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?”
烈陽的神魂等級更高,察覺了街巷裏的異常。隻不過警惕掃視,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。
陸雨雖沒有發覺,但在烈陽瞳孔緊縮的瞬間,她也取出了宛如碧玉的青鸞劍。鋒利的劍鋒在夕陽下閃爍寒光,劍訣暗起,隨時可能啟用吟風劍意。
“……”
烈陽地玄上境的神魂幾經搜索,並不能在區域內有所發現。搖搖頭道:“感覺……像是被某種奇怪的東西盯上了。”
“唉?”陸雨不解其意,“奇怪的……東西?”
烈陽“嗯”的點頭,掃視這條街巷——雖有陰暗角落,但視野並無多少遮擋,現在是飯點時間,小鎮的民居多數敞著大門,會有天真無邪的小孩子在裏外跑來跑去。
如果有某個勢力的眼線在窺視,憑烈陽、陸雨的等級,多半能輕易發現——眼線探子的實力通常不強,隻是善於隱匿罷了。
但是在優勢魂力的有心搜索下,依舊無處遁形。
“我也說不清楚。”烈陽很難用言語描述,保持著心裏的警惕,便和陸雨並肩往回,“之前在劫鎮沒這感覺,今天很突然……就像是什麼東西趴在背後,直勾勾的盯著人看。自己一回頭,那玩意也始終在視野之外。”
“……”陸雨聽得臉色發白,順著烈陽的描述去想,難免起些雞皮疙瘩,貝齒咬著薄唇,青鸞劍的光芒又亮了幾分,“別瞎說,哪會有那種東西!”
烈陽瞅見身側的美麗公主臉色都變了,心裏覺得好笑,搖搖頭道:“類似於魂體,明白了吧。”
魂體是一種極特殊的存在——通常來說,人類的靈魂須依附肉體存在。肉體死亡,則靈魂消散。
但修行者強化識海,讓本體靈魂原來越強,當達到一定級數之後,靈魂變有可能脫離肉體存活。
譬如肉身盡毀的風老,便能將靈魂寄存於神器空間,以魂體的形式繼續活下去。
“魂體?”陸雨鳳目一顫,下意識的看向夕陽的方向,“怎麼可能?”
“我幼時曾隨祖父前往西神殿,那感覺錯不了。準確的說,並不是正常魂體,而是亡靈!”烈陽也看向了西方,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:“寧可信其有吧,此事非同小可,我會將此事告知程煜將軍。”
——
星塵大陸,自古以來有四大片區,北境雪原、東域星海、南辰沃土、西闕戰場。中心為玄脈山包圍的玄星平原,由辰國占據。
北方是蒼狼國,東方是寧國,而星塵大陸的西闕戰場尤為神秘,江湖人皆說那是一片死域。滿目黃沙,寸草不生,隨便一鏟子挖下去,都能磕到瘮人的白骨。
據說在上古時期,有一場曠世之戰,曾發生在西方。死者不知萬億,以至於怨魂無數,厲鬼巡遊。
多曾有西闕幽魂滲透內地,禍害百姓的記錄。
而在千年之前,由辰國皇族組建西神殿,在西闕戰場遺跡建立封印大陣,將古戰場的亡靈鎮壓,以佑天下太平。
烈陽頗為不解的是,自個兒為啥會被那玩意盯上?
冥冥之中,有個亡靈瞅著自己,那感覺肯定很不爽。要是雙方平安無事倒也罷了,關鍵在於亡靈會殺人,會奪舍!
說白了,就是鬼!
你樂意在蹲茅廁的時候,灰蒙蒙的或者綠光纏繞的鬼魂冒出來跟你打招呼?露個臉都能把人嚇出痔瘡來!
劫鎮處於烈焰戰區最西側,距離西神殿並不遠,西闕神殿若是出了變故,必定會影響到這裏。
烈陽知道西神殿的重要性,立刻去劫鎮衙門,將此事告知程煜。
程老將軍驚得鎖緊眉心,臉上寫滿了忌憚:“千年之前,亡靈入侵內地,全靠大陸的修行者降服。後有西神殿鎮壓,星塵大陸看似回歸平靜,但是那些被壓抑千年的亡靈,會變得越來越強大,而且凶殘嗜殺!如果西神殿出了問題,星塵大陸怕是會迎來一場浩劫!”
