，今天是第二個。”
子老恍然，表情卻未放鬆：“那麼，剩下的四個呢？”
那四名執法者，正分布在星塵大陸各地，或在玄星城，或在雪城？
亦或是，東域星海深處的古浪城？
烈陽沒有詳細的情報，他深吸一口氣，視線穿透雨簾，眸子裏星光閃爍，決然的道：“找出來，殺掉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