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4章 將軍謬已

船隊中,山呼聲不絕,人聲鼎沸,成了一股聲勢,那處於整個船隊最核心的星雲戰艦,光輝似乎黯淡。

戚風立在甲板上,他聽著四周動靜,無動於衷。

隔著不到百來丈,龍鯨戰船指揮室,青丘子躺在太師椅上,屋外的動靜他不需要可以聽,但他比誰都感知地清楚。

“君上,整個船隊都在傳呼您的威名。”

侍女搖曳身姿,她坐倒在青丘子身邊,撫著纖手,敲背捏肩,笑語盈盈。

青丘子看著身前美貌侍女,他相當滿意,想到片刻前的風情,他早就已經腐朽的身軀,又開始恢複活力。

“坐上來,自己動!”

片刻後,指揮室傳出一陣陣粗重的喘息,其間還有女子的春吟……

天終於亮了,一輪紅日陡然間跳出海麵,光輝萬丈,照亮整片天地。

船隊此刻也適時地倒了目的地,這一日一夜一直抗拒渦流,眼下船隊卻是停了下來,南北洪流勁浪交彙於此,早時的朝浪又自東方沉淵海核心湧來,抵消了西側的渦流,這裏一時成了平靜地帶,這是難得的南寧。

“飛鯊號”上,王玉生一眾人還未撤去,兩撥人在對峙著。很明顯,王玉生的勢力更大,“飛鯊號”幾乎成了孤船。

王玉生也不廢話,他看著東方滾滾而來的浪潮,一臉滿足。

那個最強的對手葬身萬丈深淵,這是極大的幸事,也是極大的成就。絆腳石已經碾碎,剩下這些人,除了王玉嬌,他不好用強,其他人都是烏合之眾。

他凝思遐想,目光不由得飄遠,船隊內部的勢力,已經不放在他眼中了。

王玉嬌一夥人都覺得無奈,他們全無辦法。要人沒人,要船沒船,說到靠山,哪怕再有背景,眼下也使不上力。

王玉生身後站著青丘武君,單單這一人,就讓王玉嬌這幫人覺得無力。船隊中不是沒有其他武君,但想要和縱橫四海的青丘武君為敵,那就是癡人說夢。

結局似是已經注定,人為刀俎,我為魚肉。

陡然間,毫無征兆的,東方紅日之下,一聲轟鳴聲響起。

“隆隆”震響,自千百丈深淵下傳出,如夏日悶雷,連綿不絕,轟鳴灌耳。

浪更大了,船隊所在,四股勁力僵持之地,開始出現變故。

有數丈高的浪潮卷起,拍打著三五十人的小型獵妖船,整個船隊不由自主的,開始奔著西側漂移。

無風起浪,那轟隆震響,昭示著變故發生,船隊各處傳出騷動,很多搏擊風浪一輩子的老水手,都驚恐起來。

“這是怎麼回事?”

王玉生醒過神來,他轉首問皇甫景天。後者擺動這羅盤,臉上又驚又疑,他家門傳承的禦海手段,失去了作用。眼下莫名變故,他連聽都沒聽過。

龍鯨戰船上,一番雲雨剛剛停歇,青丘子正伏在侍女身上休息。他雖是武君,但畢竟老了,哪怕實力老而彌堅,但男人的力量,早就衰弱了。

激情澎湃後需要休息,他喘息都未平緩。

那轟隆震響傳到他耳裏,數十年馳騁洋海的警覺性,讓他當即從侍女曼妙玉體上爬起。他匆忙的披上衣衫,拖著鞋子,腳步急匆匆,卻因為片刻前氣血耗損,一個踉蹌,差點栽倒在地。

“君上,再歇歇吧!”

侍女不敢怠慢,她挺著腰肢,胸前的小衣還半開著,赤足裸身。嘴裏雖是勸慰,但手裏卻是替青丘子整肅衣衫。

看著侍女如此乖巧可人,青丘子臉上浮現欣慰,他越加滿意了,攏了攏女子腰肢,枯手在對方胸前狠狠揉了一把,然後快步離開。

侍女看著青丘子背影消失,臉上的乖巧和柔弱都消散,變作淡漠……

星雲戰艦,戚風帶著手下立在船頭,他遠望東方日出之地,看著滾滾潮浪,一臉擔心。

“將軍,這隻是尋常早潮而已,我們正好可以乘著這股風浪,快速離開,脫離沉淵海。”

李匡進言,周遭人看著他,都露出看白癡一般的目光。

“早潮我自是知曉,還用你說?那雷鳴爆響你沒聽到?你莫不是聾了!”

戚風一臉煞氣,若不是李匡背後有大人物作保,這種酒囊飯袋,他早就驅逐出主艦了,可能連船隊都不想讓他呆。

李匡噤若寒蟬,揚風昨夜葬身大海的消息傳來,他性情大好,以為自己時來運轉,沒想到戚風還是看不上他。

“將軍,李匡所言不假,這股風潮確實對我們大大有利,我看現在就可以轉航,最多不過半日,我們就可以脫離沉淵海。”

青丘子登上星雲戰艦,他快步走了過來,替李匡解圍。

戚風拱了拱手,他此刻還感激青丘子力挽狂瀾,自是不會給對方臉色。但他心中還有疑惑,於是便請教道:“早時漲潮,怎麼無故發生雷鳴爆響。那聲音太恐怖了,還想來自萬丈深淵,這種波動我根本不敢想象,恐怕就是王級強者在此,也會膽寒。”

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擔心,於是都衝著青丘子看去。

青丘子蒼老的容顏微微一滯,然後故作輕鬆道:“沉淵海畢竟不是凡俗之地,早潮有些聲勢,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
這解釋並未消去眾人心頭疑惑,不過青丘子縱橫四海數十年,他是盤龍府府主龍天霸派出來專門輔助軍務的。在這遠洋海上,這裏沒人比他更權威。他既然如此說,旁人自不敢質疑。

“既是如此,那就開航吧!”

