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幕,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得一愣。
包括藏在暗中的烈陽,以及被利刃刺穿心口的白衣秀士。兩名女子甚至被嚇得忘記尖叫,都呆呆的看著不可思議的情景。
“白亭,你不死,大家都得死!”盧生麵孔猙獰,尖刀刺進去之後,還發狠的攪動。
——
透心的涼意,讓白亭臉上的癲狂變為恐懼,劇烈的疼痛,令其身體止不住的抽搐,條件反射的想往後縮,規避利刃的傷害。
但是盧生用力之大,兩下就把白亭釘在了地麵。
他死死瞪著眼,極端驚愕的同時,又萬分怨毒的盯著盧生,嘴巴一張一合,似乎想要說什麼,可是汩汩的鮮血從喉嚨裏湧出,讓他的嗓子裏發出“咕哇咕哇”的瘮人聲音。
白亭做夢都沒想到,向來狗腿的盧生,竟然敢背叛自己!
平常往日,盧生連個“不”字都不敢講,此時卻反戈一擊——
“雜……雜碎……”白亭的氣息快速減弱,在瞳孔光芒散去之前,嘴裏還恨恨的罵了一句,不知是在罵烈陽,還是眼前的盧生。
然而命數如此,哪怕白亭往日再風光,都難逃劫數。
……
“盧公子,你……你殺了白亭……”桃麵柳腰的劉小姐花容失色,手掩著嘴唇,害怕得渾身哆嗦。
那黃小姐亦大驚:“這……這如何是好?白家若是追究起來,我們三家,都得完蛋!”
兩女正沒個主意,盧生卻把手裏的利刃一轉,把致命的傷口稍作偽裝,長長呼出一口濁氣。
盧生也不管兩位女生如何,衝山野密林行禮道:“在下青雨城盧生,之前對大俠有所冒犯,亦是受白亭所迫!現在白亭已死,還望大俠高抬貴手,我等一定改過!”
說真的,假如白亭的態度稍微好那麼一丟丟,烈陽不見得會殺人。
就是不屑。
怎奈白亭不知死活,非要把路堵死,把局勢逼到一個不可逆轉的地步,幾乎害死大家。盧生對形勢的判斷極為精準,這才果斷出擊,搏一個苟延殘喘的希望。
烈陽向來殺伐果斷,對於任何有傷害自己意向的人,都絕不手軟。白亭已經施放冷箭,此刻橫屍當場,不值得絲毫憐憫。
對於“明哲保身”的盧生,烈陽有高看,也有鄙夷。
盧生也就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公子哥,能在生死之間作出如此決斷,日後定會成為一名老辣的江湖人。
烈陽鄙夷的是,依附在利益上的關係,太脆弱了。
白亭的靈種等級絕對在盧生之上,哪怕斷了兩條腿,也擁有斬殺盧生的實力。可是利益崩塌、立場扭轉,盧生毫無征兆的反戈一擊,白亭完全沒有反應過來。
心口被狗腿紮了刀子,那感覺……
“應該很爽?”
烈陽冷哼嘲諷,既然正主已經伏誅,追究盧生等人也沒多少意思,於是收拾心情,直接從樹冠上一躍而下,出現在幾人的視野裏。
“……”
盧生、黃小姐、劉小姐不約而同的緊張起來,身子顫顫的往後略退,然而烈陽隻是向前尋了大黑馬,身形矯健的躍上馬背。
冷箭沒有影響烈陽的心情,他的嘴角掛著俊朗的微笑。
以至於讓黃小姐、劉小姐都花癡起來——哇,好有男人味的小哥哥,上馬的姿勢也太帥了吧!
他的眼神好驕傲,好有侵略性喔!
而且實力好強,連白亭的冷箭都能躲開……
究竟是……
“什麼來頭?”盧生瞳孔緊縮,目光一寸不離的打量。可是眼前的麵孔陌生,任他自詡交遊廣闊,也沒匹配出任何有用的身份信息。
眼前的山野之中,黑衣黑馬駐足傲立,烈陽居高臨下的掃視。
冷漠的目光,唬得三個年輕人瑟瑟發抖。
心裏有一萬個不願意,也不敢妄動。
生怕惹得這位爺不開心,也落得跟白亭一樣的淒慘下場。
“嗯……”
烈陽瞥了他們一眼,也不多說什麼,提了韁繩便縱馬離去,飛揚的塵土中,隱隱傳來一個細碎的嘀咕,“兩小妞,長得還不錯。”
溫潤的春風裏,三人的心情無比淩亂。
至於他們三人如何跟白家交代白亭的死因,就不是烈陽關心的事了——他現在要做的,是盡快找到冷千霜。
——
天劫宗的問題,絕對沒有冷千燼描述的那麼簡單。
聯係起嶽十一的說法,江湖勢力肯定覬覦初代辰帝的傳承力量,天劫宗響應了莫輕塵,會否與此有關?
