嶽十一累得不清,知道此地不宜久留,當即收拾背囊物品,打算尋路從劫穀北端離開。與噬雷獸的戰鬥已將底牌暴露,此地為劫穀東北,難保不會遭遇意外。
但是命運總是很會嘲諷人,擔心什麼來什麼。向北沒走出去幾步,便驚覺一股寒流從背後射來!
縱然嶽十一反應奇快,那出手之人的實力淩駕於他之上,山嶺間炸起一蓬藍光,嶽十一被強勁的攻擊打得搓地摔出,健碩的身體轟轟的撞倒幾棵大腿粗的樹木。
“噗……”
麵對突如其來的偷襲,嶽十一的眼裏沒有驚恐,他堪堪支身站起,嘴裏便噴出一道箭血,灑在眼前的枯枝敗葉上,腥紅刺目。
晃蕩的視線,看清了對方的模樣。
嶽十一不怒反笑,唇齒間滿是鮮血,他兩口呸出口中的血沫,冷笑道:“刁爺。”
“認得你爺爺,還不引頸就戮?”出手者正是刁爺!
地玄下境的刁爺,對付啟靈上境的嶽十一,並不需要多大力氣。他一擊將目標打個半死,掃眼散落在側的背囊,發現有幾枚屬性不一的靈核以及特殊天材地寶掉落,臉上閃過幾分喜色。
那三人死則死,刁爺還樂得多三份錢財,沒想到眼前的嶽十一還要給自己再送大禮!
“幾件東西加起來沒有一萬,也值八千!”刁爺的眼光何其老辣,能快速判斷出獵物的價值,對於地玄域的修行者而言,一萬的金幣也是不小的財富。
正當刁爺眼冒金光,做著發財大夢時,嶽十一不屑的哼聲傳來:“孫子。”
“操……”刁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,好賴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惡棍,當時便脾氣暴躁的喝道,“不知死活的小子,待我把你的腦袋擰下來,再看你如何牙尖嘴利!”
嶽十一呼吸微弱,已是受了極重的內傷,在與噬雷獸戰鬥過後,他本就沒多少狀態,被刁爺擊中一次之後,竟連逃走的氣力也欠奉。
死局了麼?
嶽十一咬牙哼道:“多行不義必自斃,你這種鱉孫廢物,總有一天會遭報應!”
打不了你,老子還不能罵你?
刁爺大步走近,暴怒的咆哮道:“你他媽說誰是鱉孫廢物?”
“嘁……”嶽十一盡量站直了身形,擺好接招架勢,嘴裏譏誚的道,“誰應便說誰——嘶?這王八龜鱉,何時說起了人話?”
刁爺本就是氣量狹小之人,聽嶽十一如此尖酸辱罵,恨不得將之挫骨揚灰!
手中凝聚起湛然的藍光,大踏步走到嶽十一跟前,獰笑著道:“我是否會遭報應尚且另說,明年的今天,就是你的忌日!”
嶽十一徒擺架勢,卻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,他虎目裏閃過幾分灰暗,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,自己最後竟會遭小人所害。
至少,也得是個上得了台麵的強者吧?與之一決生死,就算敗了,那也不算死得憋屈。偏偏遇上這麼個人渣——被他惦記著並且撿了漏,能有什麼辦法?
隻能恨自己命衰。
他沒有用龍嘯山莊的名頭去嚇唬對方,即便說了,怕是除了多遭幾句嘲笑,並不能帶來任何生機。
刁爺明擺著就是要殺人劫財,這裏是深山老林,管你什麼家世背景?殺了人,往草窩裏一扔,誰知道?
龍嘯山莊向誰尋仇?
與其說出來叫人笑話,還不如梗著脖子死個痛快,也算不給龍嘯山莊丟人!
刁爺眼看嶽十一沒有別的手段,正欲揮手將之結果,但是他獰笑的臉,突兀的被一支不知哪裏飛來的羽箭洞穿!
刁爺甚至沒搞清楚情況,隻感覺腦子炸裂般的疼痛,識海砰然崩碎,當場暴斃!
嶽十一也被突兀出現的變故嚇了一跳,連忙往後撤開幾步,讓開刁爺仆倒的身體,這才看清眼前的狀況——腥紅的箭頭,暗紅的箭支,火紅的尾翼!從其後腦上側射入,角度微偏,從其右側麵頰射出,一箭斃命,精準無比!
“火羽箭!”
