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花鎮,虞家藥市。
總堂之中,一名身材枯瘦的白發老者,臉色陰沉。靈眼波動淳厚紮實,乃是一名地玄中境的強者。他便是虞家二長老,虞狂!
他鼻息怒哼:“萬藥堂如此逼迫,無異於撕破臉皮,今日之事,怕是不能善了——家裏,還沒消息?”
百花鎮往返虞城,乘快馬也需三個小時,消息往來不便。大長老、二小姐等人失蹤,讓百花鎮的虞家人如坐針氈。
那萬藥堂進駐百花鎮,一直覬覦四大家族的地盤。偏偏虞家在緊要關頭出了變故,恰是萬藥堂動手的好時機!
果不其然,今日天還沒亮時,萬藥堂便開始部署,打算強占虞家藥市。虞狂派人與另外三大家族聯絡,試圖聯合對抗,沒想到萬藥堂竟對其他三家許以重利。
使得虞城的黃家、張家、孟家都選擇了袖手旁觀,靜待虞家敗亡!虞家在百花鎮一敗,虞城裏恐怕也不得好過!
沒了百花鎮的貨源,虞家醫館隻能高價從別的渠道進購——若是有渠道還好,就怕那三家人趕盡殺絕,封鎖虞家醫館的貨源。
虞狂正擔心家裏,如果二小姐真是被萬藥堂所劫,他恐怕隻能含恨而退,讓出百花穀的藥市。
百花穀的資源固然重要,但關鍵時刻的取舍,大家都心裏有數。虞家多年經營,哪怕沒了百花穀的便利,依舊有其他產業支撐。
換得二小姐平安,她年方十七,已是啟靈中境的修行者。若有機緣,極有可能在二十五歲左右,成為一名地玄域的強者!
放眼江湖,二十五歲左右的地玄域修行者,已經是第一流的天才!亦是為了讓家族二小姐提升閱曆,前陣子才出動了大長老等人,護送她去鴻臚寺之會觀摩。
此時的虞狂縱然不忿,但他很清楚,在確保二小姐的安全之前,不能輕舉妄動。
——
正心思焦灼,忽有一名虞家人來報:“稟二長老,族長來信!”
這名虞家的年輕人正是車隊成員之一,好不容易才偷了個機會,從隔壁街巷翻牆進入虞家藥市,此刻頗為疲憊。
虞狂捏著椅子扶手一下站起來,盯著家人疾問:“虞鄉,快快道來!”
又眼神示意左右,給他端來茶水。
年輕的虞鄉接了茶水,也不先喝,而是悲喜交加的道:“昨日後半夜,二小姐已返回家中!”
大堂裏的虞家人聽到這般消息,頓時鬆了口氣,不少人揮拳叫好,鼓噪起來:“既然二小姐平安無事,那我們便殺出去,讓那什麼萬藥堂,嚐嚐我虞家的厲害!”
虞狂正憋了一肚子氣,剛要下令,虞鄉緩了口氣,連忙製止道:“二長老不可!二小姐雖然平安無事,卻是被玉玄山的匪徒所劫——大長老、三長老等隨行族人,全都遭了玄脈真君毒手!”
“……”
虞狂瞳孔一縮,如此噩耗傳來,讓幹瘦的身子僵了僵,腳下一個踉蹌,跌坐在背後的交椅上,原來平穩的氣息,霎那間急促起來。渾濁的眼眸,被凜凜的寒光籠罩。
他出離憤怒,卻知不是發狂的時候,咬著牙問:“玉玄山的地玄強者頗多,地勢險峻,二小姐既被擄去,如何能夠脫身?還有什麼消息,快一並道來!”
虞鄉離家時,家主也沒有吩咐要保密,見堂屋裏的皆是虞家核心人員,於是道:“鴻臚寺之會有所變故,玄星禁衛正在緝拿蒼狼國的七公主,以及……炎關烈陽。”
“哦?”
虞狂聽出幾分意思,但好像……八竿子打不著?
一側有人疑惑道:“辰帝陛下緝拿陸雨和烈陽,跟二小姐有何關係?”
“因為闖上玉玄山,救下二小姐的——”虞鄉想到此事,亦覺得不可思議,但還是將事實道出,“正是被玄星禁衛輯殺的‘南陽北雨’!”
也不顧族人吃驚,就把虞家主已將此事報官等細節道出。
虞狂越聽,眉心凝得越緊,堂中有人嘀咕:“不是說烈陽在一個月前已經戰死沙場?為何又突然出現,還和蒼狼國的七公主在一起?”
誰也搞不清楚其中來龍去脈,但事情已經發生,沒必要再回頭計較。
當務之急,是解決萬藥堂的逼迫!
——
“車隊的大部分兄弟都被萬藥堂扣了。”虞鄉繼續道,“我見勢頭不對,提前脫離車隊,才能偷過——我們虞家藥市東西兩處街口,以及南北六處巷口,都有萬藥堂的人封鎖。有近百人,全都是啟靈域的修行者!”
