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見淨舍已經陷入到了極度為難之地,顏心自然而然地便出手相救,隻不過自己的力量剛剛從身體裏發出,眾人就覺得眼前一陣目眩。
聽得蘇月叫了一聲:“不妙。”
眾人便齊齊陷入了旋渦之中。
當然,這並不是真正的旋渦,而是由於顏心的出手給宗清的意識帶來了波動,而蘇月為了保護己方設定了保護機製,從而眾人離開了第一個時間節點。
再睜眼時,眾人眼前的景象已經是大為不同,從莊嚴肅穆的五蘊寺大殿突然來到了一處山清水秀之地,這可著實讓人覺得舒爽了不少。
眾人的地位倒是並沒有多少改變,隻不過是從屋梁之上變到了一顆大樹之後。
而不遠處的河邊,立著兩個風華正茂的男女。
那女子,自然就是宗清,但她身邊的男子,卻並不是眾人所想的淨舍。
這倒是讓眾人有些迷惑不解,但也隻能靜觀其變,既然來到了這裏,總是要與淨舍有很大關係的。
當然蘇月也在暗中思索,畢竟是由於顏心的衝動才啟動的保護機製,並非蘇月自行操控,若是進入到了什麼不知名的境地,也不是並無可能。
雖然相距有些距離,但幾人目前的修為,耳力自然極強,聽清楚二人的說話還是不成問題的。
隻聽得宗清道:“柳公子,我已經有了心上人,還望你今後不要再糾纏於我。”
柳公子驚訝道:“清妹,你可莫要開這等玩笑,你我既然已經定下終身,你這樣說話是否合適?”
宗清聞言也很是煩躁,急得直跺腳道:“柳公子,我的心已然不在你這裏,你又何必執著呢!”
柳公子搖搖頭道:“清妹這樣說話可就不對了,你家裏已收下我家的聘禮,自然是允諾了這門親事的,這就不僅僅是我們兩個的事情,若是你此時悔婚,讓兩家的臉麵往哪裏放。”
宗清微怒道:“莫要拿家裏的聲譽欺壓於我,我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,做出什麼事情來,你可莫要後悔。”
柳公子自然是知道宗清的脾氣的,兩人自小就是玩伴,可謂是青梅竹馬,在柳公子的眼中,早已經將宗清當成了自己未來的妻子,而在兩家家長的主持下,兩人已經在不久前定了親事,也正是因為如此,這位柳公子才放心把宗清帶出來,卻不料在五蘊寺之中,宗清險些因為自己的衝動而喪了命。
更讓柳公子不解的是,這一路而來,除了那一群江湖上的歪瓜裂棗,就隻是遇到了五蘊寺的一群和尚,真的不知道這宗清移情別戀到了哪裏。
女人心,海底針,這句話說得還真是沒錯。
可是柳公子也不敢相逼與宗清,萬一宗清被自己逼急了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,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阻攔的好辦法。
於是柳公子相求道:“清妹,既然如此,我也不逼你,不過我們已經偷偷出來了這麼久,想必宗伯父早就已經焦急萬分了,我們還是趕快回去的好。”
宗清自然知道柳公子是為了將自己帶到父親的身邊,讓父親來對自己進行勸服,可若是這位柳公子不提及此事,宗清或許還會考慮跟他一起回去,可是柳公子既然如此說了,宗清的性格自然是不肯相依的。
於是宗清道:“不,我已經約了人,不見到他,我是不會走的。”
葉青等人這才意識到也許宗清口中所等的人,便是淨舍了。
“阿彌陀佛,善哉善哉,幾位師傅為何躲在這裏,鬼鬼祟祟。”真的是想淨舍、淨舍就到,眾人如此高深的修為,居然沒有發現淨舍是什麼時候接近幾人的。
眾人也是一驚,葉青道:“淨舍長老,你怎麼在這裏!”
雖然近乎於明知故問,葉青還是表現出驚訝的模樣,在演戲方麵,葉青還是比較有天賦的。
淨舍開口道:“這位女施主還請不要妄言,小僧並沒有晉升為長老,還望施主不要如此稱呼。”
葉青意識到自己的失言,連連稱是。
淨舍出現了之後便與幾人一起躲在了樹的後麵,遙遙相望著河邊的宗清和那位柳公子,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意味。
葉青拍了拍淨舍道:“師傅,您是不是對這個姑娘有情啊?”
