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0章 闇林(2)

“吼喔喔啊!”

被迫不斷後退的劍豬發出不耐的大吼。

雖說牠確實是守護者等級的魔物,但牠竟然能在沒有防具的狀況下抵擋阿蕾的斧頭—此時,我才發現牠的身體四處流淌鮮血。

由於劍豬的傷口能夠迅速痊愈,所以動作未變得遲鈍。劍豬似乎認為阿蕾的斧頭不會造成致命傷,動作愈來愈草率。

也就是說,牠停止閃避,用身體承受阿蕾的攻擊,接著展開攻勢,企圖與阿蕾同時出擊。

阿蕾上半身一閃,躲過攻擊,如樹幹般粗壯的手臂從她隨風飄揚的瀏海前方掃過。劍豬勾起嘴角,彷彿感受到自己的作戰方式有了效果,阿蕾瞬間蹙起眉頭。

當劍豬伸出雙手,企圖從左右捏爆阿蕾的頭顱時,阿蕾彎身一躲,用斧頭挖起埋在地上的石頭,使它與視線同高。接著,她瞄準劍豬的心窩,用指尖推出石頭。

“喝!”

石頭碎裂,劍豬大大吐了口氣,退至後方。

從斬擊變為打擊、線型攻擊變為點型攻擊。由於阿蕾改變了攻擊方式,劍豬無法馬上反應。劍豬本來以為自己找到攻擊方法,沒想到又被逼至後方,牠大發雷霆,露出獠牙。

“我也擁有再生能力,但我無意這麼做。不說這個了——我想試試一招。”

當兩人拉開距離時,阿蕾歎了口氣。

然後當劍豬發出怪聲衝過來時,阿蕾猛地拋出右手的斧頭。

斧頭用宛如砲彈的速度飛出,劍豬交叉雙臂擋下。由於受到劇烈撞擊,牠沒有繼續向前衝。當劍豬重新站穩腳步,準備麵向阿蕾時,她已經不在原地。魔物視線遊移,尋找她的身影。

此時,阿蕾正飄浮在空中,高舉過頭的斧頭纏繞紫色光輝。

落下的衝擊,再加上阿蕾的臂力。至於紫色光輝盡管和平時的顏色不同,但那確實是鬥氣。

“喝啊啊!”

隨著裂帛的氣勢,纏繞鬥氣的斧頭從劍豬頭上直直砍下,傳來一陣轟雷巨響。

不管是劍豬想要抵擋的手臂,還是口中宛若劍的牙齒都慘遭砍斷,由於力道過強,連宵闇森林地麵都出現深深裂痕。

阿蕾在劍豬麵前,擦拭斧頭上的鮮血。過了一會兒,劍豬的身體分成左右兩半,倒落地麵。

“真對不起,我也想跟阿薩可一起離開,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。”

這是她有樣學樣開發的攻擊吧,剛剛使用的確實是武技。竟然能靠蠻力使用武技,真有她的風格。

看了晚宴騎士團長的試技後,她似乎有了一些嶄新的構想。盡管這個招式的完成度不及騎士團長,但阿蕾的能力本來就超乎常人。就算她還不擅長操縱鬥氣,也能發揮如此巨大的威力。

討伐完剩下的魔物後,我們盡量用轉界石傳送劍豬的巨大身軀等戰利品回去,接著使用紅色轉界石與救出的冒險者們一同返回神殿。

或許是順利獲救讓他們鬆了口氣,回到神殿的冒險者們紛紛癱軟在地。阿蕾也一樣。在她的要求下,我們走到避人耳目的陰影處,恢複戒指限製。

阿蕾用手扶著柱子,大大吐了口氣。她的臉色不太好,狀態欠佳。

“沒事吧?”

“那個該怎麼說呢?”

阿蕾吞吞吐吐地回答。

“阿蕾大人,需要我使用治愈魔法嗎?”

“你有受傷嗎?”

