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0章:遇阻

事實果然不出趙川民所料,那尖嘴猴腮的說書人被這一個小小的錯處打亂了節奏。

緊接著,他的講演就變得磕磕絆絆,時斷時續。

這人的節奏已全然亂掉。

真正的說書人,要能麵對各種嘈雜混亂的環境,要麵臨自己時不時出現的錯亂。

他們會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,將這些混亂疏失遮掩過去。

他們有絕對堅強的內心,有處變不驚的風度。

這些,都不是短短幾天時間可以練就的。

這說書人眼下已徹底混亂了,本來跌宕起伏的故事,在他的嘴中,變得枯燥無味。

“說的什麼啊!快下去吧!”

“對啊,這簡直是糊弄人嘛!”

“這段情節,前兩天我在清河坊就聽過了。人家那書說得,嘖嘖,那叫一個妙啊!”

“再看這位……實在是慘不忍睹啊!”

場內聽眾的實時點評,更給了那說書人致命一擊。

他再也支撐不住,糊弄了個結尾,轉頭便向下跑去。

……

大學堂中,房遺愛正惟妙惟肖地模擬著那水貨說書人的窘迫模樣,引得程處亮與秦懷玉笑得合不攏嘴。

“哈哈,處亮,你是沒見著,那西貝貨實在是太可樂了,最後被台下的人罵得倉促收了尾,急忙跑了下去!”

房遺愛笑得胖臉憋得通紅。

他今日去那悅民酒樓吃飯,湊巧遇見了崔家說書人正在台上講《白蛇傳》。

結果那慘狀被房遺愛看到,他便跑來向程處亮邀功。

“處亮,他們拿了你的《白蛇傳》胡亂講演,你打算怎麼辦?”

終於止住了笑,房遺愛問道。

程處亮低頭沉吟片刻,而後幽幽一笑:

“罷了,不必理會他們!”

房遺愛登時將眼珠瞪得溜圓:“放過他們?這還是那個睚眥必報的程處亮嗎?”

他又湊到程處亮身邊,將他的臉皮揪了揪,而後麵帶疑色,盯著程處亮仔細打量。

程處亮被他盯得心裏發毛,將他推得遠了些:“你幹嘛?”

房遺愛一臉嚴肅地湊過來,語帶威嚴:“說,你是誰!你把程處亮藏哪兒去了?”

程處亮之所以不去理會崔家,是因為崔家對他商業長安計劃,尚有一定促進作用。

世家望族,對商道頗有研究,在長安城各大行業均有一定影響力。

這樣的家族一旦倒下,會對他的商業計劃起到負麵作用。

他要等,至少等到萬年縣的商業計劃漸漸生效,各坊市都形成繁榮的商業市場,那時才能動崔家。

在那之前,他與崔家隻會一直是小打小鬧的狀況。

但對崔家網開一麵,並不意味著對所有崔家人都秉持寬容態度。

至少,雍州長史崔民才,程處亮是不打算放過的。

崔民才父子,以官位權勢欺壓張卜魚父女,逼迫心娘出嫁。

隻這一點,就足夠程處亮滅了他。

而崔民才還有第二個必須倒台的理由:他的存在,已經大大影響了萬年縣的商業發展計劃。

……

雍州府衙。

張卜魚正在府衙會客廳內等候崔民才的接見。

此刻他前來,是因為轄內昌新坊要新建一處商業區,用以承載新進駐的商戶。

像這樣的大型建造,當然需要府衙的批文,但張卜魚報上去多日,始終不得府衙批複。

他等在會客廳中,心裏很是忐忑。

此前,雍州府衙已經卡了他多項利商措施,這極大地延誤了萬年縣商業發展的進程。

但沒辦法,誰叫人家是頂頭上司呢?無論何事,他都要向府衙報備。

此刻正是盛夏,張卜魚又頗為肥胖,他額角的汗珠已涔涔滴下。

抖了抖貼在後背的衣裳,他告誡自己,這一回,一定要好好擺正姿態,向那崔長史苦苦哀求一番。

一定要讓這商業區順利建成!

想到程處亮多次親臨他萬年縣衙,與他談到深夜,就為了細致磋商各類促進商業發展的舉措,他心中一陣感慨。

他張卜魚向來是得過且過的顢頇小官,從來沒有什麼遠大的誌向抱負。

但這一回,看見程處亮為這示範縣的各項舉措忙得腳不沾地,他當真被感染到。

堂堂神威王,為百姓生活的便利安康做到如此地步,他一個小小縣令,多吃些苦,跑幾趟府衙,又算得了什麼呢?

這示範縣,是程尺亮為他爭取來的,為他轄下的百姓爭取來的。

他上不能負程處亮一番苦心,下不能負百姓殷切期盼。

不知為何,自從跟著程處亮為這商業計劃來回奔波,他覺得自己也似乎年輕了許多。

這種為了蒼生百姓奮力拚搏的場麵,自打他有了心娘之後,就再也沒有經曆過了。

等了許久,那會客廳的門才緩緩打開。

崔民才穿一身幹淨華貴的官袍,推門而入。

他漫步跺過來,走了許久才走到張卜魚身前。

張卜魚趕忙站起身來,躬身行禮。

但崔民才看都不看他一眼,又走向廳堂的主座。

瀟灑地一抖官袍,崔民才轉身落座。

“張縣令,這回親自過來,還是為了那商業區的事兒?”

這已經是張卜魚為這商業區跑的第三趟了。

前兩次,都被崔民才尋個不痛不癢的理由,推諉過去。

張卜魚暗自對自己發誓,此番定要這崔民才給個說法,讓這商業區盡快建成。

心中給自己打一打氣,他再度朝崔民才躬身拱手。

“還望崔長史能成全我萬年百姓期盼之情!”

他並未及時起身,而是一直將身子躬到最低,等候崔民才的答複。

但崔民才並未答話。

等了許久,還是沒有聽到崔民才的聲音。

張卜魚的老腰已酸脹至極。

他無奈抬頭觀望,卻發現崔民才正滿臉得意地盯著自己。

直至此刻,崔民才才假惺惺歎道:“張大人怎可行如此大禮!”

他語帶譏諷,似乎並非客套,更多是一種意猶未盡之感。

但無論如何,張卜魚無法堅持下去了。

他這副身材,能堅持到此刻,已是拚了老命。

扶著腰站立回來,張卜魚咬牙堅持道:

“長史大人,那商業區的批文,是否已經備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