嶽十一頓時腦子一熱,連忙抬頭,果然看見幾艘燦白的風雪翼滑翔而來,接近樹冠的高度時,來人陸續將風雪翼收進虛界,身法靈敏迅捷,穩穩落定。
“少將軍!”嶽十一看清楚來人,一雙虎目霎時間紅了,怎麼也沒想到,會以這樣的方式與烈陽重逢。
他也不看刁爺的虛界爆出來何物,撐著重傷之軀向前兩步,一下跪倒在烈陽麵前,就像受了無數委屈的大孩子,忍不住淚流兩行。
嶽十一自責的道:“少將軍,我給大家添麻煩了——我不應該離開嶽陽樓的,顧夫人她……”
烈陽連忙一把將之扶起,看見嶽十一渾身是血的狼狽模樣,歎聲道:“顧夫人被害一事怪不得你,你獨自進入劫穀,也是為了早日拿到玄靈雷核,好分擔我的壓力。後院起火,誰都料不準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嶽十一想起烈陽臨走之時,將嶽陽樓托付給自己,沒想到顧雪的母親竟然遭了意外。
還想攔責時,烈陽卻拍拍他的肩膀:“劫鎮風雲彙聚,想要對付我的勢力數不勝數,你也才啟靈上境,改變不了什麼。”
“……”
嶽十一嘴唇蠕動,終究不知該說什麼,顧夫人已經遇害,隻有盡快抓到凶手,才能告慰顧夫人的在天之靈!
眼下已經找到人,嶽十一也拿到了排列刑雷靈眼所需的玄靈雷核,劫鎮北側的熱鬧暫時湊不了,隻能返程。
烈陽見嶽十一渾身是血,有些心疼的令其坐下,親自動手為他處理傷勢。
“這兩位是?”嶽十一見兩位新同伴有些麵生,疑惑的問道。他是光明磊落之人,也拿烈陽當朋友,想到便問,沒什麼好顧忌的。
烈陽這才介紹雙方:“這位是龍嘯山莊排行十一的嶽錚。”
“這位是蒼狼國銀翼戰騎大統領,挽誠將軍。”
“這位……是蒼狼國七公主,陸雨。”
烈陽早早接受了這種奇妙的組合,言語很平淡。嶽錚卻是驚愕的瞪直了眼,早把渾身的傷痛拋到了九霄雲外,臉上浮現出八卦的表情:“不是吧不是吧?少將軍,你……你們怎麼走到一起了?”
陸雨心裏感覺怪異:這話聽起來好奇怪,怎麼就叫“走到一起”?我跟烈陽沒什麼啊。唔……應該是沒什麼吧?
烈陽於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,細細說給嶽十一聽。
得知了事件始末,嶽十一啞然笑歎:“一個月內的經曆,便比旁人數十年的江湖曆練更為精彩——如此說來,辰帝已對你下達追殺令,勢必要對烈家動手了。”
“隨他喜歡吧,我不是很在意。”如今的烈陽,早把曾經的忠誠扔到垃圾堆——要忠誠也不是對辰帝忠誠。
對烈焰軍、對百姓忠誠才比較靠譜。
至少一路行來,曾經的榮耀都在烈焰軍、在江湖中得到了回報。
閑聊幾句,幫嶽十一穩定了狀態,四人便駕駛風雪翼,直接返回了劫鎮!
顧夫人已經下葬,顧雪急急趕回了劫鎮,烈陽帶嶽十一回來時,小侍女正如往常那般在廚房忙碌。
現在嶽陽樓裏有十張嘴要吃飯,要操持是事務更為繁重。
看見小侍女憔悴又執拗的臉,烈陽心裏不是滋味:“雪兒,要不今天就不在家裏吃了,去酒樓訂餐便好。”
“公子說什麼吶,我都已經殺了雞鴨,準備好配菜啦。”顧雪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開心一點,隻是笑容苦澀,沒了曾經的天真活潑。
烈陽見她已經準備到一半,有劉劍龍在左右幫廚,隻好“嗯”的點了點頭道:“辛苦你了。”
顧雪連忙道:“不辛苦不辛苦,這是雪兒應該做的。”
烈陽不知應該如何去安慰,在炎關打仗時,生離死別見得多了,表情早已麻木。話說得再漂亮,顧夫人也不能死而複生。
隻有盡早查明凶案真相,才能給顧雪一個交代!
趁顧雪做飯的時間,烈陽約上陸雨,去了鎮子西側,敲開了周家的大門。
“哦哦,是李大人啊……”周海也剛忙完一天的事情,渾身都是汗水,見烈陽登門,連忙讓家人奉茶招呼。
嶽陽樓的主人,能把霍光一劍擊敗的強者,可不是周海能惹得起的。
“無意冒犯,我來還是為了顧夫人遇害一事。”烈陽直言道,“你能否將當日送顧夫人返回顧家村的情景,仔細的說一遍?”