果真如此的話,冷閣主不一定保得了冷千霜!
她離開青天劫域已經三天,兩人的約定隻有彼此知道,所以……
“千霜會利用天啟閣的勢力,打聽劫鎮的消息。”烈陽繞城而走,心裏分析道,“若我在劫鎮,她可能會去尋我。若我不在,她便會去玄星城!”
“青天劫域到玄星城有八百裏……”
“即便沒到,也應該很接近了!”
——
烈陽的大部分推敲都沒錯,隻是冷千霜的處境,要更為凶險!
在烈陽離開青雨城時,冷千霜正疾行在數百裏外的泥濘山路中——從西南而來,須翻過一座橫亙數百裏的玄脈山,才能進入玄星城的轄區。
春雨淅瀝,把上山的道路浸潤得濕滑難行。冷千霜並沒有穿上天劫宗的女弟子製服,而是裝扮普通,乍一看隻是個路人村姑。
她身法迅捷,在泥濘的道路上向前寄走,略顯黯淡的眼眸裏,有委屈、有憤怒,也有從未改變的倔強,和作為殺手的本能!
冷千霜估算一眼路程,全力趕路的話,還須一日才能抵達玄星城。這一路行來,遭遇的追殺無數,逼得她不得不假扮村姑,晝伏夜出的趕路。
若不是今日玄脈山下雨,冷千霜不見得會在這時間出現。
……
持續在雨中趕路,冷千霜為了掩人耳目,並未用靈眼護持周身,早已渾身濕透,狼狽不堪。濺起的泥漬灑了一身,哪裏還有天劫聖女的樣子?
冷千霜氣喘籲籲,模樣很是疲憊,按說地玄域的強者,不應該被趕路消耗至此——事實上,在短短的三天之內,冷千霜已然經曆了十餘次戰鬥!
暗殺自己的人,全是昔日的同門!
她的身體消耗過大,心力也極為疲憊,此時隻想快點趕到目的地,找個安靜的地方,默默的等著心裏的人。
“到了玄星城,應該……能等到你吧?”
冷千霜沾染雨珠的睫毛微微顫抖,看了眼茫茫雨霧中的玄脈山。這是進入玄星城地區的最後一處險地,過了這裏,便是有玄星禁衛巡邏的皇城地區。
玄星城,是星辰大陸上治安最好的主城,給江湖人一萬個膽子,也不敢在玄星城造次。
隻不過……冷千霜的念頭才剛剛閃過,腳下就條件反射的頓住——霏霏細雨之中,幾不可聞的破空聲,被雨聲完美掩蓋。
那是一根三寸長的銀針!
冷千霜疾行的腳步驟停,濕潤的頭發往前蕩出,偷襲而來的銀針便從那發梢掠過。若是冷千霜再多走一步,便會被銀針打穿腦袋!
“嘶……”
疲憊的冷千霜齒縫出氣,右手斜揮,百煉神兵千霜雪,已握在手!
——
玄脈山蔥蔥鬱鬱,風景如畫。隻是路途陡峭,十分險峻。山路拐角偶爾出現的懸崖,會令人呼吸加速,生怕墜入那深淵當中。
水墨畫般的雨幕下,持劍的冷千霜麵前,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。
三天以來,冷千霜遭遇了十餘次本門殺手,她向來辣手,依靠超強的實戰能力,擊殺了其中大部分。
隻是一些老辣的前輩,哪怕不能將冷千霜擊殺,也能在她身上留下傷痕。
此刻的冷千霜,隻有不到三成的戰力。
她分辨一眼雨幕中的輪廓,向來倔強的臉上,閃過一抹極其少見的悲涼。然而短暫的悲涼之後,苦澀的微笑爬上嘴角,讓冷千霜看起來分外淒美。
“你終於來了。”
“……”
雨中,二十米外的人影垂首而歎,“你,都猜到了?”
