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渠穀溪上霧氣蒸騰,氤氳一片,看起來極為粘稠。靈氣霧靄下渠水流動,帶動著粘稠的霧氣,有那麼點浩浩蕩蕩的江河壯闊之感。
中年人踏波而行,逆流而上。許是霧氣蒸騰,遮掩了身形,,四周靈田中忙碌的靈農,居然沒發覺他的蹤跡。
他很快來到了靈渠穀口,這裏原本是山裏幾道泉流彙聚之處,地勢狹窄,水流湍急。
隻是如今揚風布下了陣法,莽山靈脈在此處開了道口子,靈氣宣泄,又被陣法聚攏、儲存了起來。
在靈水波紋陣下,山泉在這裏聚集,化作一汪深邃的山間湖口。靜水流深,懸在半山腰,頗為壯闊。
湖邊大石上,有一人凝立遠眺,看著山下藥穀鎮忙碌的景象,手中微微晃著鐵扇。
“齊鐵嘴,你在這裏做什麼?”
中年人來到湖邊,威嚴開口,麵目中鬱積著一股血煞之氣。
“納蘭措,你能來,我為什麼就不能來?”
齊鐵嘴轉首看向納蘭措,神色平淡,但隱隱有一股質詢的味道。
“以前在軍中,將軍器重你,所以你一個小小書生,才能和我等一眾大武師平起平坐。眼下離了軍營,你不過小小七星玄師而已。如今在我麵前還敢如此無禮,你不怕我對你出手嘛?”
納蘭措冷笑,他和齊鐵嘴早就結識,但關係並不好。以前沒機會找茬,今日尋了時機,說不得要找些樂子。
納蘭錯針鋒相對,麵含譏諷反擊道:“你乃三星大武師,對付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,的確手到擒來。不過我如今可是在府主大人麾下當差,你敢對我無禮,便是挑釁府主威嚴。府主若是震怒,小小軍武道館沒人護得了你。”
納蘭措一聽這話,不由得一怒。不過他畢竟是三階大武師,城府還是有的,無端對齊鐵嘴發難,可能生出他難以應對的變數。
“嗬嗬嗬,齊鐵嘴啊齊鐵嘴,這麼多年不見,你尋靠山的本事還是沒減。”
他這是譏諷齊鐵嘴無能,隻會抱強者大腿,沒有真本事,趨炎附勢罷了。
齊鐵嘴乃是謀士,臉皮還是可以的,納蘭措這話並未激怒他,他隻當耳旁風,左耳朵進,右耳朵出。
他哈哈一笑,話鋒突轉道:“你是為墨星辰等軍武道館弟子報仇的吧!你不去玄石城尋正主,來這裏幹什麼?”
玄石城在天泗府北地,藥穀鎮跟在玄石城城北。納蘭措一路趕來,當直接入玄石城。就算不立即尋揚風麻煩,也不應該到這裏。
“此處是玄石城變局關鍵所在,姓揚的小子攪弄風雲,為所欲為,仰仗的就是此處陣眼。我要毀去這裏,讓他跌入萬丈深淵,然後再好好折磨,為我軍武道館的弟子報仇。”
納蘭措厲喝出聲,言語凶厲,說話間,眉宇間血煞激蕩,分明是在軍伍中拚殺多年,鬱養出來的殺伐戾氣。
齊鐵嘴聽了這話,神色不由得一怒,憤慨道:“冤有頭,債有主。你真要報仇,直接尋揚風就是了,何故要破壞這裏的陣眼?”
“此事大有問題,你定然另有圖謀。說不得這次親赴玄石城,對付揚風,為墨星辰那些弟子報仇,隻是借口吧!”
猜度之言,卻又那麼點言之鑿鑿的味道。鐵嘴神算,謀思大局,才是齊鐵嘴的本事所在。
“哼!神神道道,還是和以前一樣。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,我軍伍道館行事,何許向外人解釋?”
納蘭措暴喝一樣,旋即大手一揮,一柄血煞長槍閃爍而出。
“武破天星,給我爆!”
他全身真元凝聚,無邊煞氣,從身周湧出,整個人好像籠罩了無數層血色紗衣。
罡煞凝形,直接化作絲絲縷縷的實質真元,衝著血煞長槍盤繞。
齊鐵嘴麵色大變,他實在想不到,齊鐵嘴二話不說居然就要動手。對方分明是為此處山澗口的陣法而來,蓄謀已久。
他今日若不是恰巧就在這裏,恐怕都沒人知道納蘭措圖謀在此。
“住手!”
