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47 牡丹

“原來她叫牡丹。”她不看吳不賒,吳不賒卻偷眼看她,心中想起那句熟話兒:“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風流。”想到死字,卻並不覺得有多麼害怕,美女的魔力,超越死亡。

雖然石瓦關失陷,狼族鐵騎隨時可攻到襄城,可終究還是沒到,陳剛不忍逃難的百姓在城外給狼兵殘殺,一直堅持不關城門,所以馬車順利的出了城。

出了城,馬車疾馳,也不知跑了多久,馬車停下,卻是到了一條河邊,吳不賒先以為是襄江,隨後想想不對,襄江在襄城南麵,而且隔著襄城有近兩百裏,沒那麼快到,這河在襄城北麵,河麵寬敞,水勢頗大,應該是雷水。

河邊已有船在等著,還不少,七八條船,那張二哥說了一聲,各船上發出一陣歡呼聲,估計是為捉到了吳不賒這個假襄王高興吧。

牡丹去吳不賒後脖頸處一拍,一股熱力透入,打開了吳不賒被封的經脈,叱道:“上船去,敢不老實,把你丟河裏,讓你吃混飩湯。”

吳不賒一直不蠻害怕,一個原因是美女當麵,另一個原因是,他雖是假襄王,可這些人肯定不知道,是把他做真襄王劫持的,一國之王,價值可是大大的,不會輕易一刀了斷。

而牡丹他們花這麼大心力劫持他,更從另一麵證明了這一點,真若要殺他,馬車底下直接捅一刀就是,用得著費這麼多手腳嗎?

“不知他們抓住我,想要些什麼。”

吳不賒心下轉著念頭:“若我是真襄王,自然什麼都可以答應他們,可我偏生是個假的,而且偏生有那麼個爹,一般的條件,陳剛或許能應,條件若太過份,陳剛那老頑固必然不會答應。”

牡丹他們即然花這麼大心力抓了他來,提的條件,又豈會簡單?吳不賒一時也隻剩下苦笑了。

兩名壯漢押著吳不賒上船,牡丹就跟在後麵,船開動,再船跟隨,還有幾條卻沒動,先前引起百姓慌亂,叫的人不少,該都是牡丹他們的人,這些船想是要等著接他們。

船行個多時辰,進了一處蘆葦蕩,船在蘆葦蕩中穿來插去,忽地一震,卻已靠岸。

吳不賒給押著下船,走出裏餘,眼前一闊,蘆葦盡去,數裏外,一座小山,山下一片屋宇,約有百十間房屋,立著旗杆,卻是看不清楚,遠遠的隻見雞鳴狗吠,無名野花時隱時現,頗有點兒世外桃源的景象。

這邊早有人飛跑去報信,無時銅鑼聲響,安靜的世外桃源刹時沸騰開來,無數的人從四麵湧出,迎上前來。

那場麵,吳不賒剛才巡城時也見過,不過巡城時,一路的百姓都是跪拜在地,這邊可沒這待遇,百姓們對他指指點點,議論紛紛,有個小朋友最可愛,直接對著吳不賒吐了一口口水,吳不賒那叫一個受寵若驚啊。

為什麼不說好漢們,而說百姓們呢,吳不賒留意了一下,迎出來的,絕大部份是婦女小孩老人,要不就是身有傷殘的,健壯漢子極少。

村子前一個極大的廣場,一個高台,台前立著旗杆,卻不是什麼替天行道,而是一個花字,吳不賒心下嘀咕:“花,可能是大頭領的姓,這小丫頭地位好象不低,不過不會是寨主吧,莫非她爹姓花?”

吳不賒直接給押上高台,眾百姓四麵圍觀,雖然大抵都是婦人小孩,可從上往下看,黑壓壓的四麵都是,也有些讓人眼暈,吳不賒隱隱覺得不妙,忽見牡丹也走上台來,卻換了一身衣服,通體素白,鬢間還戴了一朵小小的白花。

要想俏,一身孝,她本來長得就極美,再穿了這一身孝服,窈窈婷婷,恰如一朵白牡丹迎風而來。

“孝服,啊呀不好。”吳不賒兩眼發直之際,腦中突地一閃,這是孝服,她換了孝服上台,想要幹嘛,難道是要殺了他給什麼人報仇,吳不賒一顆心怦怦直跳,終於是知道害怕了。

有人擺上香燭寶案,案上一列靈牌,吳不賒一顆心越發跳得急了,卻又一眼瞟見了那張二哥,也換了一身孝服,手中還執了一把鬼頭刀,刀頭閃著寒光,吳不賒心中更是怦怦跳。

便在這裏,遠處忽有人叫:“刀下留人。”

吳不賒驚喜交集,扭頭看去,隻見一行七八人急奔而來,為首一人,是個五十來歲的紅袍老者,身材高大,每一跨步,怕不有兩三米,看來功夫不錯。

見了那紅袍老者,牡丹迎上去:“爹,你怎麼回來了,狼族退兵了?”