戚風壓下心中疑惑,眼下脫離沉淵海要緊,其他事情,都得擱下。

船隊西行,因為東方早潮湧來的緣故,沉淵海外圍渦流,直接就被壓製住。

船隊這回速度更快,乘風破浪,如箭射一般,一個時辰可行一千五百裏。這速度讓全船隊的人欣喜,原本還有些擔心那雷鳴聲,眼下卻是都放下。

然而不到半個時辰,海上的環境就變了,西側早潮的風浪騰起十數丈,船隊中一般獵妖船已經擋不住了。若非戚風原則太強,整個船隊禦起陣法護持,在這種風浪中,時運不濟的獵妖船就要傾覆,而且救之不得,隻能葬身沉淵海。

更可怕的是,在肉眼看得到的後方,浪潮一浪接著一浪,重重疊疊,如小山一般,越往後越高。在視力可及的勁頭,有上百丈的巨浪。縱使星雲戰艦對上,也擋不住幾下。

後方浪潮狂湧,後浪打著前浪,將前浪淹沒,距離船隊更近了。

“這浪潮太可怕,船隊根本受不了,眼下到底該怎麼辦?”

戚風神色無比凝重,這種時候,他已經意識到,這些浪潮根本不是什麼早時潮浪,在西方沉淵海中心某處海底,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。

青丘子臉色也早就變了,沒了此前的雲淡風輕,他看起來好像又蒼老了一些。

“將軍,當下隻能斷臂求生。該拋下一些獵妖船,給主艦創造合適的機會突圍了!”

“你說什麼,你讓本將拋下部屬,隻求苟全?”

戚風一臉憤怒,這事他一輩子都沒幹過,眼下青丘子的建議,無異於讓他拋卻一個軍人一生執守的信念。

青丘子淡漠道:“形勢如此,不得不為。”

戚風暴怒,他狂吼道:“青丘子,這局勢是你一手造成的。你為了報複揚風,故意將船隊引入沉淵海。你手裏明明有海圖,卻讓揚風去沉淵海中心地帶冒險,你害他葬身萬丈深淵,成就了你的威名。”

“你千算萬算,本將看在眼裏。如今你害得整個船隊危在旦夕,你已經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。”

青丘子冷笑一聲,他的圖謀確實暴露了,而且也失敗了,不過他不在乎,他也不懼怕戚風,對方是武君,他同樣是武君。

他睨著戚風,笑道:“你不願意走,本君帶人走,龍鯨戰船可不比你星雲戰艦差。”

話落,青丘子毫不猶豫的離開。

戚風看著青丘子背影,他近乎狂怒,然而這種局勢,他發怒可沒用,眼下整個船隊都危在旦夕,而他作為主將,卻全無主意。

李匡等一眾人,都無比的緊張,他們隻是出來執行任務的,他們可不想死。比起船隊的存亡,他們更在乎自己的小命。

然而戚風的原則,這一路上昭現無疑,此等時刻,誰都不敢頂著戚風的怒火。

青丘子動作很快,他很快就和各個獵妖船聯係上,有六十餘艘船隻願意跟著他。在翻天浪潮麵前,自是縱橫四海的青丘武君更可靠。至於戚風的威嚴,誰還在乎。

“將軍,您要是再不決定,我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。”

李匡再一次站出來,後方高如山嶽的浪潮,眼看就要跟上來。在這種危機中,唯一集結船隊的力量,全力衝鋒,然後拋下小船,才能讓星雲戰艦的速度到最巔峰,逃出生天。

其他人此刻也動搖了,此前他們還幾次還譏嘲李匡,眼下卻是都讚同對方,各處都有點頭應和聲。

戚風很糾結,犧牲麾屬,隻為苟全逃命,這是奇恥大辱,他戚風曾經數十次遇到必死之局,都未曾如此做過,眼下又怎麼可能犧牲一世英名。

想到這裏,他臉上掙紮神色消散,變作毅然而然的決絕。他掃過麾下眾人,又看向四周剩餘的不到四十條小船,沉聲喝道:“本將會與船隊共存亡,各船速速靠攏星雲戰艦。”

一時間,海浪似是靜了。

周遭那些想逃命,卻又逃不掉,速度不夠快,跟不上龍鯨戰船的小型獵妖船上的人,臉上浮出欣喜和期待。大多數人還不知道,就算是跑得最快的龍鯨戰船,也得犧牲其他船隻,一船一船的減負,才有一線生機。

說到底,戚風的決定不過就是等死而已。

“將軍謬已!”

正在這關頭,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。

這一聲來自重重浪潮之後,因為太過響亮,所以吸引了整個船隊的目光,連分開準備跑路的龍鯨戰船,此刻也被驚動。

眾人衝著後方翻天浪潮看去,卻見在浪潮翻滾之中,有一個黑點在波峰浪穀中竄動著。

可能是浪潮速度太快,又許是那黑點運動太快,瞭望不過幾個呼吸,眾人便分辨出了那黑點的樣貌,那是一艘潛水船。

“是揚風,他居然沒死!”

“飛鯊號”是少數幾艘留下來的大獵妖船,王玉嬌立在船頭,一臉驚喜。

星雲戰艦上,戚風決絕赴死的神色陡然一變,他看著潛水船隨著大幾十丈高的浪潮翻滾,不由得生出驚喜和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