眾人對於葉青的“莽撞”是在有些擔心,這樣的話如此相問於一個僧人,實在是有些過於不禮貌了。
然而淨舍卻沒有任何惱怒的意思,隻是緩緩道:“動情,也是孽緣,不動也罷。”
雖然聽上去這是淨舍否認了葉青的意識,但其實換句話說,這其實是淨舍承認了自己心中的這份情。
幾人都是狠狠瞪了顏心一眼,他們都能夠想到,這五蘊寺大殿內的那場相遇之後,淨舍和宗清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故事,可是這樣一個接近於探知真相的機會,卻在顏心的衝動之下當然無產,著實讓人覺得異常可惜,這樣一來,能夠弄清楚宗清心中執念的機會就少了幾分。
隻聽得宗清自顧自地道:“明明是這個時辰約在了這裏,他,怎麼還沒到?”
話語中充滿了失落之情。
柳公子注視著宗清,關切地說道:“我就說嘛,這個世界上,隻有我是對你真正的好,旁人, 都不過是隻圖一時新鮮罷了。”
“不會的,不會的,他不是那樣的人,他明明答應我了的,怎麼會這樣呢?”宗清的話語有些混亂,顯然是不願意接受眼前的事實。
“喂,你到底對這個姑娘說了什麼?”顏心又一次不顧阻攔,問向淨舍。
淨舍一臉驚詫地道:“這位施主怎麼知道宗清姑娘所說的人和我有關係?”
在淨舍的認知裏,雖然自己間接承認了對宗清有情,可這並不等於宗清的心上人也同樣就是自己。
淨舍自然不知道身邊這幾個人的真正來曆,更不知道他們對“淨舍”的了解,甚至要比此時的自己還要多。
至少他們幾個知道淨舍是怎麼死的,而他自己,一點都不會知道。
於是淨舍隻是嘟囔道:“沒,沒有什麼,不過是一時衝動,衝動。”
一向處事自若的淨舍長老居然也會有如此焦慮的模樣,這可實在是讓幾人覺得有些好笑,且不說是百年之後的淨舍長老,就是不久前見到的那個在五蘊寺大殿上力戰群敵的年輕淨舍,也不該有如此慌亂的神色。
看來在美色麵前,沒有人可以真正把持住自己,葉青想到這裏又不禁把視線瞄向了蘇月,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離哥哥在這位絕世美人麵前,有沒有過把持不住的想法。
“大丈夫做事,怎麼會如此婆婆媽媽,說什麼了,做什麼了,你統統告訴我等,我們自當會站在你這一邊。”眾人雖然覺得顏心的這番話有些簡單粗暴,但對於這樣的事情來說,如果不采取這樣的措施,怕是也很難撬開淨舍的嘴。
淨舍果然還很吃這一套,在顏心的“威逼利誘”之下,淨舍把自己和宗清之間的情感簡要述說了一番。
其實,淨舍和宗清之間的故事,無非就是一見鍾情,兩情相悅,按照尋常男女之間的故事,或者是正當婚娶、或者是浪跡天涯,可他們不同的是:一個有婚約,一個是和尚。
這確實是一件難辦的事情,本來淨舍極度為難,他從小在五蘊寺長大,本來不該有這樣的情感困惑,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奇怪的想法,而且在認識到這是自己的過錯之後,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做解釋。
然而他知道宗清有婚約在身之時,卻仿佛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一般,似乎自己可以把一切罪責歸咎在宗清的身上了,雖然這樣的想法很是不仁不義,但確實讓淨舍的內心舒坦了不少。
但是讓淨舍萬萬沒有想到的是,在一番深思熟慮之後,宗清毅然決然地決定違背自己的婚約,隻要淨舍願意,自己願意陪淨舍麵對一切。
從淨舍此刻隱藏在樹後的情境來看,顯然是在宗清做出決定後,淨舍,退縮了。
