啞樓內,一個光頭斷眉的男人正靠在椅子上,那人眉心缺了一條線,看上去應該是被刀刃砍了一刀形成的。
所幸那一刀似乎沒砍到他的眼睛,隻在眉毛和額頭的位置留了一條深深的疤。
在他身旁,有兩個壯漢正站在他身前,與他答話。
這兩個壯漢,正是此前阻攔程處亮的人。
那其中一個壯漢道:“八爺,那小子有好多錢呢!”
他談到錢時,還咽了口唾沫,一副渴望的模樣。
這與他此前在程處亮麵前表現出來的,視金錢為糞土的姿態大不相同。
“你們可知道那小子是誰?”
那斷眉男人,也就是程處亮想見的胡八爺,他此刻抬了抬眼,開口道。
“總不會是好人,朝廷的人,能有幾個好的?”
另一個壯漢憨憨道。
胡八爺道:“好人壞人看相對與誰來說。對世人來說,他當得上是一個好人;不過對咱們來說,他可是大大的惡人了……”
他以小指撓了一下那道自眉心橫貫的刀疤,道:
“神威王,這可是天下間有名的少年英雄啊!”
他臉上神情轉而冰冷,眼角微微抽搐:
“也許在不久的將來,咱們啞樓,隻怕要亡在他手裏了……”
此刻,樓房頂上,一個身影正平趴在這胡八爺的正上方,一動不動。
……
程處亮此刻正在一個茶攤坐著,此處是這附近最涼快的地方了。
此刻茶攤上並無其他客人,隻程處亮一人。
“老板,這棟樓子是做什麼的?建的好生規整!”
他裝作閑來無事,和老板聊聊閑話。
手指的方向,自然是剛才那座古樸單調的啞樓。
那老板看了一眼,而後笑道:“嗨,那地方,瞧您這打扮,是去不上了!”
他又神秘兮兮地衝程處亮一笑:“那是男人們消遣的地方!”
程處亮一愣,難道我就不算男人了?
他又問道:“為何我就去不得?”
那老板哈哈一笑:“倒不是去不得,看您這一身,該是去平康坊的人家,這啞樓嘛,多是普通人家去的。”
原來是青樓,程處亮這才明白過來。
按說這豐邑坊屬於長安縣境內,目前還沒有開放商戶禁令。
所以這啞樓嚴格說起來,還是非法運營的。
所以,他們不歡迎程處亮這個朝廷人士,也是情有可原的。
閑來無事,程處亮索性八卦到底:“這啞樓,為何取這個名字啊?”
“嗨!”
老板給程處亮又添了杯茶:“好像是剛開的時候吧,有個當紅的姑娘,叫啞娘!後來那啞娘不在了,就一直叫啞樓了……”
“不在了?什麼意思?”程處亮疑惑道。
“這我也不清楚,那八爺好像也不愛提這事,就沒人問了……”掌櫃的解釋道。
程處亮笑道:“看來,你們和那八爺都熟得很呢!”
“那是!”
掌櫃的很是神氣:“那八爺……可是經常來我攤子上喝茶的,武德四年,他剛來這豐邑坊的時候,我就在這裏開茶攤了!”
程處亮笑了笑,不置可否。
……
再度坐上馬車,錦衣衛已在馬車中等候了。
方才,程處亮兵分兩路,安排錦衣衛去探查啞樓,自己則去路邊,打探有關這啞樓的消息。
那錦衣衛一見麵,便將他方才在啞樓看到的一切交代出來。
這胡八爺居然知道他的身份,這讓程處亮有些吃驚。
雖然他在長安城是個名人,但今天並未有儀仗,隻憑穿著打扮就能認出他的人,並不多。
而聽到那胡八爺對自己恨之入骨的時候,程處亮更是摸不著頭腦。
怎麼這啞樓就亡在我手裏了?
程處亮搖頭苦笑。
現在擺在他麵前的,有兩條路。
一是強行動粗,快速解決問題,將那胡八爺綁了,直接問他六指在哪。
二則是與那胡八爺化解誤會,讓他主動告訴自己六指的動向。
程處亮歎了口氣,看樣子現在隻有動粗的了。
他當然可以慢慢調查出來實情,但這樣做太浪費時間了。
對於程處亮來說,眼下,爭取時間去查那六指的下落,更為重要。
“走吧!去那啞樓!”
馬車駛到那胡八爺所在的房間位置,程處亮一聲令下,錦衣衛立刻攀爬而上。
他在下麵等候著,隻要錦衣衛控製住了那胡八爺,自會想辦法喊他上去。
沒等多久,那邊的窗戶處,已顯現出一個身影,那身影正是錦衣衛。
錦衣衛放下一根長繩,程處亮一揪繩索,而後牢牢抓住。
那邊一使勁,程處亮便向上竄去。
他輕巧地以腳尖點牆,幾步便上了二樓。
此刻,那房間內,正有一男一女,兩人衣不蔽體,身上蓋著被子,嘴裏塞著破布。
程處亮看了一眼那男人,光頭斷眉,果然是那胡八爺。
他吩咐將胡八爺拉出來,找件衣裳給他披上。
“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,我現在揭開你口中的布,你大可以大聲喧鬧,後果你自己負責。”
程處亮對他說道,而後伸手將那胡八爺嘴裏的破布揭開。
“我問,你答,我不想傷害你,你看著辦吧!”
那胡八爺冷著臉,道:
“讓女人將衣裳穿好!”
程處亮點了點頭,錦衣衛放下簾子,轉過身來,將那女子單獨留在床上。
胡八爺對床上道:“你不要怕,也不要喊,我待會兒過去陪你。”
這人雖然麵色陰厲凶狠,但對女人說起話來,倒還挺溫柔。
程處亮開口問道:“六指你認識嗎?”
胡八爺點頭:“那是我以前的兄弟,後來犯了錯,被我趕出去了。”
程處亮心頭一亮,看樣子這胡八爺說不定能幫他找到六指了。
他繼續道:“我現在有事要尋他,你可知他住在哪裏?”
胡八爺沒有說話,他低下頭,努著嘴若有所思。
程處亮觀他表情,似乎這胡八爺不是在思考六指住哪的問題。
他臉上是一種糾結猶豫的神情。
很顯然,他知道六指的住址,隻是不願意說出來。
“他既已背叛了你,你為何還不願意將他的地址說出來?”
程處亮問道。
“那是我與他的事,而且我已經將他趕出去,作為懲罰了……”
胡八爺冷冷道:“現在我與他已無恩怨,我不能將他的居所告訴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