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太極宮，清幽寧靜。
李世民仍在書案前批閱奏章。
這些奏章，皆是房杜二相精心批閱，而後呈上來留待天子禦覽。
所以批閱起來並不費事。
李世民將這些奏章批閱完畢，正待闔眼休息。
卻瞧見最下方仍有一封藍底金字密奏。
這並不是兩位相爺所呈的奏章。
那密奏上書：“聖人天子禦啟”。
下方落款：“鄖國公張亮密奏”。
“張亮？”
李世民笑了笑。
這張亮最喜愛弄這些偷偷摸摸的小手段。
不過，這些年他倒是秘密檢舉了不少貪官汙吏。
於國於民倒不算是壞事。
李世民雖不齒張亮這等小人行徑。
但畢竟於他治理國家又利。
又或者說，於他聖天子的統治地位穩固有利。
所以，他一直也未曾駁斥。
隻是，不知道今日，這張亮又要密告哪位……
李世民抱著好奇，打開了密奏。
但一看到開頭，他就心中一滯。
因為，這次張亮所告之人，乃是李世民心中最為信任的重臣。
神威王，程處亮。
程處亮此人，李世民當然信得過。
他曾為大唐立下了不少功勞。
南征北戰，掃平四宇。
又多有新奇物事發明，為改善民生做了不少貢獻。
雖說現在的天下是他李世民打下的。
但程處亮為穩固他李世民的帝位穩固，那可是立了潑天的功勞。
李世民現在已不敢想象，如若大唐沒有程處亮。
那會是怎麼樣的境況……
他迅速看下去，他想看看張亮告程處亮什麼……
居然是謀反！
張亮密告程處亮造反？
對於程處亮造反之事，李世民當然不信。
程處亮若是想要造反，早就造了，他曾經有過不少機會。
當時太上皇欲複辟登基，被程處亮戳破陰謀。
若程處亮當時想造反，早就助李淵一臂之力。
以他的手段，扶持李淵為傀儡，再暗中牟謀取帝位，幾乎是毫不費力。
但他並沒有這樣做……
顯然，程處亮並不具備謀反之心。
但是，這程處亮又為何與張亮扯出瓜葛來呢？
喚來曹公公，李世民張口問道：
“近日，鄖國公與神威王，是否生了齟齬？”
曹公公那張老臉微微抖動，而後笑了一笑。
“陛下當真是聖眼通天下，竟連這等小事，也都知曉……”
李世民打斷了他的馬屁，笑罵道：
“快些說吧！原原本本地都說清楚。”
曹公公乃是李世民的心腹，他掌管著一支暗衛，這是李世民最為核心的秘密。
這支暗衛多年來一直遊弋與大唐各地，為李世民搜羅各處隱秘機要。
所以，程處亮與張亮的事，曹公公早就得到了消息。
“這……原先隻是不起眼的小事，據說那神威王與東市的一家車馬行有些生意往來，可鄖國公的一個養子卻遣人將那車馬行給砸了。於是神威王便領著人打上鄖國公府，將那養子給揪了回去……”
曹公公輕聲將這件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。
“哦？”
李世民聽完此事，心中微微起疑。
張亮收了不少養子，李世民是知道的。
他隻當此事乃是張亮老來孤寂，收來養子排遣寂寞，便也沒加理會。
但這養子怎麼會惹到程處亮頭上？
再說，鄖國公府上的人，還能缺錢嗎？
為何要與小小的車馬行生出嫌隙？
他看了看曹公公，觀他似乎仍有餘話未提。
“接著說完……此事起因結果全都說清楚……”
李世民吩咐道。
曹公公略一躬身，而後又繼續說道：
“此事，起因嘛，現在還不清楚，不過老奴估計，當與工部有關……”
李世民細想一下，頓時了然。
工部被程處亮攪了個天翻地覆，張亮身為工部尚書，對程處亮心生不滿，這也是情理之中。
他繼續推演下去，於是張亮尋了養子，去找程處亮的麻煩……
卻不巧，程處亮那個機靈鬼，沒兩下就查出是鄖國公那邊生的事。
於是，便打上門了……
“結果呢？”李世民又問道。
曹公公稍一沉吟，而後道：
“結果目前尚未可知，隻知道神威王將那養子提回了府中，便再無消息傳出了。”
“嗯！”
李世民點了點頭，他心知程處亮那邊的情報，暗衛是很難查明白了。
他笑著將那封密奏再次打開。
密報的內容並不複雜，上麵羅列了程處亮幾大罪證。
其一神威王程處亮在各地培植自家勢力，意圖不軌。
這一點，其實李世民並不相信。
程處亮到了各地州府，殺得那是人仰馬翻。
他若真想培植自身勢力，隻需將這些人的罪證偷偷拿下，便能將各地州官捏在手裏便可。
何須要將這些人全部拿下？
而且，重新委派的官員，程處亮向來不曾幹預，哪裏來的自家勢力？
李世民再看下去。
其二神威王大肆搜刮民脂民膏，積聚財富。
這一點，李世民就更不相信了。
程處亮若是想要斂財，光鹽鐵的收入他就有多少？
可他將這些都交予國家管理……
況且香水神仙醉這些產品，他都分了部分收入到李世民的內帑裏……
其三神威王對底層民眾廣施恩惠，意圖提高自身威望。
李世民將程處亮近年來的種種舉措分析。
的確，程處亮對中下層民眾有更多的包容和幫扶。
他在民間的聲威，也的確很高。
可是他打擊五姓七望，這些人對他可是恨得要命。
若真想造反，當然是這些世家對皇權的影響要大得多。
至於貧民百姓，說好聽點是民心……
說難聽些，這些人對皇權的更替，沒有半點影響力。
其四神威王近日來，在長安各地大肆搜羅建造人才和錢財，意圖有大動作。
這最後一點，其實是李佑告訴張亮的。
張亮對程處亮的了解並不深，而他又沒有足夠的手段獲取程處亮的信息。
於是李佑將自己早已搜集的信息彙總到張亮處。
才有了這最後一條。
前麵三天，李世民很快就能辨別出來，程處亮並無過錯。
隻是這最後一條，李世民看了半天，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