漆黑的小道上,一個一身灰袍的中年人緩步而行。
這人邊走邊左右顧望,眼神裏滿是警惕,似乎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行蹤。
走到一處燈火昏暗的地方,他又向四周探了探,而後身子一抹,疾步走進了一間破落房舍。
這房子半敞著門,敞開的那一半門麵上,掛著一張藍布簾子。
藍布簾子上寫有“早食”二字。
“看起來這是一家早餐鋪子。”
在他進入在破落房舍之後,三個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。
當頭的那一人,一副中年客商模樣,他身後跟著一文一武兩中年男子。
這正是程處亮三人。
程處亮此刻回過頭去,問道:
“你們說的突破口,便是此人?”
馬周點了點頭。
程處亮看著那早餐鋪子,思緒紛飛。
他的最初想法,是綁一個趙州的官吏過來,先套套趙州官場的情況。
但後來仔細思慮之後覺得,這想法不太現實。
趙州的大小官吏,大多住在州衙附近。
出入皆有官軍守衛。
所以,僅憑程處亮手頭上的這幾個人,想要綁一個有名有姓的州官來,怕是有些難度。
而且,程處亮對趙州官場的情況,也不甚了解。
對於趙州真正的掌權人是誰……
以及背後操縱鹽患的州官是誰。
他們都不清楚。
所以,不知道綁什麼人能有效果。
再者說,綁架畢竟是極端手段,如果有其他辦法,這樣的行為是不能輕易采用的。
一旦綁了個官兒過來,事後又該如何處置?
殺了滅口?還是放回去?
會不會打草驚蛇?
會不會讓趙州官場生出警惕,繼而毀掉證據,脫離與布衣教的勾結?
這些,都會讓程處亮的探查之路,變得更為艱難。
這是程處亮不得不顧忌的。
但眼下,這個趙司倉,顯然是一個完美的人選,一個即便被綁架,也不會造成什麼惡劣影響的人選。
此人是趙州司倉,雖說不一定主理鹽務,但想要調鹽必須經由他手,這是肯定的。
即便鹽務是由司馬長史等上官把控,也一定會過他的手,通過他來操作。
所以,在鹽禍這件事上,這人至少是個同謀。
他一定了解鹽務上的事情。
而且,這趙司倉乃是州官之中,最愛往那些個偏僻地方閑逛的。
他還偏偏最愛在深夜裏頭,往那偏僻地方閑逛。
這樣的人,如果不綁了他,程處亮都覺得有些對不起自己。
再者,這趙司倉家中有個母夜叉,這母夜叉的家族在本地也是傳承幾代的世家,頗有些背景。
而他,在外頭又找了個姘頭,經常偷摸在這姘頭處廝混。
這事情一旦讓他的妻子知道了,他也收不了場。
所以即便被綁架,事後他也不會聲張。
一旦聲張,他恐怕還承受不起得罪妻子家族的影響。
在這麼多有利條件之下,程處亮決定試一試。
“他在這有個姘頭的事,有多少人知道?”
程處亮問道。
他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,一個秘密若是太多人知道,那便失去了威懾力。
如若無人知道,那這趙司倉為了保守秘密,當然願意聽從他們幾人的吩咐。
可如果州衙有人知道他的這個秘密,那程處亮駕馭此人的能力便小了許多。
“無人知曉,我跟了他很多天了。他每次過來,都是鬼鬼祟祟,生恐被人發現。”
馬周幽幽一笑。
這笑在程處亮看來,真的很賤。
這丫的,跟蹤別人幽會情人,這是什麼怪癖好!
不過馬周的這個發現,也算是重大功勞,程處亮決定,放棄譴責他這種無良的行為。
走到那房舍門口,這大門已經關上了。
不過在程處亮等人眼中,並不算什麼難事。
“我來!”
秦懷玉躍躍欲試,看那架勢,是要一腳踢開這破門。
他當然有這個能力。
不過程處亮拒絕了他這個提議。
此事還是不能鬧得動靜太大,否則叫周邊的人出來看熱鬧,就不好了。
他掏出小刀,一點一點地將門拴從裏麵挑開。
門一打開,三人趁黑摸了進去。
裏麵正在現場直播,程處亮並不拖遝,走進裏屋便一掌將那婦人拍暈,又捂住了趙司倉的嘴。
“不要緊張,你也不想讓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吧!”
程處亮扯了個被子蓋住那婦人,而後將衣服甩給他。
這趙司倉猶豫了一下,點了點頭,而後穿上了衣服。
幾人走到大堂,將油燈點亮。
“不必慌張,我不過來了解一些信息,不會傷你性命,也不會將此處看到的一切告訴任何人。”
看那趙司倉仍兀自抖個不停,程處亮提點了他兩句。
這趙司倉身材微胖,鼻寬嘴厚,眉眼粗大濃厚,看上去倒是個老實人長相。
程處亮暗自在心中發笑。
想不到這濃眉大眼的家夥,竟還在外麵偷養個小情人。
趙司倉緩了一會兒,這才點點頭,而後道:
“幾位俠士,此番前來,所為何事?”
程處亮按了按他的肩頭,將他按得坐下來。
而後才開口道:
“我們要問的第一件事,隻有一個字鹽!”
這個“鹽”字一出口,這趙司倉的身子便起了一番震顫。
程處亮心中一笑,默默看著他不說話。
看來,自己的推斷沒錯,此事與這人脫不了幹係。
連咽了幾口唾沫,這趙司倉才緩緩開口。
“你們已經知道多少了?還想知道些什麼?”
這話顯然是還想試探一番,看程處亮幾人了解多少情況。
程處亮心領神會,將“布衣教”三字緩緩說出,而後便看著他不再言語。
“布衣教”這幾個字讓趙司倉猛地一抬頭,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詫。
顯然,他沒想到,這事能讓程處亮查到。
的確,布衣教隱藏在諸多鹽販身後,從不在鹽務之事上露麵,一般人很難查到布衣教頭上去。
他眼裏的驚詫之色終於慢慢消失了,轉而變為了黯淡,似乎這份驚詫將他眼裏的神采全都帶走。
他歎了口氣,又將頭慢慢低下。
“好吧,既然你們知道了布衣教,想知道什麼便問吧!我知無不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