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天域,是虞狂畢生的夢想。隻不過天賦限製,讓他到了花甲之年,依舊在地玄中境原地踏步。
王則眯眼打量,也看出了端倪,心裏大驚之時,臉上強裝鎮定:“鄙人萬藥堂王則,敢問閣下尊姓大名?”
能在此時趕到虞家藥市的洞天域修行者,除了挽誠將軍,還能是誰?
他沒打算回答,虎目中神光炯炯,殺伐的氣息凜冽如北境寒風:“萬藥堂,現在是誰做主?”
挽誠將軍沿路打聽過來,早得知昨日之事。萬藥堂讓七公主出手,便是銀翼戰騎的敵人!是挽誠將軍的敵人!
王則忐忑之極,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威壓臨身,明知眼前的布衣中年人實力強勁,卻不想在眾人之前落了麵子,於是道:“王某是萬藥堂四大長老之首,諸多事務,王某便可做主——我萬藥堂,似乎從未得罪過閣下?”
萬藥堂再如何,欺負人也要挑對象。
對虞家這樣攏共沒幾個地玄域修行者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,大可放心打壓。但是對付不知來曆的江湖散人,必須謹慎應付。
王則不能立即判定眼前的挽誠將軍是洞天域,但隱隱能夠感覺,挽誠將軍的實力在自己之上!
如此江湖高手,能拉攏自然最好,盡可能不要交惡。
卻不知昨日之事,以及現在的情景,已經讓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!
挽誠將軍遲來一步,虞狂恐怕就會選擇自絕經脈而亡!
“你做主?”挽誠鼻息哼笑,他無所顧忌,倨傲的看著王則道,“那便給你兩個選擇!”
“……”王則眼皮跳了跳,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,“閣下請說。”
“一,立刻解散萬藥堂。”挽誠從來不會讓人失望,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。
王則齒間發力,慍怒的情緒躥上臉頰:“那,第二個選擇呢?”
挽誠看清對方的神色變化,鬆弛的表情緊繃起來,冷冷道:“死。”
“呲……”王則齒縫裏躥出一絲怒氣,稍一張嘴,就會變成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一個“操”字。
萬藥堂創立以來,有春風玉露堂照拂,一直順風順水,從來隻有萬藥堂欺負別人,豈有人敢欺負萬藥堂?
打狗也得看主人,哪怕是辰國朝廷,也不敢輕易得罪春風玉露堂。
“閣下似乎,太過自信了吧?”王則壓抑著胸中怒火,白須輕抖,“鄙人縱橫江湖四十載,什麼風浪沒見過?昨日在百花穀中,我協助春風玉露堂的沈老擊殺一頭夢靈獸,閣下縱然有些手段,終究強不過春風玉露堂!”
這就是明擺著狗仗人勢了。
王則自知不敵,而沈作仙與那瀑布洞窟內的夢靈級藤蔓妖皇決戰,縱然取勝,也傷得不輕。
正安排在百花鎮中修養,已沒有再戰之力。
他必須用春風玉露堂的名頭,威懾眼前的對手。
卻不知挽誠將軍生於北境雪原,哪裏根本沒有精彩的江湖世界,他也完全不懼怕什麼春風玉露堂——再強又如何?
能比得過數十萬蒼狼雄兵?
論絕巔強者,國師陸湛縱然敵不過烈飛、李摯,卻至少能和顧城一較長短,春風玉露堂裏的頂尖強者,還真不見得是陸湛的對手。
挽誠將軍正待出手解決了此間事務,冷不防身後一人輕喝:“兄台且慢!”
“嗯?”挽誠凝眉,感知到神魂領域當中,出現了一名與自己相當的對手。
他半轉回身,果然看見一名身穿白綠錦衣的中年男子。論年齡兩人相當,但挽誠身材健碩,皮膚粗燥,看起來就是個糙漢子。
而走進虞家總堂的中年男子卻是身材勻稱,豐神如玉。雖然年逾不惑,卻仍有少年的英氣!
挽誠不清楚此人的身份,保持了警惕的站位。
而王則看到他,便如看到親爹一般,眼裏滿是奉承的光芒,連忙起身相迎:“江長老,您回來啦!沈老昨日大顯神威,將那藤蘿妖斬殺,就等著您回來慶功呢!”
來人,正是江闕!
他昨日硬抗了神器飲血一擊,毀了佩劍,本身亦傷得不輕。在荒野裏恢複許久,才折返趕回百花鎮。
恰巧聽見虞家出事,索性過來看看。
“七寶玲瓏果,我已取得。”江闕進入虞家總堂,分辨出挽誠的實力,便知此事頗有蹊蹺——虞家可沒有多大的臉麵,請得洞天域強者護佑。
他說這句話,亦是主動試探。
果不其然,挽誠一聽,頓時皺緊了眉——旁人不知跳崖采藥者是誰,他卻一清二楚!那瀑布峭壁上的七寶玲瓏果,定然在烈陽等人手裏!
