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 嗷嗷叫的往前衝

玄江之上,烈陽有了難得的喘息機會。單一的午火靈種能量有限,續航能力極差。他急切的想要完成“君心淬火”,讓午火靈種完成君火、離火的兩級跳,但接連的嚐試之後,烈陽苦澀的發現——

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,自己是不可能有太大進步了。

以前在戰場上當爺爺習慣了,踏入不怎麼看得上眼的紛亂江湖,反而要學會當孫子……

噗通——

正月十二晚上,烈陽獨坐船頭,不知從虛界裏掏出了什麼,扔到了玄江之中,激起圈圈漣漪,在船火的映照下斑斕閃現。

“唉……”

烈陽早早完成今天的功課,並進行了步驟修繕——先盡可能消耗一些午火之靈,再通過補缺的方式,將火靈納入識海進行淬煉。

隻可惜,速度仍差了不少。

他和女生沒多少共同語言,船艙裏倆妹子都聊些關於精致生活的話題,烈陽個糙漢子懂個屁?

與其愣在一旁尷尬,還不如抓緊時間修行。

正用日常套餐把自己整得有些腦殼疼,打算一睡了之,一襲白衣卻來到身側,玉足放下船舷,坐在了烈陽左手邊。

“怎麼,愁眉苦臉的?”陸雨知道他在用功,低眉看著江中的漣漪,言語輕輕的問道。

烈陽總不能拿十重火靈說事,那玩意和靈眼體係格格不入,說了陸雨也不懂。於是說:“弄到了星雷隕鐵、七寶玲瓏果,我還需一株三十年份的午夜安魂草。”

一路同行,陸雨見烈陽收集之物皆盡非同小可,心知他有大事要做。也不細問,而是道:“七寶玲瓏果為青天劫域特產,尚有可能生長在類似環境的百花穀。午夜安魂草,卻必須生長在幽魂聚集之處——除了黑魘魔境,再無別處。”

“是啊。”烈陽點頭苦笑,“弄齊材料,至少得半年之後了。”

半年之後,五大會心之地必定開放。十九代辰帝在和烈焰軍徹底鬧翻之前,不可能下達正式軍令,也不會光明正大的告訴天下人:朕要斬殺烈陽!

烈陽必須揪住這一點,彼時大庭廣眾,辰帝不至於動手。而在進入會心之地後,烈陽能否活下來,則是全憑本事了。

數月之內,烈陽如果不取得巨大進步,貿然去會心之地,就是去送命!

“這半年,怎麼計劃?”陸雨鳳目含光,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坐在船舷,波浪從腳底流淌而過的感覺十分奇妙,“在劫穀?”

烈陽“嗯”的點頭:“那裏資源對我來說非常充足——”

他問詢的看向陸雨,畢竟她是地玄中境,未必滿足劫鎮那樣的小地方。

“我都行。”陸雨薄唇輕抿,看了一會兒黑夜中的波濤,眼裏閃過幾絲哀傷,“可能在父皇葬禮的時候,我要回一趟雪城。”

蒼狼國已故皇帝陸離尚未安葬,其子陸尋卻已搶過皇位。由於陸離病重已久,極少人知曉皇位更迭的內幕。

按照蒼狼族的習俗,國君升遐,遺體會在大殿“停靈”,時間長短不一。停靈之後,會將棺材移至殯宮。

在這裏的停留時間會更長,幾個月到幾年都有,反正北境雪原苦寒,也不怕屍體發臭。

烈陽笑了笑:“你從玄星城出來,屬於逃婚——既打了辰帝的耳光,也沒給你哥麵子。令尊的葬禮,怕是暗流湧動,回去便是一劫。”

陸雨並不否認,輕歎的道:“是劫難又如何?為人子女,若不能養老送終,即為不孝。我是雪城人,終究是要回去的。”

“也是……”烈陽難免想起爹娘,自己離開炎關那麼久,也不知家裏怎樣了,“我也遲早要回炎關。”

陸雨這才找到機會,告訴烈陽:“我寫了書信,把你當時的情況告知鎮北大將軍,他們應該早有應對。”

說話間,陸雨也覺得奇怪:“但好像,遇到了阻力?”

“可不是?”烈陽表現得很釋然,“陛下對烈焰城的態度天下皆知,那一戰我損了炎風十八騎,縱有斬獲,也是個戴罪之身。若他下詔拿我回朝問罪,情況會變得更糟——所以我才裝死,讓雙方都有彼此試探的機會。”

嘴裏說著試探,烈陽的眼裏卻完全不是這個意思。

從得知玄星禁衛要斬殺自己那一刻起,什麼“忠君愛國”的思想,早已被烈陽扔出了腦外——有機會就殺,還試探個屁?

陸雨看得清晰,猶豫了一番,問道:“那你以後,有什麼打算?”

類似的問題似乎已經說過,但全然不是一個意思。

烈陽聽懂其中區別,鼻息輕哼:“能怎麼打算?我烈家世代忠良,在炎關保家衛國,憑什麼要遭人攻訐?誰算計我,我便算計誰。”

“誰要害我,我就殺誰!”

