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好,有個牡丹陪著他曬,吳不賒其實還算是個憐香惜玉的人,可看看牡丹的臉,越發的臭了,本來還想叫她到邊上蔭一會兒呢,算了,還是不開這口了。
這天的血戰,酷烈過於頭天,給一股哀氣激發出全部鬥誌的襄軍視死如歸,寸步不讓,而狼騎借著兵力優勢,也是前赴後繼,不停的進攻。
但吳不賒的心情卻有些變了,第一次目睹麵對麵殘酷廝殺時的震撼沒有了,仿佛有些麻木,再血腥的場景,看著也就是看著,沒有了太多的感覺。
他沒有親手揮過刀,可看得多了,也成了老兵了。
吳不賒再次被震撼,是狼騎的第三次進攻,東麵第一道關牆上好象沒箭枝了,一個大個子襄軍高舉一塊石頭要砸下去,大石舉過頭頂,突地一箭飛來,正中他頸脖,射了個對穿,箭尾留在他脖子上,大部份箭杆穿了出來,帶著腥紅的熱血,顫巍巍的抖個不停。
那名襄軍往後一仰,退了一步,雙手無力,石頭下落,砸在他自己頭頂上。
吳不賒牙關咬緊,幾乎想要扭過頭不看了,但出乎他意料,那名襄軍蹌了一下後,竟然沒有倒下,反而站穩了,雙手又慢慢舉了起來。
他是背對著吳不賒的,吳不賒看不到他臉上的情形,但能看到他脖子上的那枝箭,隨著他雙手用力,那枝箭劇烈的抖動起來,頸後的血,象噴泉一樣的往外湧。
那襄軍猛地用力,石頭砸了出去,而那枝箭居然也射了出來,裹著一蓬血,把這枝箭生生逼出來的,就是這蓬血。
一個給射穿了脖子的人,竟然不倒,憋著最後一口氣,灑盡最後一滴血,也要把敵人砸倒,這是怎樣的士兵,這是怎樣的英勇。
那一瞬間,吳不賒的眼眶濕潤了。
但也就是這一下,讓他想到一件事:“用投石機啊,為什麼不用投石機。”
楓葉嶺是有坡度的,如果石頭夠大或者力道足夠,石頭完全可以從山頂滾到山腳,可人力有時而窮,襄軍士兵雖然英勇,以手投石,一是石頭不夠大,二是力氣也不夠大,石頭滾不了多遠,最多也就是砸翻牆下的一兩個人。
可若使用投石機,從第二道關牆上就往下砸,巨石一飛數十丈,那種勢頭,即便當場砸不到人,一路滾下去,以狼騎的密度,少也要滾死十幾二十個。
“投石機?什麼投石機?”牡丹見他看過來,不得不答,卻是沒有好聲氣。
一是昨夜沒睡好,二是給太陽曬得有點兒暈,三是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投石機,投石,她還以為象那種貴族玩的投壺遊戲一樣,是個無聊的玩意兒呢。
“她將門之女,不知道投石機?”吳不賒心下疑惑,恰好邊上不遠處有塊圓石,約莫七八十斤的樣子,一指,道:“就是把石頭投出去的投石機啊,如果這裏放一台投石機,那塊石頭就可以投出去,直接打到第一道關牆外。”
“這麼大的石頭,直接打到關牆外?你說夢話吧你?”牡丹白他一眼,根本不信。
“看來投石機還沒人發明出來。”吳不賒明白了,一下子興奮起來,瞥一眼小美人的臭臉,心情好,倒有種看臭豆腐的感覺,聞著臭,吃著香啊,笑道:“你不信?”
“哼。”小美人重重的哼了一聲,意思很明白,絕對不信。
“我們又來打個賭怎麼樣。”吳不賒一麵笑,一麵招呼下麵的張一箭,讓他們上來。
“賭什麼?”上次輸了,小美人正不服氣呢,大眼睛一下瞪圓了。
“那塊石頭,我從這裏,直接打到第一道關牆外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
“如果我輸了,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。”吳不賒想了想又補棄一句:“而且絕不告訴你爹,就是他問也絕對不說。”
小美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了她爹,這一點吳不賒發覺了。
“好。”小美人給抓著了癢處,應得脆快無比。
“可我若贏了呢。”
“我也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。”
小美人不知天高地厚,任何條件這樣的話也是能說的?
吳不賒暗笑:“一言為定。”
想想不放心:“不許賴皮,賴皮的是這個。”
“什麼?”小美人看不明白吳不賒的手勢。
“小烏龜,爬呀爬。”
“你才是小烏龜呢。”
“你現在就想賴皮了?”
“我是說你想賴皮。”
“嘿嘿。”吳不賒笑:“我絕不會賴皮,因為我贏定了。”
這時張一箭帶著人上來了,吳不賒讓他去找粗麻繩,石台後麵不遠處,有兩株大樹,這會兒臨時做投石機來不及,那就借大樹用一下,做個特大號的彈弓也行。
找了粗麻繩和一幹應用什物,又牽了幾頭壯黃牛來,趕牛拉繩,強力牽引下,大樹漸彎,吳不賒估計差不多了,命綁住繩子,將先前那石頭用竹筐裝了,係到副繩上,大致對了一下方向,這種投石機是沒什麼準頭的,不過以山下狼騎的密度,隻要砸到第一道關牆外,再沒準頭也能砸死十幾個。
牡丹亦步亦趨的跟著吳不賒,看他古古怪怪的搞這些東西,心下大不以為然,這麼大的石頭,若她來丟,運全身力氣,也丟不過一丈遠,她可是一身功夫呢,比普通壯漢還要強上幾分,便是張斧來丟,也最多不過一兩丈遠,居然說要直接丟到關牆外,打死她也不信。
到是張一箭肯動腦子些,先也不明白,看到給幾頭大黃牛合力拉彎的大樹,他神情有些變了。
他不知吳不賒玩什麼,可他能感應到,兩株大樹上那巨大的張力,那股力道若發出來,必然是驚天動地。
“砍繩子。”吳不賒一聲令下,張一箭親自執斧,一斧斷繩。
兩株大樹在山頭站了這麼多年,突然給強行拉彎了腰,正自憤怒欲狂呢,巨力一鬆,兩株大樹同時反彈,但聞嗚的一聲,係著竹筐的繩子猛然繃直,狂甩出去,繩子係在樹上,勢頭一盡便縮了回來,那塊大石頭卻直飛上半空,一直往嶺下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