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說!你和海寇之間是怎麼聯係的?”
“是不是有人充當你和海寇之間的信使?”
明州城外,神機營帳旁的一處空地上。
錦衣衛正在審問台州刺史林天亮。
“大俠,饒命啊!我……我和那海寇不共戴天,哪裏還有什麼聯係?”
林天亮的聲音在驚嚇之中已變了調。
隔著麻袋,程處亮都能看出他那肥胖的身軀在不停顫抖。
錦衣衛並未搭話,錦衣衛提起手中的刀。
隻聽“噌”的一聲。
他的刀子已在林天亮的大腿上滑過。
這一刀來得十分突然。
林天亮的大腿已被割出一道口子,正汩汩冒著鮮血。
“哎喲!”
伴隨著殺豬般的尖叫,林天亮被這一刀割得直接跪坐到地上。
“媽喲,疼死我了……唉喲……”
他的身子因疼痛而蜷曲起來,在地上打起了滾。
鬧騰了半天,也不見他消停。
錦衣衛幹脆一腳蹬在他身上。
“再吵吵,仔細我一刀砍了你!”
這一句果然有效。
這肥胖的身軀立時安靜了下來。
但因雙手被縛,他此刻卻也站不起來,隻弓著腿側臥在地上。
“郭照鄰已經將你供出來了,我勸你不必再推脫。否則……嘿嘿!”
錦衣衛的聲音陰冷冰寒,叫人深感涼意。
果然,林天亮此刻已經老實多了。
“我……我招便是了,大俠饒命,我老實交代!”
於是,錦衣衛問,林天亮答,程處亮則在一旁細細聆聽。
據林天亮交代,說是有高人指點他,近些時日騷擾漁民的海寇欲大舉攻城。
到時候隻要他的州軍放棄抵抗,任由海寇進城。
他大可躲在刺史府不出來,海寇也不會衝擊刺史府。
事後,海寇那邊,可以將搶來的財物分四成給他。
那林天亮自稱,起先他未敢答應。
後來,海寇答應不傷害百姓,隻槍財物。
他為了百姓安危,才“勉強”答應此事。
之後,他又想到此事過於凶險,一旦被察出來,便是死無葬身之地。
於是,他又想到了他的多年老友泰州刺史郭照鄰。
有個人陪著一起作惡,這心裏麵便多了份寬慰,少了份罪責。
況且,那郭照鄰與餘杭郡守李道卿走得頗近。
李道卿此人在江南道官場之上,頗有些威望。
這樣,即便陛下責怪城破之罪,多少還有人來說項。
後來,計劃順利進行。
這兩州在這二人的“固守”之下,紛紛告破。
“那高人是誰?”
“高人……”
林天亮的聲音又顫抖起來:
“我也不知道高人是誰,他……他壓根就沒直接與我們接觸,都是書信往來……”
他話還沒說完,錦衣衛已一腳踩在他的傷口上,將他踩得喲喲直叫。
“書信?僅憑書信,你們兩個刺史就敢答應通敵?你當我好糊弄是吧?”
他剛要舉刀再砍,林天亮又急切切說道:
“這是真的,他提前預支了一箱飛錢過來。我……我看他如此大方,當不會出爾反爾。”
程處亮將他說得一切都整理了一遭,而後細細思索。
這林天亮說沒見過那上線,該是真的嗎?
這死胖子生性貪財惜命,應該不會保護上線而說謊誆騙自己。
那麼,這所謂的高人,的確很有心計。
事前便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,即便林天亮東窗事發,也不會波及到他。
那麼自己將這刺史抓來,已經毫無作用了。
程處亮一揮手,讓人帶林天亮下去。
以防他說謊,他又叫人將那長史肖遠路帶上來。
故技重施,再問一遍。
這二人的回答大差不差,隻是在保護百姓安危之事上略有些出入。
這也是在程處亮猜測範圍內,並不影響大局。
如此說來,這林天亮說的,幾乎都是真的。
程處亮有些失望。
本來心裏還有個底牌,隻要逼問林天亮,就一定會有明州這邊的答案。
但沒想到這底牌翻開,卻毫無作用。
接下來他該如何確認,明州城通敵之人呢?
照明州城破的方式,明州城的這人,跟海寇應該有直接接觸。
那麼很有可能,能通過明州的內應,直接找到海寇。
他此行的最終目的,還是剿寇。
所以,明州城的內應,就成了至關重要的一環。
他必須想辦法找出這內應。
否則,所有環節就都將陷入停滯。
他揉了揉眉心,將視線移到錦衣衛送上來的箱子上。
打開箱子,一疊蓋了章的飛錢鋪在最上麵一層。
這就是那高人送給林天亮的飛錢吧?
這死胖子,死到臨頭,還惦記著把錢帶上。
他揀起一張看了看,上麵寫著大有錢莊製。
此時,雖然通兌的銀票還沒有出現。
但這種個別錢莊開設的飛錢業務很是盛行。
尤其在商貿發達的江南道。
商人常年遊商各地,帶大量財物頗為不便。
於是便興起了這種飛錢業務。
這飛錢,便可以看作是,隻能在同一家錢莊兌現的銀票。
這飛錢本是為了百姓生活商貿的方便,應運而生的一種產物。
但現在卻被用來收買一州刺史,將自己的子民交予海寇處置。
程處亮看著這買走了兩州百姓安寧生活的一摞飛錢,久久不語。
……
營帳之內,陳上元盯著書桌方向發愁。
殿下已經盯著那張紙看了一晚上了。這是要魔怔啊!
他猶豫了許久,終是走到書桌前。
“殿下,您……老盯著這幾個人名看做什麼?”
書桌之上,潘玉書周昌岑子期三個人名寫在一張紙上。
“我在琢磨,這幾個人之中,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內應。”
程處亮揉了揉眼睛,抬頭道。
陳上元一愣,又道:
“這不明擺著的嗎?”
“肯定是那潘刺史啊。”
在他看來,岑司馬沒有倉庫的鑰匙,第一個被排除。
而周昌隻是個小小的總兵,他也沒什麼權力調動城內守兵出城。
更何況,刺史府的信鴿,也能將身處水師營的周昌排除在外。
程處亮搖了搖頭,用手點著潘玉書的名字。
“潘刺史的確嫌疑最大,但眼下並沒有切實的證據,那鑰匙之事也隻是岑子期一麵之詞……”
“信鴿……究竟是誰在用,也尚未可知……”
“至於那天潘玉書出城之事,我已經找人問過了,的確是周昌向潘彙報,有大股海寇出沒。此事也說得通。”
他將手指向周昌,頓了頓又指向岑子期。
“這二人目前來看,都尚有嫌疑,我還不能將他們排除出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