那聲音的情緒極其複雜,有得逞的暢快,又有於心不忍的遲疑。但作為天劫宗子弟,到了這種時候,絕對不會手軟。
“嗬!”冷千霜努力調整起伏的氣息,目光冰冷,穿透了如絲的雨幕,“猜到又如何——如果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,我倒不如當個被蒙在鼓裏的傻子!”
人影對她的說法,倒是極為讚同,苦笑著道:“是啊,聰明人得死,傻子卻能活!”
“那……”
冷千霜從來沒有廢話的習慣,已經確定為敵,多說無益!她手中的百煉神兵千霜雪,忽然綻放出璀璨的光芒,如霜藍漫天,如冰封千裏。
“就一決生死!”
雨幕籠罩的蒼莽玄脈山,傳出激烈異常的兵器碰撞聲。
那聲音聽起來,就像是一串清脆悅耳的“叮叮叮叮”,好似風鈴。
隻是兩人戰鬥並未持續多久,便一切歸於平靜。
——
三天後,玄脈山區,春陽和煦。
辰國南部的荒野,已經有了幾分熱度。烈陽一路找來,臉色很不好看:“她在三十裏前的小鎮棄了馬匹,步行上山……”
沿途打聽,得知冷千霜遭人追殺,烈陽已然心急火燎。此時仔細的搜尋,想要努力發現她的蹤跡。
玄脈山是玄星城西南最後一處凶險之地,若殺手們不能在玄脈山前有所建樹,那冷千霜定然已安全進入玄星城。
“千霜,你可千萬別出事!”
烈陽心裏祈禱,憑他的追蹤經驗,不難發現凝固的泥地裏,有均勻點過的腳印。此時跟著腳印一直向前,他隻希望這腳印能走得更遠。
倘若能走出玄脈山,便是最好的結果!
烈陽的腦海裏閃過冷千霜的身影,彼此曾在劫穀之中並肩作戰,她縱步飛奔的模樣,說不出的好看。
就像是劫穀裏的精靈,絕美如畫。
可是,腳印還沒登上玄脈山頂峰,便戛然而止——
烈陽的眉心擰緊,皺紋浮現出一個“川”字。
他翻身下馬,俯身仔細觀察,很快得出結論:“落腳重了兩分,這是——遭遇危險,強定身形!”
烈陽站在最後一串腳印邊,有的被後續的車轍腳印覆蓋,已經模糊,不過掃視幾眼,還是能作為複盤的根據!
他盡量平複下心情,退後十餘米,然後施展身法,模仿冷千霜的疾行步伐!
行家一出手,就知有沒有,烈陽的行進速度,竟和冷千霜通過之時一模一樣!
“停!”
到了腳步驟停的那一步,烈陽心裏淺喝,星辰般閃爍的目光快速找尋,很快鎖定了一個位置,“偷襲,來自那裏!”
約二十米外,有一個絕佳的藏身之地,烈陽躥步上前,果然發現了另一個痕跡。對方很小心,沒有直接踩在泥地裏,而是借助草木、石子,讓自己不留下腳印。
可是烈陽經驗老辣,還是能確定當時的位置。
不過——
“暗器偷襲,現身對峙?”
偷襲者藏身處的地麵,並沒有明顯發力的凹痕,現身處的痕跡,也隻是因為佇立了一段時間,而淺淺凹陷。
烈陽繼續探查現場,眉心越凝越緊:“這,什麼情況?”
他發現,偷襲者在一擊未果之後,並沒有立刻發起進攻。看情景,應該是和冷千霜有過對話。而冷千霜駐步急停之後,往前五米處有一次落腳,腳印較深。
這說明,冷千霜非但沒跑,反而向偷襲者發起正麵攻擊!
“千霜是劍陣師,正麵與同門決戰,勝算不小!”烈陽不知結果,隻能先在心裏鼓勁,忐忑的心情,讓胸口撲通撲通,發黑的臉色,也逐漸燥熱起來。
“二十米,一步,兩步,三步?”
烈陽循著步伐,才走出沒多遠,眼裏兀然發慌,猛的一拍大腿,“不好,千霜在之前就受傷了!否則的話,憑她地玄中境的修為,不可能是這個步幅!”
二十米對於冷千霜,本就是一兩步可到的距離。
然而現場的痕跡卻告訴烈陽,當時的冷千霜,隻有一步跨出五米的氣力!
這說明她受了傷,狀態還很差!
“千霜,你……”
烈陽愣愣的站在玄脈山中,極度的擔憂,充斥眼眸,“你究竟遭遇了什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