審訊已經結束。
程處亮有了不少收獲。
這群海寇,正是林天夔所說的水龍幫的幫眾。
而這一次,已是他們第三次進泰州城中搶掠。
也是他們唯次遭受強力阻劫的一次。
他們第一次進城的時候。
隻有少量官軍在城門守衛。
那官軍的戰鬥能力。
實在低得可怕。
不費吹灰之力便可破城。
至於後兩次,連官軍的影子都沒了。
簡直是予取予求。
進了城,搶掠一番。
再在城裏快活一陣子。
而後再大搖大擺地出城。
揚長而去。
如此來回了三次。
據說這是他們近期的最後一次計劃。
幫裏已經下了命令。
此番回去,要在海上休整一段時間。
待幫裏下一次製定計劃。
方能重新登岸。
至於他們的老巢。
眾人說法不一。
想必是有不同的據點。
但據他們說這水龍幫有數萬之眾。
且經常更換老巢。
基本上是打一槍,換一個大本營。
想來是很難通過這些人找出具體的位置所在了。
程處亮想了一會兒。
他目前已經基本可以斷定。
林天夔所說的。
海寇在官府之中有內應的事。
應當是真的。
自己將要前來抵禦海寇。
他們就暫且收兵。
避之鋒芒。
而泰州刺史掌一州之地。
任由海寇肆虐。
竟不派一兵一卒前來海岸巡防。
也不照料沿岸百姓。
更可笑的是。
州府城門大開。
任由海寇進出。
這恐怕不是一句昏聵無能,可以解釋得通的了。
他準備潛入城中看看。
他要確定城中的防務現狀。
究竟有多糟糕。
“不行!這樣做太危險了!”
秦懷玉極力否決。
因為他知道,假若泰州刺史真的通敵。
他絕不允許有人暗中查探。
一旦身份暴露。
後果不堪設想。
程處亮搖了搖頭。
“通敵賣國,這可不是個小罪名。”
想要坐實泰州刺史的罪名。
隻靠著海寇水匪的一些說辭。
再妄自猜測,是不能落實的。
要進城看到實情。
最好能抓一兩個知情的人回來。
這樣此行才算是有收獲。
將秦懷玉留在船上坐鎮後方。
他帶著幾個錦衣衛下了船。
朝著十幾裏外的泰州城方向出發。
……
城門此刻大開。
根本沒有人把守。
程處亮領著手下閃身進了城。
行至坊市。
街道上一片狼藉。
各大商戶的鋪子都被砸開。
裏麵很顯然經過了一番洗劫。
少數幾個商戶在修整店鋪。
更多的則隻是從裏間伸頭出來張望。
似是在確認,海寇真的離開了。
程處亮走進一家絲綢鋪子。
店老板正指示著夥計裝訂大門。
程處亮問道:
“店主,這是怎麼一回事?”
那店主隻搖了搖頭。
他臉上的神情似已麻木。
“海寇來了……你……”
他又突然抬起頭。
“你是外地人嗎?怎得這個時候跑到泰州來了?”
程處亮叫他問住了。
自己的身份不能輕易透露。
他隻好找了由頭。
言稱自己是趙方趙掌櫃的親戚。
前來泰州投親。
趙方便是之前在河匪手中救下的那名商戶。
想自己救了他一命。
他該不會計較自己現在冒用他名頭吧!
“趙掌櫃?他早已經走了,逃難去了。”
那店主朝程處亮揮揮手:
“你也趕快走吧,這泰州城近日不太安生。”
程處亮還欲詳細問問城中的防務細節。
卻見一個中年男子走來。
那男子頭戴黑色襆頭,身著褐色袍衫。
一副讀書人打扮。
店主顯然認識此人。
躬身行禮:
“趙司戶。”
程處亮一驚。
大唐各州設刺史一名。
下有司馬長史別駕等屬官。
再下一級,便是功倉戶兵法士等六佐官。
這司戶便是主管籍賬田宅雜瑤的佐官。
此官職在府便稱戶曹參軍,在州縣便是司戶。
這是一個州府的實權部門。
相當於後世的民政局局長了。
這趙司戶朝店主點了點頭。
而後詢問道:
“此次海寇入侵,可有傷亡?”
店主忙道:
“已經按您的法子辦了,隻損失些貨品,倒是無人受傷。”
店主言辭恭敬,表情很是真摯。
看樣子這趙司戶在百姓心中,倒是很有分量。
程處亮有心結識這趙司戶。
便上前言說,自己欲在泰州停留段時日,不知此地是否安寧。
有趙方的名頭作保,那趙司戶倒並未有什麼懷疑。
於是二人便在這絲綢店裏坐了下來。
“唉!近日海寇橫行,程小哥若是要留下來,怕是有危險啊!”
趙司戶歎了口氣,麵色陰鬱。
程處亮心知海寇短期內不會再來。
但他並未明言。
畢竟現在還不知道暗中與海寇通氣之人的具體身份。
“那敢問方才店主所說的法子,是何妙策?”
趙司戶搖了搖頭,麵露無奈:
“倒談不上什麼妙策。
“我隻是讓這些商戶都躲到後屋。
“將值錢的財物留一些在店裏。
“破財免災罷了!”
程處亮心中暗暗稱讚。
這海寇得了財物,便不再難為商戶。
若是在店裏尋不到財物,怕是氣憤之下,要動刀戈了。
雖說是無奈之舉。
但至少保全了百姓性命。
他沉思片刻,又問道:
“這泰州物副阜民豐,想來州裏是不缺錢的……
“為何不構築工事,禦敵於城外呢?”
這話將那趙司戶問住了。
他頓了許久,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。
他似是在自言自語。
“說是海寇驍勇,難以抵禦……
“可依我看,哪來的什麼抵禦?”
程處亮心中豁然。
看樣子這趙司戶知道些內情。
他湊上前,故意裝作不解道:
“趙司戶此話怎解?”
這話一問出來,趙司戶一頓。
而後看向程處亮。
他眼神充滿疑惑。
似在打量程處亮的身份。
程處亮知他身處官場,心有顧忌。
便也不再追問,隻打個哈哈將話題揭過去了。
從坊市裏出來。
程處亮直奔刺史府的方向。
他想看看這位難以抵禦海寇的刺史大人。
此刻在幹些什麼。
從今早看見的海寇數量,不過千人。
而打得那麼激烈,也沒見其他海寇過來支援。
可見此次入城掃蕩的海寇數量,也不過千人。
一個富庶大州。
竟能任由一千海寇入城傾擾。
這刺史怕是做到頭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