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有作為?
能有什麼作為?按照雲山宗那些弟子的話來講,說得再好聽,也逃不過趁虛而入,挖牆腳等這些字眼。
看著夏寒難看的表情,紅千丈不在意地說道:“難不成,你還要裝作正人君子?若真是如此,那本公子倒是佩服了。畢竟,將自己的女人推到別人懷裏,這種寬闊胸懷,實在令人動容。”
夏寒嘿嘿冷笑了一聲,說道:“自己的女人?我何時這麼說過。”
“哪怕是小貓小狗,養得年頭長了,也舍不得送人。”紅千丈侃侃而談,“更別說那一個才貌兼具的大活人了。至少,有這等豔福在身邊,本公子就不信你沒動過歪心思。”
夏寒皺皺眉,說道:“此事與你無關。”
紅千丈嘴角一翹:“這麼說,你終究難以釋懷。”
在夏寒看來,難以釋懷這個詞卻是說得太輕了,事實上,他根本無法接受。
與顧巧盼三年未見,對方不曾來信一封。而突然收到的消息,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。
一開始,夏寒也以為顧巧盼有難處。可隨著從別人口中聽到越來越多的那兩人有多般配之後,這種心思就慢慢淡了下去。
三年時間,看似不長,實則足夠改變一個人了。尤其是像皇都那種地界,處處都是誘惑。捫心自問,即便換做自己,也可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。
隻不過,他不是顧巧盼,這種滋味尤其難受。這也是顧巧盼自己的選擇,他更不忍心去破壞,乃至反目。
曾經,他背負著清和道院的大仇,無心思量皇都事宜,總想著等事情了結再去親自問上一問。
至於為何要問,夏寒不清楚,隻覺得不問清楚,便渾身不舒服。
但現在,即便無事一身輕,壓力反而越來越重。
累了,他真的太累了。麻煩事一件接著一件,看似解決的都很完美,但他始終有一些事情想不清楚。
如重建的大青山,如煥然一新的搬山道院,又如掌控了天火城的寒夢獵手團。看似光鮮,背後又經曆了多少腥風血雨?當初舊人,幾多墜入黃泉?
夏寒本不是個計較得失的人,但經曆了太多生死離別之後,不得不自問,到底得失是什麼?
有關於顧巧盼也是如此。若他如願以償的得到了答案,但說不定付出的代價更難以承受。
他太害怕失去了,害怕失去美好的東西,顧巧盼絕對算得上。萬一,故人心性大變,豈不是會讓他失去十幾年的美好?
所以,他有理由退卻,倒不如把記憶永遠留在當年。這樣,顧巧盼依舊是他熟悉的巧盼,思念時,便可在腦海中拾起。
“別給我露出什麼此情可待成追憶的表情。”紅千丈不耐煩地道,“你若就此放棄,那隻當本公子看錯了人。”
夏寒深吸了一口氣,說道:“我承認有所退卻,但有時不作為,反而會更好。”
紅千丈愣了一下,麵色漸冷:“夏寒,你究竟在想什麼?”
夏寒麵無表情地道:“我在想自己真的是累了,憶不得悲慘,經不得錘煉,觀不得別離,想不得失去。自然,去不得皇都。你若有要事相商,這次怕是真的看錯了人。”
看到夏寒的頹態,紅千丈緊皺眉頭,露出思索之色。
大堂內一時間陷入沉靜之中,好半晌後,紅千丈才恍然回神,冷哼一聲,麵露譏諷地道:“夏寒,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人?偌大的天下,都是圍著你轉的不成?”
夏寒愣了一下:“什麼?”
紅千丈冷笑道:“沒有你,山不會崩,河也不會枯,太陽照常東升西落,晝夜輾轉。”
夏寒淡淡道:“所以,可另請高明。”
紅千丈麵無表情地說道:“你害怕失去,無所作為。你以為自己很重要,殊不知你影響不了任何注定發生的事,坐視不理隻會醞釀出更加慘烈的悲劇。”
“就如柳州這亂糟糟的事宜,你師父被害,搬山道院受到牽連,鳳詩夢為你身隕,你為何還要回來報仇?故作不知,坐視不理,自己騙自己豈不是更好?你回來了,因為你知道事情已經發生,若不理會,後果更難以想象。”
“事情俱已了結,你卻在這裏悲天憫人,感歎人生無常?我歎你可笑可悲,明知人死不能複生,還自尋煩惱。難道非要趙嶺南將所有你認識的人都殺了,你才會高興麼?夏寒,你唯一能做的不是唉聲歎氣,而是想想自己到底該做什麼。”
“失去的終將失去,對於已經無法挽回的,在心中惦念就好,可不要被磨去了誌氣。而對於還未失去的,你不理會,便是懦夫。皇都中,關於那一對金童玉女的傳聞有很多,但你又怎知傳聞真假?”
“萬一,顧巧盼實被逼迫,你又不管不問,豈不是將她推入了火坑之中?哪怕那姻緣修得圓滿,你就不想弄明白真正緣由?非要逼得自己飽受煎熬,最後追悔莫及麼?”
“夏寒,你前臨猛虎,後靠深淵。你沒有後路,若後退,隻會摔個粉身碎骨。唯有前進,哪怕被咬死,也要為之一搏,更何況真正的答案,或許不僅於此。如此才稱問心無愧!”
……
紅千丈說了許多,夏寒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,可以看出,聽到這一番長篇大論之後,態度有所改觀。
“夏寒,我第一次見你,便覺得你是個誌在四方的人。如今,卻險被這一道小浪花掀翻了船,實屬不該。若你想在柳州窩囊一輩子,或是逃離鐵雲,做無家的遊魂野鬼,我不攔你。但你要想明白,你甘心麼?”
“你甘心被別人的三言兩語打亂心境,毀了大好前程?你甘心青梅竹馬就這樣投入他人懷中,自己卻不明不白?去吧,去皇都問個明白,莫要被別人牽著鼻子走。”
紅千丈說得口幹舌燥,將最後的一杯茶一飲而盡,隨即快速站起,走出了大堂。
“該如何做在於你,既然該說的都已經說了,那我便先回皇都。”
這時,夏寒猛地抬起頭,眼中閃過一抹精光,沉聲道:“我在皇都樹敵太多,暫時去不了。”
紅千丈身子一頓,嘴角微微上翹,隨後身子一縱,飛向了天際。
“那祝你早日突破宗師境。”
紅千丈走後,夏寒大汗淋漓地癱在了椅子上,隻有他自己知道,做出這個決定,到底經曆了怎樣的掙紮。
良久,夏寒吐出一口濁氣,堅定地喃喃:“突破宗師境,北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