周海聽到這話,低頭輕聲歎道,眼裏透出幾分慚愧:“從劫鎮到顧家村,顧夫人一直心情很好,我們一直聊天,討論些孩子的新衣樣式。到顧家村口時,還問她是否要幫忙拿些布匹雜物。”
顧雪給家裏買了些錦布、糖餅,的確是大包小包的。
周海接著道:“顧夫人說她拿得動,說離家就隻有四十米,我便看著她走進竹林,再調轉車頭離開——唉,早知如此,我應該送顧夫人到家的,她多半是在村口竹林遭了歹人毒手。”
顧家村口的竹林,視野並不開闊,在那裏也的確發現了凶案的第一現場。
“那……”烈陽對於這些細節倒是沒有多少懷疑,轉而問,“你是鎮上跑貨的老人了,你知道是誰的車,在正月十五去了顧家村麼?”
“這個……”周海愣了愣,嘴裏下意識的嘀咕,“不是劉記糖餅的劉公子去接的麼——哎不對,劉家沒有馬車,應該是雇的。”
他疑惑的看著烈陽:“劉公子不是在嶽陽樓當學徒嘛,李公子問他不就清楚了?”
烈陽嘴角微笑,滴水不漏的道:“我也是剛想起這個事,就隨口一問。”
說是隨口問,烈陽的眼神卻十分犀利,周海心裏咯噔一下,別看眼前的年輕公子人畜無害的隨和模樣,他絕對不是什麼善茬!
據說過年前進劫穀,就宰一支斬靈隊伍!
周海連忙道:“除了劫穀的變故,現在大家都在說顧家村的事,前幾日和走貨的朋友聊了聊,正月十五去顧家村接走顧夫人的,是住在鄰巷子的林過雲。”
“林過雲?”
烈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,和陸雨對視一眼,旋即道,“那就麻煩周大哥,帶我們去尋一尋如何?”
看看夕陽西下,正是接近飯點的時間。
哪怕周海勞累了一天,頗有些不樂意,但還是點了點頭,先吩咐了夫人在家準備晚餐,然後殷勤的走在前邊引路。
出了周家門拐個彎,往前走沒五十米,就找到了林過雲家。
隻不過,好像沒人在家。
“唉?怎麼回事……”周海敲了幾次門,裏邊卻無人回應,又去左右鄰裏問了幾聲,才知道林過雲已經帶家眷離開了劫鎮。
打聽得離開的日期,烈陽、陸雨同時皺眉——恰是烈陽重返劫鎮的當天!
“這個林過雲,也有問題。”烈陽試圖將案件的一些線索串連,可是頭緒雜亂,想要將之理順,並沒有那麼容易。
陸雨的分析則犀利得多:“林過雲的離開絕非巧合,十有八九是幫凶——關鍵在於,顧夫人被害之時,那人不在現場!”
烈陽凝眉點頭,和周海在巷子裏作別,歎聲道:“誰動的手,誰拋的屍,究竟為什麼要害顧夫人……如果說是要對付我,我肯定不信。”
顧夫人的生死對劫鎮局勢根本沒有影響,若是了解烈陽,知道他極重情誼,直接劫持了顧雪,或許還有點用。
陸雨想得沒那麼多,在查到林過雲之後,甚至覺得這個案件沒有那麼複雜。
“此案,待我們抽空去一趟顧家村,便知分曉!”她幾經推敲,已經能把案件的經過在腦海中複盤,隻要找到關鍵的人證物證,就能破解謎團。
烈陽雖沒有陸雨聰明,但也能猜出幾分真相,他眼裏殺氣騰騰:“果真如此的話,這些人,一個都逃不掉!”
“回吧,你家小侍女應該快做好晚餐了。”陸雨擔心烈陽負擔太重,臉上整理出三分微笑,“可別再讓她久等——她那般模樣我見猶憐,真不知你走了什麼好運,十金就買到這麼貼心的侍女。”
劫穀的夕陽是金色的,照在雪城陸雨白皙的肌膚上,映出些惹人的粉紅。
烈陽一時難以分辨陸雨話裏的意思,愣愣的看了她一會兒,最終隻能苦澀的笑笑。正打算和她一起返回嶽陽樓,街巷陰暗處,卻兀然閃過一道灰色的光芒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