虞狂眼裏閃過幾分凶戾之氣,臉色越發黑了。且不論萬藥堂在百花鎮是否有地玄域強者駐紮,單論百名啟靈域的戰鬥力,已經不是虞家能夠匹敵!
除了虞狂一個地玄中境,這裏能夠修行的虞家人不超過十個。虞狂已老,恐怕對付不了百八十個啟靈域修行者。
事態危急,現在,已到了拿主意的時候!
“虞叢、虞鄉!”虞狂極為果敢,直接下令,“你二人尋機離開百花鎮,速回虞城將此事稟告家主!萬藥堂勢大,可請虞城官府介入!”
虞家在虞城經營多年,沒少給朝廷好處,也是稅收大戶,百花鎮在虞城境內,隻要官府出麵,局麵還存在轉圜的可能。
虞叢、虞鄉皆是家族後輩,二十來歲的啟靈下境修行者,對普通勢力而言,能修行便算是難得的人才。
虞狂讓這二人脫身,亦是為了給家族留下更大的希望!他很清楚,現在虞家藥市還沒有血流成河,僅僅是萬藥堂想逼迫自己知難而退。
再僵持下去,必定有一場血戰!
這,便是強者為尊的江湖!
有實力,就有地盤!
沒實力,就滾蛋!
恰在此時,有家人回報:“稟二長老,萬藥堂百花分堂主李勳求見!”
虞狂心裏一寒,堂中家人也皆是怒氣衝天,當場有人罵道:“此人竟如此猖獗,二長老,我們定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!”
接連的罵聲,並不能改變虞家劣勢的局麵。
虞狂擺擺手,示意家人噤聲,然後道:“讓他進來,老夫倒要見識見識,此人還有什麼手段!”
——
其實這萬藥堂,並沒有悠久的傳承,甚至算不上一個門派——隻能算臨時聚集的幫派。由於和春風玉露堂有些沾親帶故,在辰國東南極為活躍。
萬藥堂主要經營藥材丹藥、醫齋醫館,他們對春風玉露堂極盡殷勤,對於其他同行,則是強行打壓。
做的雖是懸壺濟世的營生,但手底下血債累累,說不清是善是惡。
數月之前,他們看中了百花穀豐厚的天材地寶資源。奈何此地被虞城四大家族占據,隻能用強!
使喚地痞流氓打砸搶燒,隻是常規操作。
往宅院裏射些恐嚇信,揚言要綁架妻女,也屢見不鮮。
虞狂很清楚,這一切的始作俑者,就是那百花分堂主李勳——李勳身材勻稱,看起來有四五十歲,他穿著萬藥堂標配的紅衣,帶著名三十來歲的親隨。
兩人麵色倨傲,昂然走進虞家藥市總堂,掃眼麵露敵意的虞家人,皆是不屑一顧的狂妄之色。
原因無他,虞家藥市之中,僅虞狂一名地玄中境的強者。
而李勳亦是對等的級數,再加上一名地玄下境的萬藥堂高手,以及近百名啟靈域的弟子,紙麵上的實力,形成了完全碾壓!
雙方實力不對等,李勳有囂張的資格。
來到虞家大堂,卻還裝模作樣的插手行禮:“晚輩李勳,拜見虞狂前輩。”
自稱晚輩,語氣卻極為嘲諷,行禮的姿勢也很是敷衍。他和虞狂都是地玄中境,稱呼虞狂為“前輩”,純粹是為了惡心他。
“你萬藥堂,好大的威風。”虞狂沒那麼好耐心,再裝模作樣,也是擺明了要砸場子。禮貌什麼的,都給老子去死!
李勳唇邊冷笑,自知沒有坐的份,就站在堂中,慢條斯理的道:“虞前輩莫要動怒,我萬藥堂向來以德服人——數月以來,鄙人一直請虞前輩考慮百花穀共同經營一事,虞前輩都置之不理,在鄙人看來,虞家的威風,似乎更勝一籌呢?”
虞狂哼道:“虞城四大家族經營百花穀,已有數百年之久,何須旁人插手?你萬藥堂打的什麼主意,還要我說?”
不就是想強占百花穀,壟斷其中的天材地寶?
“非也非也……”李勳哈哈笑聲,用一種看鄉巴佬的眼神對著虞狂,“百花穀乃福緣之地,天材地寶極多,你們虞城幾大家族實力有限,所能拿到的隻是極小一部分。還不如由萬藥堂主導經營,帶你們一起發家致富!”
虞狂強忍著出手的衝動,怒視李勳,嘴裏譏誚道:“誰還不知道萬藥堂的厲害?下河撈魚,用的都是最細的漁網,連著魚苗都一鍋端!”
萬藥堂的采摘極為粗暴,隻顧眼前利益,從來不管長遠的發展。若是他們進駐百花穀,怕是要不了多久,這片山穀內的天材地寶都會被搜刮一空,徹底挖絕!
李勳本來就不打算付諸多少耐心,看見虞狂是這個態度,嘴角的冷笑更甚,他掃眼堂中的虞家人,凶相畢露的道:“那就……不勞虞前輩操心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