多倫和席拉也一臉擔憂地向阿蕾開口。阿蕾看起來有些訝異,慌忙揮了揮手。

“啊啊,不是這樣。那個不好意思讓各位擔心了。我隻是肚子有點餓。”

啊,原來是那方麵的衝動啊。

阿蕾將身體縮成一團,不知道是因為難為情,還是罪惡感作祟。

“我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方麵的衝動。這陣子多虧了阿薩可,我的狀況一直很好,現在卻露出這副慘狀。我對阿薩可和那群冒險者感到抱歉。”

就算都是血液,她聞到我的血液後湧出的吸血衝動,與聞到其他人的完全不一樣。

舉例來說,當阿蕾聞到人類的血腥味,或是運用蠻力破壞或蹂躪物品時,她就會被拉扯至吸血鬼那一方。可是,由於她是混血,就算解除封印,也無法徹底沉浸於狂亂中,當她感到興奮的同時,心中也會充滿自責和厭惡。

所以,她當初會自告奮勇對付劍豬,多少也是出於這方麵的理由。

“不要緊。今天回家後,就由我負責料理吧。不過可能幾乎都是香菇料理。”

我們收獲了堆積如山的絮語蘑菇。聽到我這麼說後,阿蕾微微一笑,點了點頭。

“好的,拜托你了。”

“我要賣掉這一半。”

“謝謝你,不過真的可以嗎?”

海瑟訝異地反問。

“既然這是守護者等級的魔物,公會應該能活用在許多方麵上吧?”

“你說的沒錯。我們確實感激不盡。”

我將劍豬巨大的身體放在冒險者公會的大廳,不過隻有半身。由於阿蕾漂亮地將牠砍成兩半,我們不用討論該如何販賣。

不隻劍豬,守護者身上沒有一絲多餘部位,就算隻有一小塊皮肉,也能以高額售出。

說到劍豬的剝取部位,首先就是毛皮。就算喪失性命,牠的毛皮依然堅韌無比,具有宛如盔甲的防禦力,卻輕盈耐用,非常實用。

我們必須好好思考毛皮的使用方式。

除此之外肉可以食用,魔石萃取部分也能提煉出相當巨大的物體,利用價值極高。獠牙也是,隻要經過雕刻,就可以當作槍的槍尖。

“真了不起,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守護者的屍體。”

“那毛皮究竟是怎麼回事啊?”

黑壓壓的人群擠在大廳,圍繞劍豬的半身。

前來圍觀的冒險者們站在估價的公會職員身旁,雀躍地交頭接耳。

“是誰打倒這種東西啊?”

某個人開口詢問後,眾人湊近彼此,小聲說著八卦:

“還不就是那個……”

“啊啊,魔人殺手?”

“就是站在那裏的人吧?”

“那個小孩打倒魔人後,還擊敗了守護者?不是他夥伴打敗的嗎?”

嗯,打倒守護者的人的確是阿蕾,不是我。

“其他同伴也跟他一樣厲害吧?聽說她們也跟著去討伐守護者。”

“啊,那群女孩子嗎?”

“既然她們跟魔人殺手待在一起,代表身手也不得了吧。”

看到阿蕾等人後,那群冒險者目瞪口呆。嗯,我可以領會他們的心情。

一旦阿蕾能力高強的消息傳出去,我們也能比較容易避開糾紛,所以我十分歡迎。但聽到自己人成為八卦的主角,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。

根據海瑟所述,我們一開始傳送回去的冒險者們在公會內部的病房接受治療。反正我們也必須等待公會估價成功後才能返家,而我的循環練氣和多倫的治愈魔法說不定能派上用場,因此我們決定先前往探病。

當我們走向病房時,清澈的歌聲與豎琴的音色傳入耳際,旋律相當不可思議,光是聽了就讓人心情平靜,疲勞一掃而空。

這是從病房中傳出的,病房裏的成員大概跟我們之前與伊魯姆希爾特會麵時一樣吧。我敲了敲門,打開門後,魔物女孩們停止歌唱和演奏,望向我們。鳥身女妖多米妮可和海妖尤斯堤亞在高歌,伊魯姆希爾特負責彈奏豎琴。

冒險者們躺在病床上,跟待在迷宮裏的時候相比,他們的氣色已經大幅好轉。

雖說多倫已經使用治愈魔法治療過傷員,但伊魯姆希爾特等三人唱的搖籃曲也帶來一定效果。這支樂團竟然是由拉米亞、鳥身女妖和海妖組成,成員真是豪華。

她們三個的種族都能讓歌聲和演奏充滿魔力,今天唱的歌也能為病患帶來鎮定、止痛和增強再生能力等效果。

公會會幫她們準備豎琴,說不定是為了彰顯她們的能力。假如我推測得沒錯,我認為公會的做法十分正確,至少不會有冒險者去跟公會的醫療人員抱怨這件事吧。

“伊魯姆希爾特。”

席拉衝上前,握住伊魯姆希爾特的手。伊魯姆希爾特杏眼圓睜。

“席拉、阿薩可先生都來啦。我聽說你們跟守護者大戰一場,有受傷嗎?”

