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將軍……你哭了。”秋夢皺緊了眉,看著眼前鐵塔般的漢子,似乎想不通,為何這樣的人也會流淚。
秦飛想起,一個多小時以前,自己還在這裏發問,問秋家的兄弟姐妹們是否恨自己。
秋雁城回答的字句猶然在耳,可那年輕的麵孔,在情急之時,悍然選擇了和敵人同歸於盡。其他幾人,應該選擇了共同自爆,
否則,不一定換得了劫尊高手的性命。
秦飛心裏清楚,如果在南部陣地打完之後不管傷兵,立即趕過來,時間是來得及的。可正如戰前擔心的一樣,戰場之上瞬息萬變,豈能憑人力強行扭轉?
不管傷兵,自己救得秋雁城來,那邊因傷致死的同樣會有很多。都是爹娘養大的孩子,命無貴賤,秦飛不能偏袒。
而一人之力,在一場戰鬥中能發揮的作用,太過渺小。
秦飛不談論眼淚的問題,調整了呼吸,認真的道:“花蓮鎮內的苔軍還有一萬餘人,劫聖、劫尊都已擊殺。剩下的普通士兵平均修為不高,但劫將、劫宗數量依舊遠勝於我們——我們,隻能防守!”
隻能把花蓮鎮的苔軍圍堵在鎮內,等長安艦隊來到,三麵夾擊,一起包餃子!
除此之外,別無他法。
消耗過度的秦飛,已經沒有衝殺的能力。
此時此刻,真想念在戰神府裏的日子,打不過了,沒力氣了,雙手高舉,喊一聲:“大哥我錯了,我投降!”
任對方奪走自己的名牌,揚長而去。自己可以收拾心情,回到通天塔修煉室衝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,改日再戰。
現在卻不行。
現在一旦放棄,被奪走的是生命,是勝利。是千千萬同胞的希望!
沒喘上幾口氣,就聽見鎮南炮聲又起,朝陽照射處,又有敵人往內側山壁發起進攻。內側山壁十分陡峭,敵人一時半會還打不上去。
“這是……”秦飛眼眉一肅,察覺了幾分怪異。
南邊打得熱鬧,北邊卻靜悄悄的,幾百米外的敵人壓根不冒頭。花蓮大營應該已經成為一片廢墟,大部分敵軍都壓在了大道之上。
“停止炮擊,看好花蓮港,如有戰船出港,再行開炮!”秦飛看清楚局勢,對秋夢令道。
然後踩上飛板,撲往南邊救援,當他呼嘯而至時,南邊的敵人又潮水般縮了回去,北邊陣地炮聲又起!
果然……
秦飛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,這樣調動,自己就算飛得再快,也遲早會被折騰死。畢竟敵人也發現了蒼雲軍不敢推進,但更嚴峻的情況還在後頭,當秦飛再趕到北側協防時,苔軍竟已集結了一批火炮,與秋家火炮陣地展開了對轟!
顧不得識海虛弱,當即俯衝下去,對炮不對人,血刃舞出一片絢麗的光華,將那鎮口的數十門火炮破壞殆盡。
剛趕到北部陣地時,南方炮聲再起!
……
苔軍此前經過幾輪衝殺,早已看出,蒼雲軍實際人數並不多,固然平均戰力都在戰芒以上,可是高端戰力僅有秦飛一個。苔軍這邊拚掉了劫聖、劫尊,從秦飛的表現來看,已經不具備初來時的衝擊力!
剛才在北鎮口破壞了火炮便走,就是明證。秦飛為此還硬抗了兩招,若不是玄甲厚重,恐怕已經被劈成了兩段!苔軍這邊還有劫宗的優勢,甚至在打掉蒼雲軍大部分劫將之後,劫將人數又成了優勢!
除非秦將軍能把苔軍中的劫宗、劫將再料理大半,否則苔軍便一直會占據主動權!想打哪邊就打哪邊!
而且整理出火炮以後,蒼雲軍的地利優勢將不複存在!無非就是先手開炮、後手開炮的問題!
可是如此硬耗,隻需幾波,蒼雲軍根本剩不下幾個人!
秦飛在北陣地踉蹌落下——控製木靈玄晶,亦是對魂力的持續消耗,整個晚上幾乎沒有停過。
魂力消耗過度的第一症狀,就是困。
然後會頭疼難當。
最後是渾渾噩噩,隨時暈厥。
“瑪德,要被玩死……”秦飛一掀麵罩,往地上呸了口憋了許久的黑血。
嘴裏滿是血漿的粘稠鹹腥,連忙取出水囊漱了漱口。順帶搓了把臉,盡可能讓自己保持清醒。
掃眼陣地,人影稀疏了不少。一些火炮被炸得翻滾在地,原來的炮手亦不知所蹤。
“呼……”秦飛長長吐出一口氣。
某個瞬間真的想過把將士們收回秘境,走了算了。但又覺得,那是對他們的侮辱!
生生世世,在他們決定隨自己出征時,已經置之度外。
秦飛看了看日頭,距離正午尚遠,心裏尋思:要不然,再叫司徒前輩出來?
司徒家族高手眾多,完全可以擺平此間戰事。但萬一有一個圖謀不軌,有搶奪秘境的念頭呢?
畢竟界主在人間界,不過是區區劫將。說得誇張一點,彈彈手指頭便弄死了。
弄死界主,木靈玄晶又將成為無主之物,是否可以據為己有?進而控製神木秘境,成為新的界主!
秦飛心裏焦灼的抿了抿嘴,揣測人心,並不是他的長處。
現在更為關鍵的是,自己已經飛不動了。
服下一顆色澤飽滿的丹藥,秦飛想要使自己清醒一些,可此時的渾渾噩噩,魂識模糊,竟幾次打不開虛界,使勁搖了搖頭,刺目的朝陽下,一個女將正麵色決然的在跟前說著什麼。
愣是一個字沒聽見,仿佛是縹緲的背景音。
秦飛用力的睜了睜眼,毫無頭緒的思緒緩緩遠去,戰場的聲音終於回歸真實。
“將軍將軍,我們進攻吧!”秋夢看他踉踉蹌蹌,立足不穩,連忙搭手扶了。
秦飛自己捏起拳頭敲了敲頭盔,幾分茫然的看著秋夢:“進攻?”
是啊,這樣被苔軍左右吊著打,絕對不是辦法,假如人數充足,尚且可以堅持。可這樣下去,遲早被這一萬多人耗死。而這一萬人無論去往昭安還是苔北城,都有可能改寫戰果!
“說得對啊,進攻!”秦飛眼眸渾濁,靈眼內的靈力倒還尚有一些,並不是全無一戰之力。
他頭重腳輕的走出陣前,小心翼翼的跨過幾處深溝,眼前原本鋪滿四角釘的地麵早已被屍體填滿,烏黑的血液流淌下海涯,在陽光中散射出壯烈的鮮紅。
“嗬——嗬——”
秦飛粗喘了兩下,旋即嘴唇一抿,拉下沾染了鮮血的麵罩,左手擎出血煞盾,右手取出七尺陌刀,整個人隨之穩當了不少。秋家子弟看他一個人突出陣前,紛紛跟上。
隨著秦飛腳下越走越快,身後跟出來的人也越來越多,直到完全拋棄原來的陣地,直到一齊飛奔向前,在鎮北入口彙聚成一道光芒燦燦的洪流!
秦飛嘶聲竭力的聲音遠遠傳出:“秋字營,進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