在自己的名聲和五蘊寺的榮耀麵前,淨舍在內心之中放棄了宗清,雖然摻雜著無比的痛苦,但淨舍確確實實是這樣做了選擇。
於是宗清對淨舍發出了最後的約定,如果願意,就在此相會,如果不願意,便此生不要再見。
淨舍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,還是來了,卻不敢相見。
尤其是在看到了這位英俊倜儻的柳公子後,淨舍自覺沒有什麼勝得過這位富家公子,倒也就打了退堂鼓。
隻是淨舍看見了這邊隱藏著的幾個家夥,鬼鬼祟祟,怕是對宗清不利,這才走到了這裏,試探一下幾人的目的。
這幾人也不知道該如何相勸,畢竟這裏隻不過是宗清的意識,並不是逆時間線穿越而來,在這裏眾人做出的所有努力,都對現實世界發生的一切構不成任何影響,所以,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事態的發展。
但是顏心,總是想要爭取一次,畢竟他是一個穿越而來之人,本身就是在做著逆天之事,又怎麼會怕再多一次逆天的行徑呢。
於是顏心直直的看著淨舍道:“看著我,說出你的心裏話,對於這個女子,你,愛是不愛。”
淨舍長歎一聲,點點頭道:“愛,自然是愛的,若不愛,怎會出現於此。”
“不對,哪裏不對!”蘇月忽然驚叫道。
她似乎發現哪裏出現了什麼問題,所以才有此驚詫。
“怎麼了?”葉青見蘇月臉色不對,縱然是和她有嫌隙,但畢竟在這裏要仰仗於蘇月的力量,還是關切地詢問著。
蘇月盡力平息著自己的情緒,緩緩道:“我們來到的是宗清的意識,明明隻應該看到宗清所見所聞,而按照目前的情勢來看,這一日,宗清和淨舍是不該相遇的,若是沒有這場相遇,宗清自然不會知道淨舍是來到這裏過的,那我們,我們為什麼看到了淨舍。”
隻見淨舍聞言笑道:“這位女施主說得極是,所以,這裏並不是宗清的意識啊。”
這話可真的是驚呆了蘇月,她本以為由於顏心的衝動,幾人陷入旋渦,不過是在宗清的意識之中進行了一段時間的穿梭,終究是離不開宗清的意識的,此刻怎麼這個淨舍如此說話呢。
淨舍的微笑還是沒有散去,很是平和地道:“莫要擔心,這裏雖然不是宗清的意識,但也絕對不會置你們於困境,因為這裏,是我的意識啊。”
蘇月這才恍然大悟,原來,這裏是淨舍長老殘存的神識。
之前蘇月也曾遇到過這樣的情況,就好像陸離的養母柳月姬一般,亡故之後的神識也是飄到了雙陽關附近,所以才有了那段境遇。
可是蘇月也知道,如果淨舍長老將自己的神識封存,至少不會比柳月姬的神識存在得更短,既然柳月姬能夠從陸家鎮跑到雙陽關,那麼淨舍長老的神識也同樣可以在這個世間周遊一番,去看一看自己始終沒有看到的景色,去走一走自己始終沒有走過的道路。
淨舍長老卻選擇在這裏把神識暴露出來,這樣的結果隻能是魂飛魄散。
但也許這正是淨舍長老最想要看到的一幕吧。
如果再給淨舍長老一次選擇,不知道他會不會出現在宗清的約定之中。
眾人突然齊齊默不作聲,他們都在等待著淨舍的選擇。
隻是,淨舍的勇氣還是少了那麼一點點,和上一次一樣,這一次的淨舍還是沒有踏出那一步。
河邊的宗清隻覺得樹叢之中仿佛有人影晃動,可是屢次相望,卻並沒有淨舍的身影。
柳公子在宗清的耳旁道:“若是放不下,何不去尋他說個明白呢?”
隻聽得宗清憤然道:“我已經為了他拋棄了那麼多,可他,卻不願為我多走一步,這樣一廂情願的感情,不要也罷。”
言畢,宗清沿著河岸,快步離去。
“快追啊!”顏心見狀鼓動著淨舍。
蘇月卻製止了顏心道:“這不過是淨舍長老的神識,改變不了什麼的,我們要做的,是給宗清一個交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