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渡口鄉一帶,販賣私鹽的幫派,喚作灰衣幫。
“他們把持這一帶的私鹽檔口,百姓們買不到官鹽,偶爾會去他們那裏買鹽。
“這些人糾集了一群地痞無賴,平日裏販賣私鹽,也會賒鹽給百姓。
“一旦鄉親們還不上錢來,便找上門去,動輒喊打喊殺。還不上錢,便要出人去做苦力。
“近來,他們已拉走了不少同鄉的百姓了。”
陳三郎苦著臉向程處亮一行人解釋著那些人販賣私鹽的情況。
“我不明白,這販賣私鹽不是非法的買賣嗎?為何那些人竟能如此明目張膽,絲毫不顧忌官府的人呢?”
程處亮好奇道。
陳三郎擺了擺手:“官府?”
“官老爺都吃了他們的好處,哪裏會管百姓死活?前陣子有人叫他們打了,告到官府,官府說百姓欠了人家錢,不受理此事……”
他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,低著頭不再吭聲。
程處亮暗道這官府真是好大的膽子。
販賣私鹽的人,竟然能得到官府的保障。
照說這等侵犯州衙利益的行為,早就有人來鎮壓了,這些人竟然還敢如此囂張。
果然是官匪沆瀣一氣,狼狽為奸!
他又問道:“為何,你們趙州的官鹽這麼難買?”
想起昨日在酒樓中,那小廝說的話,他至今仍想不明白。
大唐鹽政都是朝廷在把持,為何會有買不到官鹽的情況?
按理說,這些鹽都是直接交付給州裏,難道州裏敢膽大到私吞官鹽?
“我們哪裏能知道!隻知道這周邊的幾個鄉,乃至州城裏,都是沒有鹽賣。”
陳三郎道。
程處亮想到了一種可能。
州衙裏有人與這些私鹽販子合夥。
他們將鹽按官價出售給私鹽販子,隻放出少量的官鹽在市麵上。
之後再通過私鹽販子向百姓高價兜售。
從中牟取暴利。
他又問道:“那你們為何不到別處買鹽?走得遠一些,總會有官鹽售賣的吧!”
陳三郎一聽這話,立馬便麵色慘白。
他往外探了一腦袋,而後回身衝程處亮擺手。
“可不敢做這樣的事,那村子裏頭的錢老三,就是跑到隔壁的冀州,買鹽回來自己吃……
“就這都被縣裏抓住了,說是販賣私鹽,要問罪呢!”
陳三郎一臉驚惶,聲音越說越小,仿佛是怕外麵有人聽去了。
程處亮心中震怒,這私鹽販子整日在鄉裏逛悠,這都不抓。
百姓買一點官鹽回來吃,官府倒是查得勤快。
這不是擺明了隻準州官防火,不許百姓點燈嘛!
他們勾結私鹽販子,抬高鹽價,從百姓身上攫取巨利。
而百姓從正規的渠道買鹽,居然要問罪坐牢!
這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!
程處亮怒拍桌子。
他覺得心中堵著一口氣,想發泄出來。
難怪在長安便聽李世民說這趙州民變頻發……
這樣的場麵……
這樣歹毒的父母官……
百姓不造反才怪!
他想到州城裏也很缺鹽。
想來,這趙州的幾個縣,怕是都是如同這陳家村這般。
有專人販賣私鹽,而後與官府分利。
看來,這趙州,算是爛到根上去了。
正在這時,外麵又傳來叫罵聲。
這聲音很是熟悉,卻還是方才那絡腮胡子的聲音。
“剛才那幾個猢猻,快出來受死,別叫爺爺打進去!”
“快爬出來,叫爺爺看看,是哪個不長眼的,敢到咱們灰衣幫的地盤上撒野?”
這又是另一個聲音,比那絡腮胡子的吼聲更尖銳刺耳,像是隻公雞被捏著嗓子叫喚。
錦衣衛很快都進到屋裏來。
“殿……老爺……外麵來了一幫人,估計著有三四十號人,提著家夥來報複,已經將院子圍起來了!”
“什麼?哎呀!糟了糟了!”
陳三郎急得團團轉,又走過來道:“你們不要出去,我出去跟他們求求情,說我願意去幹苦力去,求他們別再為難我們了……”
他一臉苦相,不待程處亮說話,便又急匆匆走了出去。
程處亮看了看四周,除了那個耳朵不好一直躺在床上的老婦人,還有一個毫無戰鬥力的招陽。
剩下四個錦衣衛,加上程處亮秦懷玉二人。
一個六個人對付外麵三四十人。
“哼!”
程處亮冷笑一聲,他將掛在背後的連發弩拿了出來。
這是出發前特地準備的工具。
此次趙州之行,為免暴露身份,他準備了這連弩。
畢竟,趙郡李氏,對自己的火槍可是記憶猶新,他不想讓這些人通過火槍認出自己來。
連弩的威力,比之火槍自然要差上不少。
但對付這些人,足夠了。
“兄弟們,門口的這些人,隻是開胃菜。
“省著點力氣,打完這一場,我帶你們去吃更好的大餐!”
他將連弩扛在肩頭,嘴角微微一揚,大步踏出屋門。
走出去,正瞧見那陳三郎還在求情。
“兄弟,大哥們,我跟你們走,求求你們,別難為那些客商,他們是外地人,不知道咱們幫派的威名……”
他一臉的殷勤相,拱著手向那領頭的絡腮胡子和他身邊一光頭漢子作揖。
這副可憐相,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心酸。
“哼!”
那光頭突然伸出一腳,恰恰蹬在陳三郎腰眼之上。
這一腳踹得突然,就連陳三郎這敦實的漢子也沒頂住,叫他踹得直往後倒。
他“哎喲”了一聲,連連退了兩步,而後滑倒在地上。
陳三郎坐了起來,還沒顧得上爬起來,又趴過去伏在地上,爬到那光頭身邊。
他苦苦哀求道:“求求大爺,我跟你們走,不要再難為這些不相幹的人了……”
他的手此刻正往外流著鮮血,想是方才滑倒在地,以手撐地時,蹭破了皮。
程處亮在一旁看得心中怒火狂燒。
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,那陳三郎又重重地飛了出去。
“哎喲!”
隻見那光頭又是一腳,將陳三郎蹬得躺在地上,重重地摔落在程處亮腳邊。
這一腳勢大力沉,陳三郎此刻哭喪著臉,躺在地上喘著粗氣。
他的哀嚎聲和喘氣聲連成一片,如泣如訴,叫人心酸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