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是……”烈陽在滾滾煙塵中,看清旗手的衣飾圖案,意識到歸墟城的局麵,似乎暗藏玄機,他對趕車的老漢道,“我們下午,怕是要盡快趕到歸墟了。”
——
歸墟城位於辰國南部,由於遠離戰火,附近也沒有緊要的修行資源,整體氛圍相對和諧。
前幾日陳家大少爺陳行芝,在星辰鎮南“死而複生”,也成為江湖人的熱議話題。陳家為了慶祝陳行芝身體康複,已經擺了兩日流水筵席,來者不拒。
隻不過這天午後,來了一群意外的客人。
這五名客人身穿白綠配色的錦衣,氣質卓然,纖塵不染。為首的老者鶴發童顏、仙風道骨,像是一名得道高人。
他左右跟著四名年輕人,器宇軒昂,儀表不俗,多半是他的弟子。
陳老爺還在忙活招待親友,聽到下人稟告時,登時被唬了一跳:“快請,快請!哦不,我親自去迎!”
陳老爺連忙叫上幾名家族管事,並一些模樣端正的侍女,十分隆重的迎出前院來,分辨出來人的身份,還在十米開外就高聲行禮:“在下陳駿,拜迎周先生,以及諸位高徒!”
前院左右還有人在吃筵席,發覺大門處的動靜,紛紛伸直了脖子來看。可是一時人影擁擠,並不能看清。
心裏犯嘀咕:“到底是何人,當得起陳老爺如此禮數?”
正疑惑著,便聽見管家大聲道:“春風玉露堂,周丹溪先生到!”
頓時把人嚇了一跳——春風玉露堂,江湖六大勢力之一!由於醫術高絕,結天下善緣,向來無人敢惹!
是六大勢力當中,極為特殊的存在。
周丹溪白須飄飄,臉色頗為複雜,在陳老爺的迎接下,進入陳家正堂。侍女們殷勤奉上熱水毛巾,讓他們洗手擦臉,自有茶果點心奉上,務必招待周全。
“陳公子何在?”周丹溪遠來疲憊,先抿了口茶,才開門見山的道,“大概十二年前,陳公子的病由老夫親自診治,進來聽聞陳公子的經脈先天鼓裂之病已然痊愈,特來道喜!”
“順便,也想看看是何方高人施以妙手,竟治得了這般病症!”
周老先生腔調圓正,還透著幾分不服氣。
因為在他眼裏,陳家根本沒有資格接觸到七寶玲瓏果!
數月之前,本門長老沈作仙為了獲取一枚七寶玲瓏果,在百花穀與一頭體形巨大的植物係夢靈獸大戰一場。
全靠虎口奪食的烈陽不貪心,還回來一枚,才滿足了心願。
陳行芝的病,究竟是怎麼治好的?
周丹溪十分好奇,因此不遠千裏趕來歸墟城。順便也是帶幾位徒弟遊曆江湖,多長些見識。
“周先生恕罪,犬子午間和幾個朋友喝多了,醉酒未醒……”陳駿歉意的道,“我看周先生遠來幸苦,不如先吃午餐。我著人煮了醒酒湯,定會讓那臭小子來拜謝周先生。”
“哼……”周丹溪卻有些不高興,瞪著陳駿道,“陳公子的病又不是老夫治好的,你謝我作甚?”
邊上的弟子連忙勸道:“師父莫急,反正已經到了,不如先吃過午餐,再去看陳公子不遲。”
咱又不是上門討債尋仇的,難道還怕人跑了?
周丹溪鼻子裏哼哼兩聲,總算沒有真個計較,於是麵色稍緩:“如此,便麻煩陳家主了。”
陳駿哪裏敢嫌麻煩,周丹溪肯帶弟子來家裏,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!須知對於普通家族,春風玉露堂便如神仙般存在。
現在是仙人到家,定要誠心伺候,也好讓家族沾點仙氣。
——
待春風玉露堂的五人吃罷午餐,移步後院休息,陳行芝果然已經醒來,連忙洗漱一番,過來拜見。
後院裏,周丹溪一看見陳行芝,便詫異的瞪大了眼睛:“是了,定然是了!”
幾名弟子不明所以,連忙請教。
周丹溪不由分說,一把扣住陳行芝的碗口脈門,凝眉道:“陳公子體內,尚有大量精純能量未曾消化,老夫猜的不錯的話,陳公子最近定然碰到了地玄域的壁障,已經擁有排列靈眼的實力!”
陳行芝幼時曾見過這位老先生,對於春風玉露堂,他是既向往又崇敬的:“前輩慧眼如炬,晚輩敬服。”
周丹溪的臉色卻越發凝重,對身側的弟子解釋道:“世上能根治先天經脈鼓裂的藥物極少,我們掌握的,就隻有用七寶玲瓏果煉製的七寶玉靈丹——七寶玲瓏果蘊含的能量極為精純,且藥性溫和,對人體無害。”
他又看向陳行芝:“陳公子服用的雖不是本門的七寶玉靈丹,但是功效相差無幾,你體內的能量,正是七寶玲瓏果的藥性殘留!”