他驚聲大叫,可是已經遲了。
納蘭措身形如弓,手中長槍如箭,擲射當空,刹那間躍升百丈,勢頭還不見停緩。
烈日當空,齊鐵嘴仰視蒼穹,那血色長槍他隱約都看不到了,模糊如針影。
也就在此時,長槍偏轉,在重力的作用下,墜落轟來。
速度實在太快,血色長槍摩擦空氣,真元直接燃燒起來。看在齊鐵嘴眼中,就好似這長槍射中了當空昊陽,帶著烈日的炙熱,墜落人間。
“轟——”
無邊氣浪碾壓而下,整個靈湖爆炸開來,山澗湖口積聚了近半年之久的天地靈氣,齊齊宣泄而開。
齊鐵嘴隻覺得一股力量推卷著身體,他根本站不住,身形失控,衝著山下跌落出去。
身墜半空,他這時才看到那燃燒著昊陽罡陽的長槍墜下,山澗湖口中的水流直接被陣法,一朵數百丈的碩大水蒸氣蘑菇雲,蒸騰而起。
這聲勢有如天崩地裂,好似末日災禍來臨。
山下藥穀鎮,十數萬畝靈田中辛勤勞動的莊戶靈農,此刻齊齊抬起頭來,詫異而又茫然地望著靈渠穀溪發源處的山頭。
很多人並不知靈渠穀溪利害所在,但近乎所有人,心中都生出不妙的感覺。
玄石城似乎天塌了,墜入無盡深淵,再也翻身不得。
這波動傳的極遠,整個玄石城,所有修行者都感覺到了。
街麵上一片躁動,慕名而來的外地商客,此刻都麵色大變。人人都知道,藥穀鎮是玄石城崛起的關鍵所在,哪裏要是出了問題,那玄石城剛剛聚攏的聲勢,立刻就會潰敗,可能比之以前還要不如。
“出大事,趕快去看看。”
“走走走,這事不能錯過。若真事關大局,那我進駐玄石城的計劃,可得變變了。”
人頭湧動,玄石城各處人潮,都奔著城北而去。
煉藥工坊深處,一座閣樓之上。
揚風前不久還在靜心煉藥,此刻聽了波動出來,遠眺城北天空碩大的蘑菇雲,揚風臉色不由得森然起來。
“確是如此,我先過去看看,你待會繞路趕過去,伺機行事。”
拓跋蒼芎現身,隔著幾十裏,他窺探不到具體情形,但隱隱感覺到有勢均力敵的對手在全力出手。
大武師層次的強者,罡煞凝形,真元化作實質隻是第一步。修為高深之輩,更是可以用自身真元勾動地勢變化,搬移攪弄出地煞之氣。
巔峰大武師,能夠讓大河絕提,山嶽崩塌,甚至於引發地震……如此手段,便是地煞級神通。
“確是如此,我過去看看,你留在這裏,好好照看工坊,防止有人突襲。”
揚風扔下句話,身形頓時消失,一閃就是百丈,留下一道道殘影,緩緩潰滅。
藥穀鎮人頭攢動,近日湧進玄石城的人,似乎全都趕了過來。
鎮子中心街道有些擁擠,不住的有人打探消息,有些性急的,已經親自往靈田裏跑了。
說了都是做生意的,哪怕是來收購藥草的商人,平日裏也很少來靈田。外城人士,下田收購並不方便,很多時候都會雇傭玄石城當地人。一來消息靈通,而來講起價來,也有的分寸,既不會壓得太狠,又不會浮價收購,平白吃了悶虧。
大多數人下田都是頭一遭,至少玄石城藥穀鎮是第一次來。
慕名已久,然而此刻親眼看到,卻讓不少人大大失望。
倒不是說藥穀鎮不夠繁華,而是靈田中的靈氣,不如傳聞的那麼多。
所謂的極品靈田,並沒有靈氣蒸騰,雲蒸霞蔚之感。相反,天地靈氣還非常的淡薄,而且有些混亂,給人躁動之感。
“怎麼回事?誰敢在藥穀鎮撒野。”
此時,李秋然帶著百草堂一幫人趕了過來,童獅童虎相伴,董隨海鍾誌明也在其中。
“李大師,你總算來了。還請幫我玄石城民眾看看,藥穀鎮這靈氣波動到底是怎麼回事?”
薛員外在一眾本地氏族的簇擁下擠了過來,人人臉上都很是急躁。
“那裏是靈脈之處,怎麼無端出了變故?該死,我就知道玄石城不可靠。若非你二人勸我,我早就命人拿下那靈渠穀溪,嚴家看守了。”
李秋然氣急敗壞,天地靈氣若是出了變故,藥穀鎮完了不說,他這半年辛勞,也就全都廢了。
靈植秘術講究因地製宜,他這段時間的突破,用在別處,那隻是南橘北枳,毫無用處。
“李秋然,這事怎麼能怨我們?破壞靈脈這種事,本地人做不出來,外地人輕易也不敢。天怒人怨的事情,誰敢亂來。”
鍾誌明覺得有些無語,若非李秋然勢大,這事他非得好好議論。
“那靈脈我看過了,一般玄師破壞不了,若是大武師,膽敢為之,必會受到玄石城百萬民眾唾罵,無形間就會纏上怨氣,日後修行算是毀了。”
董隨海也開口分辨,這事實在蹊蹺。
“難道是武君級存在?那也是自會根基,得不償失啊!”
李秋然實在想不明白。
“此事不能按照常理,那點聲勢,最多也就是大武師出手而已。山裏的靈脈我看過,哪怕武王親至,沒有十天半個月,並且付出巨大的代價,才有可能破壞。”
揚風從鎮口踏步而來,說話間還在數百丈外,等眾人聽明白,他卻是已經到了李秋然等人麵前。
“揚風,是你搞的鬼!”
李秋然驚喝出聲,他根本不知道形勢,此刻見到揚風,下意識就做出了判斷。
眾人皆是詫異,齊齊愕然的看向揚風,又看向李秋然,將信將疑,不知該相信誰。
“閑話莫說,玄石城真有危難,我等更應該同心協力,相扶渡過才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