“不,我們沒有受傷。但我們救出了那幾個人,想來看看他們的狀況。”

“啊,原來是這麼一回事。”

伊魯姆希爾特鬆了口氣,終於笑逐顏開。

“各位的演奏真是精采。”

“哎呀,謝謝。我跟她們兩位不一樣,這不是我的專業,所以有點不好意思呢。對拉米亞來說,音樂的能力隻是附屬品罷了。”

是這樣嗎?我不是在說客套話,但我認為她們的音樂表演好到可以收門票。總之,她們的演奏技巧確實無話可說,不過唱歌技巧好不一定與效果成比例。畢竟我隻是門外漢,對咒歌不甚了解。

“公會來詢問我們是否願意留下來工作呢。”

“是啊,就算無家可歸也無妨,畢竟公會的人對我們很好。”

聽到多米妮可開口後,尤斯堤亞點了點頭。

裏涅特當時的目的是販賣她們成為奴隸,完全不期待她們靠音樂賺錢,然而,咒歌的效果其實不容小覷,它能對聽者的精神和肉體產生作用,效果範圍廣泛,不好對付。

咒歌的優點在於能夠應用在治療上,和治愈魔法一並使用時,將會帶來相輔相成的效果。

嗯,就醫療小組的角度來看,隻要讓她們待在公會,不但可以鞏固她們的地位,也能降低冒險者的死亡率,優點比比皆是,但伊魯姆希爾特大概認為自己在依靠另外兩人的實力,所以無法坦率地點頭。

“阿薩可先生,我們估價完畢了。”

海瑟探出頭。

“知道了,我現在過去。”

“在那之前,海瑟,我可以跟你聊聊嗎?”

席拉喚住海瑟。

“怎麼了嗎?”

“伊魯姆希爾特還不能回家嗎?”

“關於這件事我建議暫緩一下。最近軍方的神經很緊繃,待在公會比較安全。”

“嗯,我當然清楚這點。”

“席拉,我不要緊。我希望你能幫我轉告大家,我現在很有精神。”

“嗯。”

席拉垂下耳朵,一副灰心喪氣的模樣。

就算和騎士團交涉,伊魯姆希爾特的立場依然岌岌可危。聽海瑟的語氣,獵人事件的餘波讓軍方比平時更為神經質。

站在公會的立場,他們其實比較象是在保護伊魯姆希爾特,而不是關住她。

我本來想等她被釋放後,大家一起去海邊玩,看來還有許多難關需要克服。

“大家指的是?”

伊魯姆希爾特剛剛的發言讓我感到好奇,我開口詢問後,席拉回答:

“西區的,孤兒院的孩子們。”

原來如此,確實存在這種設施。

“呃,隻要有人能夠擔保身分,她是不是就可以外出了呢?我願意幫忙。”

一直聽著我們交談的多倫開口。

身為領主、貴族,她確實無法坐視不管。

“我也可以幫忙。”

“這樣好嗎?”

我點了點頭。從眼角餘光中,我看到阿蕾揚起欣喜的笑容。

不管是阿蕾的將來、或是多倫選擇的道路,都與我的立場不謀而合。我已經把席拉視為我的隊員,當然不吝於協助她。

聽到我們的發言,席拉眼中充滿期待,望著海瑟。

海瑟苦笑著回答:

“多倫和阿薩可先生願意擔保啊。這麼一來確實沒有問題。”

西區,在塔穆之中,這塊區域治安較差,灣港和貧民窟就座落其中。席拉和伊魯姆希爾特提及的孤兒院也位在這。

就算位於同一區之中,孤兒院卻和貧民窟與灣港隔了一段距離,位在西區中較為安寧的區域。

“兩位與這間孤兒院有什麼關係呢?”

我詢問坐在車夫席的伊魯姆希爾特。盡管我和多倫願意替她做擔保,但我們仍需要想個名義來。既然如此,要她待在我們身邊幫我們工作最名正言順。

“我們以前受過那間孤兒院的照顧,基於當時的情誼,現在偶爾會帶伴手禮過去,所以孩子們很黏我們。”

“既然如此,你關在公會時應該很痛苦吧?”

“是啊,好久沒有出來了,我真的很開心。”

謝謝,伊魯姆希爾特欣然一笑。