說歸說,程煜卻沒那麼悲觀,嘀咕了幾句之後又恢複了笑臉:“少將軍不必多慮,此事自有朝廷處置。初代聖祖皇帝有過明訓,辰家子弟定要穩固西神殿,保護星塵大陸的千萬生靈。”
烈陽也知道多操心也沒啥用,對程煜交待了一些事情,才和陸雨辭別。回到家中時,顧雪已經準備好了飯菜,正讓劉劍龍擺放碗筷。
虞菲知道他們是去查案,關了大門之後,好奇的問道:“哥、七姐,怎樣了?有沒有線索?”
烈陽早有計劃,隻笑著不說話。
陸雨故意壓低聲音道:“抓到一個林過雲,剛剛押去衙門,程將軍正安排審問。”
“唔?”虞菲杏目發亮,“林過雲,是做什麼的?”
烈陽呼呼的歎口氣,坐在大廳的梨木長桌邊道:“林過雲也是跑客貨運輸的——我回到劫鎮的當天,他便拖家帶口想逃跑,早被我盯上了!剛剛問了幾句,才知道正月十五時,正是他把顧夫人接來劫鎮。”
陸雨和他一唱一和:“不知是因為何故,竟對顧夫人動了歹心,正月十六時,他也沒有不在場證明——那樁凶案,十有八九與他有關。”
看見顧雪呆呆的愣住,陸雨連忙安慰的道:“雪兒你放心,程老將軍正在審問,很快就能查明真相了。”
顧雪“唔”的點了點下巴,杏目裏有淚光晃動,連忙對烈陽、陸雨行禮:“多謝公子小姐,我娘親的在天之靈,一定會保佑你們的。”
烈陽的神色十分自信,看樣子對凶案的真相有了相當的把握。
——
當夜,劫鎮衙門。
值守的衙役正在門口閑聊,街巷的陰暗處忽然走過來一人,兩名衙役立刻警惕起來:“何人?”
來人是個年輕男子,衣著普通,態度十分好的招呼道:“兩位大哥,是我,我是陳三皮啊。”
衙役借著燈光細看一眼,瞧出來人身份,恍然道:“哦,是你啊。”
這陳三皮是鎮上有名的小混混,做些替人跑腿拉皮條的營生。
衙役問道:“大晚上的,你陳三皮不去甜水樓喝酒耍娘們,來衙門作甚?”
陳三皮嘿嘿笑道:“就……打聽個事——”
“啥事?”衙役一聽,臉色就警惕起來,陳三皮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家夥,來衙門打聽消息,肯定不簡單。
“哎呀,也沒什麼大事。”陳三皮十分上道,挨近衙役身邊,袖子跟他們碰了碰,便送出了兩個分量不小的紅包,“我有一牌友,欠了我不少賬,這幾天找不到人,有人說是犯了事被抓了——小弟這不是來打聽打聽嘛。”
衙役得了好處,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,大牢裏關了什麼人,倒也算不得朝廷機密。於是道:“那欠賬的是誰?”
陳三皮嘴裏嘶嘶的吸著冷氣,初春的夜晚涼風嗖嗖,的確有些沁人:“就鎮西跑馬車的林過雲,元宵節前跟我打牌輸了,欠的賬現在都沒還呢——大哥您又不是不知道,我這也一屁股債呢,急著要賬,才來打攪兩位大哥。”
“林過雲?”衙役挑高了眉毛,嘴裏嘀咕道,“聽說他打牌挺厲害的,怎麼能輸給你?”
“馬有失蹄,人有失手嘛。”陳三皮很是能說會道,“怎麼,他真被逮進去啦,犯了啥事?”
兩名值班的衙役早得了吩咐,此時對視一眼,心裏有了計較。
其中一人道:“是啊,還不就是顧家村那點事?林過雲有重大嫌疑——陳三皮,他欠了你多少錢?嘖嘖,我估計你是要不回來了。”
“呃……”陳三皮臉色一僵,驚訝的道,“顧家村命案是林過雲做的?”
衙役不是很在意的道:“誰知道,今天晚飯的時候聽說正審著呢,指甲蓋已經挑了,要是再不老實,今晚就給他上烙鐵。”
“臥槽,那麼狠……”陳三皮被嚇得縮了縮脖子,已經打聽得備細,於是一番千恩萬謝,離開了衙門。
陳三皮來到鎮上某個陰暗處,早有另一名年輕男子等候多時。
“怎樣了,林過雲真被抓起來了?”年輕男子臉上發黑,眼裏滿是凶狠之色。
“是啊,聽衙役說,林過雲跟顧家村凶案有牽連——”陳三皮如實道,“您的賬怕是要不回來咯!”