三言兩語,便把一切看得通透,陳行芝的醉意早醒八九分,忽然察覺到幾分不妙。
果不其然,周丹溪直言問詢:“陳公子,是誰給你治的病?”
“這……”陳行芝咧咧嘴,“就是本地的肖鋒,他還在前邊的宴席上跟朋友喝酒呢。”
心裏難免吐槽:肖鋒這小子和大家喝酒,都偷偷準備解酒藥,每次都是他千杯不醉,欠打!
“肖鋒?”周丹溪白眉一皺,顯然沒聽說過這號人物。
沒過幾分鍾,肖鋒就被叫了過來,這家夥還沉靜在“眾人皆醉我獨醒”的快意當中,臉上是得瑟的笑容。
不過聞知是春風玉露堂的大佬召見,頓時被嚇了一身冷汗。
他年齡雖不大,卻滑頭得很,知道此事必定和七寶玲瓏果有關,心裏連叫“不好”。
“你就是肖鋒?”周丹溪一眼便將眼前的年輕人看透——骨齡二十四五,僅僅具備啟靈下境的修為。
這份天賦極為普通,幾乎就是修行者最底層的存在。
肖鋒點了點頭:“晚輩肖鋒,拜見周老先生。”
周丹溪沒工夫和他彎彎繞,鄭重的問道:“你從哪裏得來的靈丹妙藥,救了陳公子?”
“我……”肖鋒心裏急得像熱鍋螞蟻,“我自己煉的呀——陳公子吃下去時,藥都還是熱的呢!”
陳行芝也不想透露太多,連忙幫腔道:“對對對,的確是熱的,我還以為你當時塞了桂花糕給我吃呢——周老先生,肖鋒他素來敬仰春風玉露堂,亦是本地有名的大夫,對煉製丹藥頗有心得!”
“嗬……”周丹溪何其老辣?從這兩個後生小子的表情就看出來,此事必有蹊蹺,他盯著肖鋒,聲音冷下來不少,“那你說說看,你一個啟靈下境的修行者,是如何掌控七寶玲瓏果的強橫能量,並將之煉成丹藥的?”
很明顯,這不可能。
一名弟子感覺十分好笑,略有譏誚的說:“啟靈下境?怕是會被七寶玲瓏果的能量炸成飛灰吧?”
“……”肖鋒眼眸輕顫,想起當時的情景,竟無法反駁。若非有高人相助,根本無法完成那顆救命的靈丹。
“而且——”周丹溪忽然嚴厲起來,“你哪來七寶玲瓏果?須知那是星塵大陸最頂尖的寶物之一,若是在江湖中出現,極易引發腥風血雨!”
肖鋒心裏一個哆嗦,求助的看向陳行芝。
他倆在星辰鎮時就達成了一致,千萬不能讓旁人知道此事和烈陽的關係——其實這並不是為了保護烈陽,而是自保!
如今時局微妙,江湖多有傳言,說辰帝陛下要動烈家。在這個當口,誰敢輕易和烈家搭上關係?
心裏的感激必須先藏著,在烈陽需要時再施以援手,即是最好的報答。
周丹溪人老成精,哪裏肯信?可是兩個小年輕有意要藏著什麼,他也不好太過強硬——身為春風玉露堂的老輩強者,風度不能丟,形象仍須維持。
恰在這時,一輛滿是灰塵的馬車進入了歸墟城。
“呼……”車上下來一名穿著黑麻長衫的年輕男子,正是偽裝成劍陣師的烈陽。
和趕車老漢結算了費用,他提著炎關劍,問清了路徑,便直直往陳家走來。在進入歸墟城時已經和城門軍士確認過,有五名春風玉露堂的人進城。
“多半是為了陳行芝的病……”烈陽心裏無奈,“怕是會給陳家添些麻煩,不過春風玉露堂還好,隻要不讓朝廷得知,陳家便無大礙。”
正打算扮豬吃老虎,混進陳家看看,冷不丁街邊走過一群年輕小姐。其中一人穿著翠竹紗裙,五官俏麗,身段婀娜,顯得尤為出眾。
姑娘們鶯鶯燕燕,有說有笑,也是去往陳家方向。
那穿著翠竹紗裙的美麗小姐不經意的一看,心裏噗噗的一驚,連忙仔細辨認幾眼,幾乎忍不住要尖叫——
“龍……龍哥?”她連忙靠近幾步,水眸盼盼,充滿了感激。
“……”烈陽暗翻白眼,心裏忍不住罵了髒話,“臥槽,老子怎麼又被認出來了!”
星塵大陸上認識我的人明明不多,為啥總能被識破身份?
烈陽心情不大美麗,霎那間對改名換姓、喬裝打扮喪失了信心——怪不得有“大丈夫行走江湖,行不更名坐不改姓”的說法。
還是穿著烈焰戰甲,手持戰龍狂刀,大吼一聲“老子是炎關上將烈陽”舒坦!
藏頭露尾還叫人認出來,那尷尬勁,你頂得住?
難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