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回到啞樓，胡八爺對程處亮的態度已好了許多。
程處亮將三原縣的事說與他聽，詢問六指是否與三原縣有關。
但這卻被胡八爺搖頭否認了。
“三原縣？那六指兒可不是三原縣的人。據我了解，他祖祖輩輩都住在長安縣郊，向來與三原縣毫無瓜葛。”
程處亮將那本三原縣誌翻來覆去，上麵並無任何標記。
他又向胡八爺問道：“那他有無其他親屬在三原？比如妻子？”
胡八爺擺手道：“他那樣的潑皮，哪裏有女人願意跟著他？”
程處亮正自苦惱，卻見那胡八爺卻又突然一怔，而後又朝身後的壯漢問道：
“老四，你可記得那繼紅，是哪裏人？”
那喚作老四的，正是之前拒絕程處亮入內的壯漢，他低頭一沉吟，而後驚異道：“是了，繼紅好像就是三原縣逃過來的。”
程處亮立馬追問：“繼紅是什麼人？”
胡八爺忙解釋道：“繼紅是咱們這啞樓的姑娘，早些年曾與六指有些牽連。隻不過，後來沒幹了……”
他這時才後知後覺道：“現在想來，那繼紅，的確是在六指離開之後，就沒幹了！”
程處亮心中一喜，倘若這六指與繼紅有染，那麼他們極有可能一起逃往三原縣。
“那繼紅的老家具體在什麼位置？”
他立馬追問。
胡八爺和那老四都連番搖頭。
“這哪裏能清楚，咱們樓子裏的姑娘，都很忌諱談家裏的，不想讓家裏人知道做了這行……”
這倒也是實情，畢竟是皮肉生意，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。
程處亮將猶不死心：“你的其他兄弟有沒有知道的？”
那胡八爺連連搖頭：“這您可就難為咱了，繼紅離開了有幾年了。再說當初她在樓裏也不出眾，沒人會特地留意她。”
程處亮正自失望，卻聽那胡八爺道：“不過倒是可以問問啞娘，她與姑娘們來往得多，有可能知道些什麼。”
程處亮連忙拱手，拜托胡八爺，事關重大，一定幫忙問清楚。
胡八爺遣人將那啞娘請了過來。
上一次程處亮隻匆匆掃了那啞娘一眼，隻隱隱有印象這啞娘生得確實好看。
這回她不像上次那般慌亂，鎮定從容得多，更顯得有一股大家閨秀的婉約氣質。
啞娘雖然啞，但卻能聽得見。
她聽胡八爺提起繼紅的事，側頭想了一會兒，便又小小地推了胡八爺一下。
胡八爺“欸”了一聲，屁顛屁顛地跑到一旁的書案上，拿來紙筆。
程處亮沒有料到，這女子竟還識得字。
這種淪落風塵的女子，家境多是不好的，通常情況下都識不了幾個字。
那啞娘接過紙筆，提筆便寫，她字體娟秀工整，一看就知道是下過功夫的。
程處亮照著她的字一個一個地念過去：“三原縣城南，蘇家村。”
蘇家村！
程處亮立馬拿出縣誌，查看蘇家村的位置。
果然，在縣城南郊，離縣城三十來裏的地方，發現了一個村落，正是蘇家村。
朝那啞娘拱手致謝，程處亮立馬朝胡八爺道：“還望八爺幫忙，遣人助我們找到那六指！”
……
六指並沒有留下畫像，所以隻憑錦衣衛想要分辨出六指來，實在有些困難。
畢竟不能每遇到一個人，就掰開手去看一看。
於是，程處亮讓胡八爺派了一個見過六指與那繼紅的手下，跟著錦衣衛一起奔赴三原縣。
六指的下落至關重要，程處亮再三叮囑，務必要隱藏好身份，不要輕易打草驚蛇，爭取一擊必中。
而程處亮自己則並未跟隨而去。
他還要去西市，去那收購胡椒的胡風閣裏看一看。
到胡風閣的主要目的，是驗證閆四的供詞是否有假。
其實程處亮本該第一個就來這裏，隻是當時為了趕時間追捕六指，才將此事延後。
這胡風閣所在的位置，是一大片香料市場，來往的多是西域諸國的客商。
好在胡風閣的掌櫃是個唐人，名喚崔九章。
這些簡單的資料，錦衣衛早已在西市署查到。
程處亮將那胡風閣的資料看了看，這是長安老字號的香料鋪子，掌櫃崔九章曾多次往來於西域與大唐之間，算是個西域通。
走進胡風閣，程處亮還未說話，鋪子裏已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。
他身上衣服並不華貴，這與這偌大的店鋪並不相稱。
程處亮還未開口，那中年男子已然躬身：“小的崔九章，見過殿下。”
這叫程處亮心中一驚。
雖然長安城見過他的百姓不少，但畢竟此刻他是身著常服，在權貴紮堆的香料鋪子裏，並不顯眼。
“你認識我？”
程處亮問道。
那崔九章恭敬點頭，而後又湊到程處亮身邊，小聲道：“小的是崔家的管事，此處是崔家的產業。”
“崔家？清河崔？”
程處亮問道。
不過他這屬於多此一舉，那博陵崔氏與他水火不相容，自然不可能過來主動行禮。
待得知了這是清河崔氏的產業，程處亮就輕鬆多了。
畢竟是自己母親家，清河崔家還是可信的。
將那崔九章召到後堂，程處亮這才將閆四的畫像拿出來。
“你可記得這人？”
那崔九章探頭過來，隻看了一眼，便笑道：
“這不是閆四爺嘛！”
既然他認識，那一切就好辦了。
程處亮繼續問道：“那他半年前曾賣予你一批胡椒，你可記得？”
崔九章點頭：“這自然是記得的，那麼大一批胡椒，可是值不少錢呢！”
程處亮有心要核對閆四的說法，便讓崔九章將具體的情況複述一遍。
崔九章所說，與閆四幾無二致，由此倒是可以肯定，閆四所言都是真的。
那麼現在，六指的下落就更為關鍵了。
程處亮正自顧自思慮，卻聽崔九章再次開口：
“殿下是否在查那批被冒領的胡椒？”
這話叫程處亮一驚。
因為，自他到了這胡風格，從未說過冒領之事。
那這崔九章是如何知道的呢？
程處亮不由得提高警惕，他暗暗打量著這崔九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