“不是,馬家嶺又失守了。”紅袍老者搖頭,看一眼台上的吳不賒:“是襄王?”

“正是那狗王。”牡丹點頭,小臉上微有點兒得意:“我們正想斬了他,然後一起趕去馬家嶺呢。”

“胡鬧。”紅袍老者叱了一聲。

“爹。”牡丹小嘴兒嘟了起來:“怎麼是胡鬧了嘛,張大叔他們的仇難道就不報了。”

“仇要報,可不是現在。”紅袍老者哼了一聲,瞟一眼邊上執鬼頭刀的那張二哥,卻又看向吳不賒,眼光突地暴長,怒聲道:“昏王,為什麼不給石瓦關派援兵,軍中一年無餉,你可知道?撥去的兵器,七成不能用,你查過沒有?”

他怒聲喝斥,加上那眼光,其勢如雷,吳不賒給他嚇得一個踉蹌,忙搖頭道:“我不知道,我不是----。”

驚慌之下,他差點想要說出我不是襄王仲秋的話來,卻猛然想到說也沒用,急切間到想到個托辭:“都是---都是聞太師-----。”

牡丹叫道:“什麼都是聞太師,為什麼你這狗王什麼都信聞太師的,爹,和這狗王有什麼說的,殺了他,我們上戰場去,馬家嶺失守了,我們去幫著守楓葉嶺。”

“對,殺了他。”

“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。”

人群中響起激憤的喊聲,吳不賒縮縮腦袋,不敢去看那些憤怒的臉,心裏實在是冤死了,可沒辦法,他即然冒充襄王仲秋,就要承擔冒充的後果,在心裏將陳剛狠狠的詛咒了幾十遍,到沒有問候陳剛的女性親屬,無論是老夫人還是梅娘,對他都不錯,他可不想侮辱她們。

紅袍老者臉上的憤怒卻反而平靜了下去,冷眼看著吳不賒:“都是聞太師禍國,哼哼,昏王,我且問你,據說聞太師和太後那對奸夫淫婦逃去了息國,你為什麼不逃?”

吳不賒的腦子可不是一般的靈光,紅袍老者說是從馬家嶺回來,便是那個凶巴巴的牡丹也說殺了他後要去楓葉嶺幫著抵禦狼兵,可見他們雖恨極了襄王,卻是一幫有熱血的愛國者,這一點眼光若沒有,吳不賒就真的是豬了,當下一挺胸膛:

“我為襄國之王,自當與襄國共存亡,為什麼要逃。”

紅袍老者眼光一亮:“你此話當真?”

“什麼當真當假,他們逃了我留了下來,這不明擺著的嗎?”吳不賒故意裝出委屈的樣子,嘟囔著嘴:“我要肯跟他們一起走,你們到哪裏抓我去。”

“爹,不要信他的。”牡丹叫了起來:“這狗王嘴裏哪裏會有真話,斬了他最好。”

這丫頭美則美矣,卻是個爆辣子,沒有半點兒淑女的味道。

“閉嘴。”紅袍老者瞪她一眼:“說了不要你胡鬧,你還要胡鬧。”

牡丹不服氣了:“女兒哪裏胡鬧了。”

她辛辛苦苦抓了吳不賒來,紅袍老者不但不表揚她,反而一直罵她胡鬧,小女孩子傷心了,大眼睛裏含了一包淚,那情形,擺明隻要一個不對,就會滾滾而下。

“你還說你不是胡鬧,狼族入侵,石瓦關破,狼族鐵騎眨眼就要馬踏襄城,無論這昏王怎麼昏庸,隻要他在城中,人心基本上就還穩得住,借著堅城,十有八九就能守住襄城,可你這一鬧,抓了這昏王,城中人心立亂,這時候如果狼兵打到城下,你說這城還守得住嗎?到時一城百姓怎麼辦?”

他這厲言訓斥,牡丹含著的淚給訓了回去,小臉蛋兒脹紅了,嘟囔道:“我---我沒想那麼多。”

而吳不賒卻高興了,很明顯,紅袍老者不但是個愛國者,還是個很有頭腦顧全大局的愛國者,有他在,吳不賒的小命暫時看來是保住了。

但他高興得早了一點兒,紅袍老者掃他一眼,略一沉凝,道:“石瓦關到馬家嶺,四道關卡已盡數失陷,現在能為襄城屏障的,惟有一個楓葉嶺,昏王,你即心憂國難,便與我等同去楓葉嶺,助守軍殺敵。”

上戰場?吳不賒暗暗叫苦,冒充襄王仲秋雖有風險,終究是躲在堅城之後,去楓葉嶺可是直接上了戰場,刀箭無眼,小命可是大大的堪虞,腦中急轉,想到個托詞:“我若不在城中,隻怕城中人心會亂。”

“不會。”紅袍老者搖頭:“你去楓葉嶺,可命人回城傳話,知道一國之君親上前線,城中人心反會振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