但眼前之人,卻說“已取得”,難道說……
“他們人在何處?”挽誠也知道江闕是故意的,也不彎彎繞,直言問詢。
江闕見眼前的強者果然認識烈陽,心裏苦澀,連忙平手行禮:“在下春風玉露堂江闕——七寶玲瓏果,乃是‘那人’讓於在下,他們一行已平安離去,兄台無須擔心。”
一句話道清來龍去脈,挽誠聽他的話不似作假,這位洞天域的強者也確實有傷在身,才總算放下心來。
不過仍舊疑惑:自家公主也才地玄中境,烈陽的戰鬥力勉強相當於啟靈域的巔峰,他們怎麼把一個洞天域修行者打服的?
待挽誠將軍得知大陸東方的空中激戰,已是後話了。
江闕也不問挽誠的身份,一句話安撫完畢,便臉色轉冷,轉向王則道:“即日起,虞家但有任何意外,我拿你萬藥堂是問!”
挽誠的心情難免精彩起來:“哈?”
萬藥堂眾人聽到這番話,更是一臉懵逼:啥情況啊?春風玉露堂的大佬,不是向來照著咱們嘛?怎麼突然就幫虞家說話了?
王則一時摸不著頭腦,身子被嚇得抖了抖,微躬的道:“江長老,您的意思,在下有些不明白。”
“……”
江闕的心裏其實有些猶豫,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沈作仙——堂堂洞天域的大修行者,追擊江湖後輩,反而被人擊敗?
說出去誰信?
除非——
江闕心裏嘀咕:各方眼線無數,他們的行蹤遲早暴露,我照實說的話,對彼此都有好處!輸給他們,不丟臉!
而此時公之於眾,亦是給這濃墨重彩的江湖,添了重要的一筆!
“那日在百花穀瀑布跳崖采藥者……”江闕正肅身形,言語極為莊重,“是炎關烈陽!”
本還有些窸窣的堂屋裏,霎那間便得落針可聞,無論敵我,許多人的呼吸瞬間粗重起來。重傷在身的虞狂眼裏一亮,暗自捏了捏拳。
王則簡直傻掉:“江長老,您……您說什麼?他,他他他,他是烈陽?烈陽不是死了嗎!”
“哼!”
江闕狠狠瞪了他一眼,唬得王則的腰更彎了,“你也配談論烈將軍的生死?烈將軍跳崖采藥,與蒼狼國七公主聯手,在空中將我擊敗!若非烈將軍手下留情,本座已被擊殺!”
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出來,王則是真傻了。
原本以為,是江闕把那采藥之人收拾了,並搶回了七寶玲瓏果,不料竟是這般過程?
王則連喘了幾口氣,快速想明白其中關節——七寶玲瓏樹上有四枚果實,或是烈陽在擊敗江闕後,還了一兩枚,換得虞家平安?
到底是老江湖,反應速度奇快。
他心裏一清二楚,對春風玉露堂而言,一枚七寶玲瓏果的重要性,明顯超過萬藥堂。樂意給春風玉露堂“當狗”的勢力遍地都是,但七寶玲瓏果卻是洞天域修行者求而不得的寶貝!
如此說來,前日支援虞家藥市斬殺李勳、李鶴,與昨日在百花穀瀑布跳崖采藥者,都是烈陽!
正因為虞家二小姐跟了他,他才會選擇用七寶玲瓏果換取虞家的平安!
哪怕王則心裏像吃了個死蒼蠅一般難受,卻不得不讚歎:當真是藝高人膽大,敢在洞天域強者的眼皮底下弄險。這筆買賣,做得漂亮!
他把事情想得通透,情知事情不對,連忙堆積出一臉笑容:“竟是炎關上將烈陽?早知如此,何必大動幹戈?哎呀,都是在下失察,誤傷了朋友。”
此人翻臉比翻書還快,求生欲望極強,把不要臉演繹到了極致。
虞狂心裏暗呸:什麼垃圾!空有一身好天賦,卻當個搖頭擺尾的狗腿子。
心裏縱然有氣,但能得春風玉露堂做主,家族總算度過難關,虞狂也不好多追究什麼。正打算息事寧人,挽誠卻道:“砸了屋子打了人,不打算給個交代?”
就吃準了萬藥堂不敢造次,怎麼滴?
王則心裏顫顫巍巍,有江闕發話,他豈敢忤逆,連忙道:“閣下勿要心急,鄙人誤傷了虞家人,擇日定當備足禮物,登門賠禮道歉!”
“嘁——”挽誠不留一絲情麵,事情還沒到需要調解的份上,“殺了虞家那麼多人,給點東西賠禮道歉就完了?”
形勢轉變,虞家變成了跌倒的老人,就訛上了,就訛死你!怎麼著?
要不然,我備點東西,再給你賠禮道歉,再把你殺了!
你樂意不?
王則臉色變了變,卻仍能保持卑躬屈膝的姿態,故作惋惜的道:“事情已經發生,在下也甚敢心痛。隻願能彌補過錯,獲得虞家諒解。”
聽這老不要臉的演戲,在場的虞家人皆是恨不得咬碎鋼牙,把他生吞活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