原來,陳三皮也隻是受雇於人,去衙門打聽消息。
年輕男子鼻息哼了兩聲,摸出一袋銅錢,丟給了陳三皮。卻仍有些放心不下:“耳聽為虛眼見為實,你最好找機會去牢裏看看。”
“這……”陳三皮掂量一番錢袋子的份量,眉開眼笑的將之收在懷裏,又裝作驚訝的道,“監牢重地,豈是我這種平民百姓想去就去的?公子您也別著急,哪怕林過雲被砍頭,他不是還有老婆孩子嘛?他跟你打白條了吧,你便拿著白條去衙門告狀,若是他老婆還不起,嘿嘿……,聽說林過雲的老婆長得不錯,肉償也是不錯的嘛。”
“呲——”年輕男子嘴角抽動,真是恨不得一巴掌將眼前的混混拍死,強壓住心頭的慍怒,他道,“陳三皮,都說你神通廣大,那林過雲欠我不少錢,還請你務必幫我這個忙。”
“呃……”
陳三皮表情遲疑,像是在嚴肅考慮什麼事,嘴裏嘀咕道,“進牢裏看看,倒也不是不可能。我有個表弟,恰好在牢裏做事,我帶些酒菜,推說是去看他的便好。”
年輕公子聽了,頓覺安心不少:“那就盡快!錢少不了你的!”
“得嘞公子,您就放心吧!”陳三皮見他出手闊綽,倒也不含糊,當時談定價錢,便計劃進入劫鎮大牢打聽。
年輕公子退入黑暗之中,他還在計劃著下一步,卻不知前後發生的一切,已經讓暗中觀察的烈陽、陸雨看了個一清二楚!
“果然是他。”
烈陽歎了口氣,心裏不是滋味。
而更令人無法接受的,是程煜遲些時候得到的最新消息。
——
深夜,劫鎮衙門。
大堂之中,隻有程煜、烈陽、陸雨三人。
“案發時間,為正月十六早晨八點左右。”程煜拿著一份整理上來的案件報告,“顧夫人被鈍器砸傷後腦致死,屍體於正月二十一日,在顧家村西側十裏外的山林找到。”
“案發當日,顧家的老大老二都不在家,說是被顧建昌遣去隔壁村子幫人建房,正月十七才回家。”
“顧建昌過年之前清了四金賭債,花兩金在村裏建了新房,剩下四金用來做莊開賭,又輸了。”
“不過,他在元宵節當天還清了賭債,正月十五賭了通宵,贏了不少錢——但是正月十六,他在家裏待了大半天,下午時才出了村子,說去隔壁村接兩個兒子。”
……
聽到這些報告,案件的脈路已經相對清晰。
烈陽擰著眉:“林過雲呢,他為什麼要參與?”
程煜道:“經過調查,林過雲也是個賭鬼,不過他牌技高,通常都會贏——隻不過在元宵節前遭人搏了底,一時沒忍住,又下了本錢。本錢輸掉之後,對手又借錢給他。”
“林過雲想翻本,沒想到越欠越多——最後輸了有五金!”
對於尋常人家,幾金的數目已經極大。哪怕林過雲有些家底,一次性輸掉五金,也遠遠超出了承受範圍。
“賭……”
烈陽搖搖頭,“不僅僅是要錢——而是要命!”
程煜深有同感:“打牌耍些小錢,倒可以當做消遣,但這些人押上了身家性命,便是把自己都給賭了進去。少將軍且放心,我已下令抓捕林過雲,他拖家帶口,躲不了幾天!”
“有勞了。”烈陽心情複雜,想了很多東西。
程煜知道其中的尷尬,若顧建昌是凶案的嫌疑人之一,該如何處置?
唉,隻能秉公執法了。
暫且不說顧建昌如何,程煜繼續道:“經過調查發現,在顧家村和劫鎮,賭錢贏了顧建昌、林過雲的,是同一個人!”
他攤開手裏的按鍵報告,指向了一個人名。
烈陽凝眉點頭:“憑他的能力,用些小伎倆贏錢並不難。我隻是弄不明白,他大費周章拖了那麼多人下水,殺害顧夫人,究竟為了什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