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待是一件熬人的事情,尤其是程處亮如今這樣漫無目的地等待。
他在等著閻立德的恢複,等著長安那邊關於趙六平的消息。
他隱隱覺得陝州並不是個安寧的地方,所以想在此稍事停留,等閻氏兄弟將蠍子嶺那一段的勘測計劃完成。
陝州是一個過渡性的地方,它的一切,都是為了長安洛陽兩地的串聯而存在的。
所以陝州城中,旅店客棧車馬行這類為行商服務的產業頗為興盛。
而這幾門行當,都被陝州當地的望族所把控。
這其實,餘氏是個中翹楚。
“想不到這餘司馬家居然還是陝州城的首富!”
驛站中,秦懷玉將那陝州餘氏的案籍甩在桌上,笑著朝程處亮說道。
這是程處亮讓錦衣衛替他整理的。
自從羅天明那日闡明了他與餘威之間的齟齬後,程處亮就開始注意上了這陝州餘氏。
餘威乃是陝州司馬,他所代表的,是陝州城最大家族的利益。
而這陝州餘氏的利益,其實是與閻氏兄弟的行為,相互抵觸的。
閻氏兄弟想要重修一條長途公路,而這樣一條方便快捷的公路一旦修建完成,那麼陝州城舊有家族的勢力,勢必會收到影響。
往來的行商不需要再在陝州城留宿了,他們可以使用更快捷方便的公路,迅速通過陝州。
那餘氏的家族產業,還怎麼做這些行商的生意?
所以,程處亮有理由判斷,餘家的存在,對閻氏兄弟是一種威脅。
他撿起那餘家的案籍,自己看了一遍。
餘榮,餘氏現任家主,陝州城中的首富,年方五十,其下有兩子。
長子餘威,陝州司馬,三十二歲,已在陝州城為官足有八年。
次子餘震,曾在官學入學,後回到家中幫助其父經商。
“看來這餘老爺子倒是很有規劃,老大當官,老二回家接受家族產業……”
程處亮笑道。
“隻盼這餘家不要與兩位閻大人為難,看上一次那餘威搜尋蠍子嶺那副不上心的樣子,隻怕是不希望閻大人能活著回來了。”
秦懷玉微微蹙眉。
程處亮也有些擔心,想到那餘威兩次搜尋閻氏兄弟,都是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模樣,他對這餘氏確實沒有什麼好印象。
這時候,驛站外傳來一陣叫嚷聲,打斷了他倆的交談。
程處亮喊來門外的錦衣衛:“去看看外麵出了什麼事!”
錦衣衛很快回來,稟報道:
“殿下,門外有一群人正在追打一名農戶。那農戶被追得疲了,躲進咱們驛站了。”
“哦?”
程處亮一愣,朝秦懷玉一招手:“走,咱們去瞧瞧!”
領著秦懷玉到了門口,那裏已擠滿了護佑著驛站的錦衣衛。
外麵正有一群壯漢朝這裏麵看來,他們個個臉上殺氣騰騰,一看就不是好惹的。
程處亮走到門口的時候,已聽到那壯漢中有人在朝裏麵呼喝。
“姓趙的,有種就給老子出來,再躲下去,小心老子明日打到你家去!”
那人氣焰囂張至極,麵對著門口守衛的眾多錦衣衛,依舊叫囂不休。
那被打的農戶,此刻已是傷痕累累,趴在驛站門內,直喘著粗氣。
他腳上蹬著草鞋,褲腿撩得挺高,腿上盡是泥點,一看便知是個莊稼漢。
此刻,這農戶身上衣服已被撕扯得破破爛爛,頭上也破了道口子,正汩汩流著鮮血。
程處亮好奇,這光天化日的,怎麼還有人敢在大街上打人?
他走上前去,朝那叫囂的壯漢問道:
“你們是什麼人?為何要追打這農戶?”
程處亮此刻見這些人當街打人,心情已是不佳,說話間自然帶著怒氣。
那一群壯漢相互看了看,臉上帶著疑惑,顯然是不知道程處亮何許人也。
但很快,剛才叫囂的那壯漢就站了出來。
“你又是何人?爺要打人,要你來管?”
那壯漢竟口出狂言,朝程處亮喝來。
這倒是個稀奇事,程處亮不怒反笑。
他此刻身穿華服,身邊又有錦衣衛這一群威猛護衛,任誰一看,都知道他是貴族身份。
但這幾個壯漢,竟還敢當著他的麵大呼小叫。
這些人如果不是腦子壞了,那應該就是後台頗硬了。
“懷玉,他問咱們是何人,你說怎麼辦?”
程處亮朝身後的秦懷玉笑道。
秦懷玉森然一笑,不發一語,但卻向前走了過去。
他這是要大打出手了。
但秦懷玉並沒有來得及動手。
因為此刻已有一杆木棍被丟了出去,正中那先前叫囂的壯漢臉上。
“哎喲!”
那壯漢慘叫一聲,捂著被砸的右臉疼得直哆嗦。
顯然這一下砸得極重。
這木棍是驛站院內的擺設,剛才正是從程處亮身後被丟出來的。
程處亮好奇,自己的人一般不會這麼沒規矩的。
回頭一看,那趙六平正一臉陰鬱地向大門方向走來。
他的手中,又提著一杆木棍。
看來剛才那一棍,正是趙六平扔出去的。
見秦懷玉此刻也在發愣,程處亮將他拉了回來。
“先瞧瞧看,咱們不急著動手。”
程處亮悄悄對秦懷玉說道。
趙六平此刻,顯然是衝著那群壯漢而去的。
程處亮看他眼中帶著怒氣,已猜到那被打的農戶應該與他相識。
他此刻,是出去報仇的。
程處亮當然不會袖手旁觀。
但趙六平這人身上存著太多謎題,程處亮打算先觀察觀察。
倘若趙六平當真不敵,那他的錦衣衛自然要替趙六平找回場子。
此刻,趙六平一言不發,大踏步向外走去,氣勢駭人。
那夥壯漢也已看清剛才動手的就是這趙六平。
他們盯著趙六平,眼中已迸出怒意。
“媽的!還敢出來,弟兄們,給我打!”
壯漢中有一人已怒然喝道,所有人全都齊齊抓住手中家夥,向那趙六平衝去。
而大門處,秦懷玉有些緊張,他向程處亮問道:“咱們當真就這麼看著,不去幫幫他?”
程處亮幽幽一笑,眼裏充滿自信:
“隻怕他不需要咱們幫手,一個人便能解決這些惡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