——

烈陽心裏清楚,不應該當著陸雨的麵說出這些話。因為兩國議和才剛剛開始,一切都有變數。

眼前的俏麗女生,或許正在用反間計,試圖策反二十萬烈焰大軍呢?彼時烽煙再起,天下生靈塗炭,那可不是烈陽想要看到的局麵。

但,無論陸雨是否策反,烈家和朝廷之間的矛盾,都處於極難調和的狀態。各自逮著一絲機會,便會雷霆出擊!

“說說莫輕塵吧。”烈陽不願想象彼時的情景,索性轉移了話題,“你們聯手算計我,結果你還讓他擺了一道?”

“唔……”陸雨眼裏有幾分不服,瓊鼻哼哼,“我早就看出來了!不然也不會假扮銀翼戰騎,和挽誠將軍先進入劫穀——擎蒼元帥也有察覺,在劫穀北端陳以重兵,誰能想到寧國的殺手竟然冒險從山穀側壁偷入……”

劫穀兩側的山勢極為陡峭,正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,烈陽能從側壁爬出來,多虧“大貓”風靈獸的幫助。

山穀內靈獸橫行,真不知那幾人怎麼下去的。

陸雨哼了一句,便掠過了此事,接著道:“莫輕塵,寧國宰相杜遠山的幕僚,如今天下之局,多半由他布置。”

“嘶……”烈陽輕吸一口冷氣,感到大為不解,“莫輕塵,他憑什麼?”

布局,要有實力!

引人入局,要有誘餌!

星塵大陸的世界,寧國的實力相對弱小,且沒有多少巔峰強者,他們的目的何在?就不怕空做嫁衣,把自己設計進去?

陸雨搖搖頭,對莫輕塵,她同樣知之甚少:“一年之前,寧國遣來使臣,提出了重點伏擊的建議。我在軍中學習已久,父皇便令我主導此事。”

於是就有了月餘之前,在狂沙覆蓋之地的“必殺局”。

“我當時隻知炎關阻我蒼狼鐵騎前進,未曾考慮太多。”陸雨想起昔日之謀,難免覺得生澀,“現在想來,寧國將朝中半數地玄戰將派來支援,其中蹊蹺頗多。”

烈陽順著玄江的方向眺望,笑道:“要麼是別有所圖,要麼是寧國隱藏了真正實力——他們的地玄域戰將,比情報上多很多。”

兩人說著,不約而同的收回目光,彼此對視一眼,均明白了對方心裏的想法。不消說,按假設性原則,定然要將兩種情況都考慮進去。

“管他呢。”烈陽看了陸雨幾眼,焦躁的心情不知為何好了很多,釋然的笑笑,“反正現在炎關不打仗了,我也‘死’了,有的是時間!辰帝陛下若逼迫得緊,我便漂洋過海,去古浪城瞧瞧,看看莫輕塵是三頭六臂的怪物?還是和咱們一樣,都是倆肩膀扛一個腦袋的人。”

陸雨聽他說得有趣,唇角微揚:“星塵海上的人都說,莫輕塵是天下第一謀士,第一儒將,偏你把人編排成怪物。在別人眼裏,你炎關烈陽才是最可怕的怪物呢!”

“咳咳,才沒有……”烈陽難得靦腆起來,撓撓腦殼上的短發道,“你看我像怪物?”

陸雨還真的細細打量他一番,才煞有介事的玩笑道:“看起來是不像啦,可是——丹田被破的烈陽,在九霄層雲之上一刀劈翻洞天域,這不是怪物是什麼?”

“好吧。”烈陽表示認輸,對陣江闕的一戰,的確有些聳人聽聞,“你不也是怪物的另一半嘛,如果沒有你在,我沒機會和他拚刀子。”

烈陽說話向來就是字麵意思,陸雨卻有所不同,剛說烈陽是“怪物”,轉眼就被說是“怪物的另一半”,聽起來總有些別的味道。

“唔……”陸雨鳳目眨了眨,莞爾偏頭,視線又落在了玄江的波瀾之上,“你這人,似乎從來都不怕死的?狂沙之地的伏擊,你選擇反向突圍。明知辰帝要對付你,偏偏你還來了玄星城。昨日被洞天域追擊,你還——”

想起當時的情景,哪怕是陸雨也心有餘悸,忍不住嗔他一句:“你怕不是父母生養,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吧?”

“哈哈。”

第一次見陸雨這般表情,實在是一種享受。女生最動人的表情,便是嗔怪的之時了。烈陽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,陸雨剛想瞪他兩眼,卻察覺這笑聲裏情感複雜。

她眼裏透出詢問,那雙動人的鳳目就像會說話。

烈陽自顧的笑了一回,心中想起沙場上的畫麵,一時感慨,苦澀的開口:“你真以為我不害怕?”

“……”陸雨一怔,並不理解烈陽的說法,“那你還?”

隻見烈陽重重的歎了口氣:“我三四歲起,就在烈焰大營裏廝混,上戰場的兵,沒有一個是不害怕的。”

“無論是新兵,還是老兵,都怕死。”

“可是——”

“踏上了戰場,肩上扛的就不僅是自己的腦袋!”

“還有家鄉父老的安危,有國家的興亡!”

烈陽又是一歎,想起了不畏生死的前赴後繼,想起了那些鮮血淋漓的犧牲,眼裏閃起晶亮的光芒,“所以,就算心裏害怕極了,大家,也都會嗷嗷叫的往前衝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